第103章 可能
徐悅秋和張二夫人起争執的事情,張老夫人那邊沒有什麽動靜,可徐悅秋一請了大夫過來,她就派了嬷嬷過來問情況了。雖說張老夫人這般很明顯是只在意徐悅秋肚子裏的孩子,但因着徐悅秋也沒有多希望張老夫人怎麽喜歡她還是如何,既然張老夫人派了嬷嬷來問,是怎麽樣便是怎麽樣了。
張二夫人在徐悅秋這裏吃了一個明晃晃的虧,卻也不敢去和張老夫人哭訴,回到自己院子裏頭以後就悶在屋子裏,誰也不見、什麽事情也不聽。她如何,林媛和齊莺語是一點都不在意的。大夫過來瞧過,道是徐悅秋沒有大礙,究竟餘下的都是張家的事情,她們也就安心離開了張府。
林媛先前派了人過來請自己的大嫂徐悅珊,雖則徐悅珊從林府過來的時候這邊的事情暫時間消停了,那會正好是大夫在替徐悅秋診脈,便算是過來瞧一瞧情況了。林媛和齊莺語離開張府的時候,徐悅珊準備多待一會,就沒有同她們兩個一道。
有一些話,徐悅秋并不會對着林媛和齊莺語說,可對着自己堂姐徐悅珊卻是無妨,這其中多數有在徐悅秋看來自己的堂姐年紀較她們大一些,經歷的事兒比她們多,看得更透徹些也有關系。徐悅秋還是很樂意和自己堂姐說一說自己在張府的一些事,順便聽取一下自己堂姐的意見的。
或許真的要說起來,徐悅秋在張府過得也算不得差,張三少爺待她很好,也沒有迷戀其他的女人,沒有給她弄出一堆子後院裏頭的姨娘之流的人物來。可是徐悅秋上有婆婆,左右有兩個并不能說多好相與的妯娌,到底沒有辦法輕松自在。
徐悅秋若是要和齊莺語和林媛比較的話,則毫無疑問是要差上一些的。
林媛自然是不必多說什麽,她的婆婆朱碧蔥和公公齊銘晟待她一向很好,不說刁難了,很多事情甚至都會主動的替她着想。齊浩然和林媛是自小相識,又一直互相愛慕着,感情只一日比一日更好,再加上奮勇侯府的背景,旁人只有豔羨的份兒。
齊莺語從侯府嫡女變成鄭國公府的少夫人,李璿愛她護她只差沒有将她捧在手心裏好好的護着,而鄭國公府的衆人便是礙着齊莺語的身份,礙着她的父親、哥哥在朝堂裏的地位,也必然是對她客客氣氣的。
關系好歸關系好,正因為林媛和齊莺語的日子過得舒坦,對于後宅裏的這些事,無疑也是知之甚少的。徐悅秋覺得,自己說了,她們也未必懂,還可能給她們平添煩惱,倒不如不說的好。自己的堂姐在林家過得确實也舒服,可總還是有些經驗和手段的。
“三爺前些日子和我提過一嘴,似乎是公公有分家的意思,且因着疼三爺,加上我這兩個孩子便準備多分一些給三房。說不得是因為這事兒,讓二嫂心裏頭懷了怨念。”徐悅秋伸手輕撫着自己的肚子,對自己的堂姐說道。
徐悅珊聽了徐悅秋的話,稍微停了一會才問她,“除了這個以外,還有別的什麽事情嗎?或者是你之前做過什麽……讓她心懷怨恨的?我記得張家二夫人養這只貓也有五、六個月的時間了,怎麽偏偏到了今天才出事的?”
徐悅秋聞言不由一愣,她先前确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這只貓确實養了有小半年的時間了,是在她被發現有身孕之前就已經養着的,那個時候……徐悅秋想了想,覺得印象有些模糊,不大記得起來這貓是不是也會總往她這裏來。
于是她更加認真的想了一下,當時二夫人将貓帶回來的時候似乎說是貴人相送。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二夫人口中的那個貴人似乎是三公主殿下?徐悅秋覺得自己想的這些好像沒有多少的用處,然後她稍微頓了頓才繼續想下去。
二夫人将貓帶回來的時候,還很樂得将貓帶給其他人看,多少也是含着炫耀的意思。當時張夫人還沒少誇這貓長得好看,老夫人雖然不多喜歡,但是也多少說了幾句,又因為知道是三公主殿下相送而待二夫人較往日更加的好。
這貓往自己院子裏頭來,想起來似乎還是這一個多月的事情,所以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最近公公似乎盤算着要分家的事情了。如果不是這一樁事情的話,那接着再往前推算,便只可能是那一樁事情……太子篡位失敗被廢,皇後殿下被廢并賜死,大公主、三公主失寵,五皇子一并被拘禁。
徐悅秋不太敢确定,也沒有多少把握,可是她再仔細的想一想的話,又覺得說不定……說不定真的有些關系。
林媛和大公主、三公主之間有些過節的事情,她是清楚的,可她心想着不是什麽大事而林媛也是被利用的那個就沒有太放在新上,到底林媛和這兩位接觸得實在是很少。
現在将這些,和張二夫人得到了三公主殿下送的這一只貓之類的事情聯系起來的話,仿佛更加說得通一點。
她在最開始二夫人帶回來這貓的時候就提過自己并不怎麽喜歡小動物這樣的意思,張二夫人應該清楚這一點,而要是明明知道,還這麽堅持着誘着這貓來自己院子的話,別有目的……
到底是有什麽目的呢?
