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知從小家境便好, 祖上是書香門第, 雖說原籍在江南一個小鎮,也一直是鎮上的權貴人家。

林睿博從小就受最好的教育, 等林知出生那會兒, 他已經是省長。

按理說,林知在娘胎裏的時候,就有無數人跟前跟後照料, 應當是無比妥當,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可林知從小身體就不好,剛出生那會兒,才三斤八兩。

當初最苦最窮的人家,因為缺少營養, 養出來的小孩也有四五斤。

林睿博告訴她, 她剛出生的時候,還沒有一個大點的茶壺大。他壓根不敢抱, 就怕稍一用力, 便把她掐壞了。

林知大約五六歲的時候,爺爺奶奶就過世了。她對于老人的印象并不深,只記得奶奶不太喜歡媽媽。

以前跟她說過, 南青不配為人母。要不是她,林知的身體也不會差。

只是才說了兩句,便被爺爺呵斷。奶奶是貴族小姐出生,再不喜兒媳婦,也不願在孫女跟前嚼舌根。

也就那麽一次, 正面表達過對南青的厭惡。

林知朦朦胧胧中,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她,好像回到了兒童時候。大病沒有,小病不斷。

其他的小孩子到了春天,便歡快在草地上奔跑。

她卻只能待在別墅裏面,透過光潔的落地窗,看着草地上的孩子嬉戲打鬧。

因為抵抗力差,總容易感冒。而且她一感冒,便要幾個月才能好全。

林睿博怕極了,從不敢讓她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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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林知好不羨慕。

耳邊又是奶娘催着她快些去睡午覺,她又哭又鬧,喊着要媽媽抱。

奶娘幫她去喊,南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書。

聽到她的哭聲,讓奶娘抱遠一些,不要打擾她看書。

林知并不知道這一幕到底是否發生過,只是夢裏的她,擁有成年人的心智。

作為第三者的視角,脫離了那個又哭又鬧的軀殼,一瞬間,只覺得心沉下去,變得恐懼又荒涼。

奶娘回過頭來哄她,說媽媽在忙,讓她乖乖的,媽媽忙完就來陪你了。

林知十分理智冷靜的問:“我出生到現在,她有哄過我嗎?”

奶娘的臉一下崩塌,畫面一轉。

好像回到了她念大學的時候,她裁紙的時候太粗心,劃破了手指。

皮膚太嫩,血一下流了出來。口子挺大,很快流了一手。

林知吓得叫了一聲,也不知厲南書從什麽地方,突然蹿了出來。

雙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含在嘴裏。

等不出血了,才安撫她:“好了,別怕,不疼。”

林知才不怕,看着他着急的模樣,低下頭抿着唇偷偷笑了。

只是還未來得及開心太久,畫面又猛地旋轉起來,林知頭暈極了,按住太陽穴揉了揉,林睿博便站在了她面前。

林知這些年,很多時候都能夢到林睿博。

她有時候忘了一些事,在夢裏總能記起來。

夢裏的林睿博,一直是那個和藹慈祥的父親。

從來對她笑着,從來不讓她有任何痛苦。

所以林知并不害怕,還開心的撲上去。

卻被推開了。

林睿博冷着臉,是林知從未見過的冷漠。

他說:“你跟厲南書是不可能的,一輩子都不可能。”

林知覺得窒息,她沒法形容這種窒息感。明明是在夢境裏,可這種真實的窒息感,讓她生生喘不過氣來。

她問:“爸爸,你是不是嫌棄厲南書窮啊?他現在已經很有錢了。”

“不是窮。”林睿博的聲音變得缥缈,即将就要消失一樣:“爸爸不允許你跟一個不愛你的人在一起,他不愛你,他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你。

爸爸不想你走我的後塵,一輩子,愛一個不愛自己的……”

林睿博的身影漸漸消散。

“不會的,他對我很好的。”林知撲上去要追:“他……”

林知一下撲空,卻是一下跪在了南青的跟前。

南青看着她,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這句話,她曾經真實的對林知說過。

她重複了一遍,平靜的似一潭死水:“早知道如此,我當初不該心軟,你出生那會兒,就應該掐死你。”

南青說着,對她伸出了雙手,掐向她的喉嚨。

“不!不要——”林知喘不過氣來,猛地推開身前的人,一下坐起來。

厲南書被她推開,伸手摸了摸林知的額頭,立刻呼叫了醫生:“她醒了,來測一下溫度。”

林知坐在病床上,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好像是睡着的時候,衣服太緊了,勒着脖子。

她看了眼四周,發現自己被換上了幹淨的病人服。

厲南書拿着溫熱的毛巾,大概在幫她擦臉。

林知張了張嘴,發現喉嚨幹的要命,她便閉了嘴,沒打算開口說話。

厲南書遞了一杯溫開水,送到她嘴邊。

林知不要他喂,伸手接過。

厲南書也不強求,讓她自己喝。

林知這樣暈倒,軍訓的時候也有一次。

那時候她還在追求厲南書,暈倒了被緊急送醫院,還是厲南書的舍友告訴他,說美院那個嬌滴滴的小公主軍訓暈了,他才知道。

他那時忍着沒去看望,後來跟林知在一起後,尤其在意她的健康狀況。

林知告訴他,是小時候身體不好,現在還有些低血糖。不過因為照料的好,十幾歲過後就不怎麽生病了。

厲南書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她一切情況都好,才稍稍放心。

這次又暈倒,他甚至無法形容自己的這種恐懼感。

厲南書的母親,是心梗去世的。

在他父親走後,日日夜夜操勞,勞心勞肺,不到半年,就跟着去了。

在某個炎熱的下午,當着厲南書的面,直挺挺的倒下,就這麽走了。

救護車過來,大約也就二十五分鐘時間。

醫生告訴厲南書,心梗發作,也就那麽七八分鐘黃金時間。

當時厲南書才七八歲,不哭不慌,去喊鄰居幫忙叫救護車已經是極其冷靜,其他的,他什麽也做不了。

只是母親倒下的這種恐懼,一直萦繞着厲南書。

看到林知暈倒,他仿佛一下回到了那個無能為力的童年時期。

即使他如今家財萬貫,地位尊貴。

可看着林知倒下,除了狂躁發怒,他做不了其他任何事情。

好在醫生來得快,林知也沒有大礙。

只是餓了一頓,最近又過度勞累,導致低血糖暈倒了,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主要還是,最近氣候忽冷忽熱,受了點寒,連帶着感冒,才需要輸個液。

林知沒有看到厲南書無能狂怒的模樣,總助辦公室的人和醫生卻全看到了。

他們再看林知,不敢有半分懈怠。

不一會兒時間,總裁那一層樓,就已經傳遍。

只是大家都克制着,不敢傳總裁的八卦,才不讓下層員工知曉。

宗承經過旁人提醒,聽到了一點風聲,急忙趕到醫院。他當年讀書時候還跟林知見過幾次,希望看在老同學的面上,林知不要記恨他的故意為難。

醫生很快來了,量了體溫:“溫度還是有一點高,要卧床休息,不能太累。另外一定要按時吃