徐悅秋只好繼續努力回憶着過去的那些事,林媛有不算短的一段時間不在京城去了郦城,回京還是先前太子造反前後的事情。這也是一個多月前的事,看起來倒是和這貓常常往自己院子裏跑的時間很接近。
接着,徐悅秋想起來了林媛和齊莺語回京以後就相攜着來過自己這裏一次。當時,林媛瞧見了二夫人抱着白貓,便順口說了一句自己府裏頭也養了一只貓。徐悅秋想到這裏,終于感覺這些碎碎的東西被串了起來了,等到串起來了以後,又感到一陣惡寒。
這一步一步,一點一點的算計,可真是叫人猝不及防。
徐悅秋讓自己身邊的大丫鬟一個去檢查一下貓的爪子有沒有什麽異樣,又讓另一個丫鬟都屋外頭守着,和自己的堂姐将自己剛剛想到的這些全都理順着說了一遍。徐悅珊聽着這些話,驚的是張二夫人的目标竟然是林媛,又因為沒有出事而感到慶幸。
慶幸之餘,她也就徐悅秋說的這些多補上幾句。
“如果真的是這麽一回事,那還有幾件事是必須得弄清楚、弄明白的。”
“其一,二夫人是受人指使還是只是自己心裏頭懷着怨念才這麽做下這件事的。如果是受人指使,那多半是和三公主有關系。先前因着太子的事情,三公主也被牽扯了進去,張二夫人在這個時候還願意聽三公主的話,那對張家來說就是很糟糕的事情了。如果是張二夫人覺得是齊家人、是林家人,才導致太子造反失敗,三公主失了恩寵,進而做出過激的事情來,也不是沒有可能性。”
“其二,如果二夫人是受了三公主的指使,那麽張二爺和這些事情有沒有牽扯、有多深的牽扯?還是說,張二爺當初是支持太子的,只是因為不怎麽的重要,所以逃過一劫了。還有就是雖然張二爺逃過了這劫,但心裏頭想着的還是太子,還是希望替太子做事……”
“這些事情都必須弄清楚、弄明白了,絕對不能夠忽視。我想的或許還不夠周道,你晚些得同妹夫好好的說一說這些。這些事情,你也不必太過插手了,終究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不宜操勞,再則是你操勞也操勞不出來個所以然來的,交給妹夫去辦就沒錯了。”
徐悅珊慢慢的和徐悅秋交代着,盡量将自己想到的都說給她聽,讓她自己心裏頭有個數,不至于對這事情迷茫到不知所措。
一時間想到或許她要因自己被人利用着傷了林媛或者齊莺語而感到愧疚不已,便又勸着徐悅秋說,“二夫人做下的事情是二夫人做的事情,同你沒有什麽關系的,你不用太過愧疚了。現在沒有出什麽事情,你也想到了這裏頭的不對,就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是,姐,我明白了。”明白自己堂姐在努力安慰自己,徐悅秋沖着徐悅珊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我也是在這些事情上使不了多少力,便交給三爺去做就是,他懂這些。”
徐悅珊點點頭,和徐悅秋再說了點別的話。先前被徐悅秋吩咐去查看那只貓的爪子有無異樣的丫鬟很快回來了,因着那貓被拖到徐悅秋的院子以後,二夫人來過一回再離開就沒有多管這只貓,這貓就還留在院子裏頭準備等請示了徐悅秋好看看怎麽處理。
“那貓的爪子上頭有些粉末樣的東西,奴婢用銀簪子尖兒将那粉末從貓爪子上頭扒下來收在帕子裏頭了。”
丫鬟站在遠處将帕子展開,粉紅的帕子上頭有些許白色的粉末,仔細分辨,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另一條帕子裏頭則是擱着那根銀簪子,徐悅秋發現那銀簪子的尖兒部分,都有些發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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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璟如今在國子監任職,每日回府都十分準時。
他這一日如常的回了公主府便去了見四公主,瞧着他回來四公主便叫人擺了晚膳。兩人坐下來,四公主便直接和林璟說,“小姑子雖說出嫁了,但在京城裏頭沒有什麽別的依靠,你和公公又都在這府裏頭住,到時候便讓小姑子一家也過來住,不過是叫人收拾個院子出來罷了,倒也便宜。”
林璟沒有即刻答應下來四公主的話,只是同四公主說,“姐姐來的信裏頭說着除了姐姐、姐夫和外甥、外甥女以外,連着公公婆婆還有姐姐的小姑子也一并要到京城裏來的,若要住進來公主府,總歸要擾了公主的清淨,也不怎麽的合适。”
這拖家帶口的,一大幫子人确實就不怎麽合适了。四公主原也只是想着,不過是讓這府裏頭多住幾個人罷了,她同他們也不會有太多的什麽交集,就沒有什麽關系了。她不是非要他們住進來,不來她确實要省事些。因而聽過了林璟的話之後,四公主便沒有了異議,說他看着辦就是。
林璟一點了頭又在這個時候再同四公主提起了自己的大哥林琦。自己的大哥當年犯錯的時候,他已經懂事且如今還記得是犯了什麽樣的錯。後來自己的大哥回到富陽娶了大嫂,相繼和大嫂生下三個孩子,感情不鹹不淡,日子卻也那麽将就着過了。
他如今提起來自己的大哥,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着廢太子被押到了富陽去看守起來的事。林琦如今就在富陽當着差、任着職,他可能是多心也多慮了,可總覺得還是讓自己大哥離開富陽的好。不是非要來京城不可,只是還是別待在富陽的好。
林璟思忖間已和四公主說道,“這樁事情求公主辦一辦,确實為着我的私心。倒不是說一定會怎麽樣,可是總想着穩妥些好。姐姐來了京城,同富陽的人不會有什麽交集了,可自己的大哥還留在那裏,總怕萬一有了牽扯。”
一旦牽扯上了的話,那毫無疑問就是殺身之禍了。林璟素來知道自己大哥有些小聰明,也有些自以為是,哪怕談不上多敬愛這個大哥,到底還是不希望他有什麽事情。
“你大哥……”原本四公主想說李琦這人沒有什麽才幹又沒有什麽才華,就是想提拔都提拔不起來,因為她先前和自己的二皇兄提起過,便了解到了一些,可轉念一想,自己的夫君未必是想着要提拔自己大哥,便止住那話頭。
“這事兒我會同二皇兄提一提的。”
林璟見四公主似有所想法,便又再補上了一句:“就是不成也沒關系,左右只是想着要能夠成就穩妥一些罷了。原本是沒有什麽可能性出事的,只是我思慮過多,才會提出來這個。”
李妍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也将這事擱在心裏頭了,到底覺得這些話題都無趣,便轉而笑得狡黠、帶着一點兒調笑和林璟說道,“我今兒個進宮見父皇了,正好二皇姐也在,帶着孩子去給父皇瞧了。父皇便問我什麽時候也生個外孫給父皇抱一抱,我只得說不能光我一個人努力。”
順利的看到林璟紅了臉,李妍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卻聽到林璟低聲和她道,“總歸今晚我再接再厲便是了。”倒叫她忍不住也紅了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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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媛不怎麽着急自己嫁妝裏頭的鋪子、莊子收益的核查,可總有的人是着急的。
寶蘭本來不知道福貴和福貴家的竟然貪了少夫人的嫁妝鋪子的收益,原本還想着許是替少夫人管鋪子是個肥差,加上富貴家的真心希望她好才會對她那麽好、出手那麽大方的。她知道少夫人盤查自己嫁妝裏鋪子、莊子的賬冊的時候已經很遲了,如今只是外院一個灑掃丫鬟的她實在沒法子知道太多的消息。
福貴家的沒有想到林媛會這麽突然查起來賬冊,還是用的侯夫人給的人。其實鋪子的掌事,從那些過了自己手的收益進項裏頭漏一點到自己兜裏是正常的事情,只要賬面上做得好看,每每交上去的進項都不算少的話,多半是不會在意的,也是因為完全不懂。
可是,令福貴和福貴家的沒有想到的是,林媛這一次是一點一滴就清查得十分的清楚。賬目有半分不對,都要揪了掌事的來盤問、重新核對,且每每都是一抓一個準兒。那些被揪出來的掌事的交沒重新交上去差了的銀兩,福貴家的不清楚,可打聽到的消息,都無一不是說被少夫人的手段給吓着了,哪怕有半分的失誤都被揪了出來之類。
這些消息讓他們感動惶恐,尤其是林媛将賬目核對的很慢、很細,眼看着到現在還沒有查到福貴掌管的鋪子裏頭的賬目。想要重新做賬是不可能的,漏出來的銀兩沒有辦法重新填補上去,他們才會像是受刑一樣不得不煎熬忍受着。
說到底,也是他們覺得林媛并非那種毫不留情的人,會因為半點不對就将人給往死裏頭去整。正因為這樣,讓他們也有了僥幸的心理,想着說不得就算發現了不對勁,看其他的掌事都沒有出什麽事情,只要将銀錢補上,好好的認個錯,也就沒有事情了。
福貴家的找上寶蘭,首先是想要讓她去探一探內院裏頭的消息,其次也是想要讓她将自己送出去的頭面給拿回來。做的衣裳是沒有法子了,可頭面還是值些銀兩的,她正是忙着湊銀兩的時候,有一點也都是好的。
平日裏還算是機敏的寶蘭在聽到福貴家的讓自己想辦法打聽打少夫人查賬目查得怎麽樣了,又說自己急需用錢,能不能将那頭面還回去這些話,竟就一下子開竅明白了福貴一家究竟做了什麽事情。寶蘭被福貴家的拉扯到了角落,這會她聽了福貴家的話,只瞪着一雙俏目,拒絕了福貴家的話。
“那可不行!我現在已經被貶成一個小丫鬟了,以後再難翻身可不想再繼續做什麽錯事了。幹娘,先前的那件事情,我知道怪不得你,也是我自己貪心了,竟想着是自己的機會已經來了,想着自己說不定可以傍上少爺。幹娘你給我出主意,就算事情沒有成,我也是很感激你的,可這個事情,真的不行。”
寶蘭說完這些話,又覺得有些變扭,好像哪裏不太對勁,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再說。
福貴家的一聽到寶蘭直接就拒絕她的話,又見她一副倔強的樣子也不好相逼,只得說,“是,沒有錯,幹娘以前好的時候,惦記着讓你也跟着好。如今幹娘落魄了,你也就和其他人一樣完全不想管幹娘了。行,沒有什麽不行的,幹娘不識幾個字,也懂些道理。其他的不多說,你把那副頭面還給幹娘成不成?”
寶蘭心想竟還惦記着那送出去的頭面,而後不耐煩的再說上一句,“行的,幹娘你同我去我屋子取。”
福貴家的聽到好歹是把這一副頭面給要回來了,也就沒有再說什麽,只應了一聲,跟着寶蘭去了。
正當福貴家的跟着寶蘭去把頭面給取到手不多一會兒,她就得知了自己丈夫被少夫人傳去了問話的事情,當下顧不得太多就急急忙忙的趕往了南溪院。
她一個府裏頭的下人,不經允許是沒法子見到主子的,因而雖是到了南溪院,也只能夠在在院子外頭等着。
誰知道林媛是早就等着她過來,讓人盯着她,她一過來了,自就讓丫鬟将她帶進了抱廈。福貴家的跟在碧紗的身後,一步一步走得都虛浮,好像每一步都輕飄飄的那般,她懷裏頭還揣着那副頭面,這會兒竟覺得分外沉甸甸的。
丫鬟搬了一個玫瑰椅給林媛坐着,又在她手邊擺了一張小桌子,小桌子上頭擱着茶盞和點心,一摞賬本也放在小桌子上頭,另外幾名丫鬟則在林媛的身後側站着。福貴家的進來的時候,福貴正坐在一張小矮凳上,樣子看起來有些佝偻。
到了抱廈裏頭,和林媛行過禮她也得了一個小矮凳坐,就被林媛安排在了自己丈夫身邊坐着。她坐穩當以後,林媛便說,“正好,這樁事情原也牽扯到你們兩個人,都來了也更好處置一些。”
林媛說了這似有所指又有些意義不明的話後,擱在小桌上的手指尖略點了一下桌面,說,“碧衣,念給他們聽聽看。”
碧衣應了林媛的話,便就開始照着幾頁紙張念了起來。福貴和福貴家的聽着那些話,險些坐不住了。那裏頭将他們貪了哪些、都是怎麽貪的,竟都說的一清二楚,且還給了一個總數目。兩個人想要對視又不敢對視,心裏頭是打着顫兒,覺得現在這和他們想象的,差得實在太多了些。
“我自以為自己還是很寬松的,往常也沒有仔細查過這些帳,也是想着你們勞累,就算稍微多補貼一些,也是應當的,只要不過分,我也不會去計較太多。可你們也是沒将我當個主子看,膽子大得很,怎麽着?一邊貪着主子的銀錢,一邊想着往主子身邊送人邀寵,這算盤打起來就是噼啪響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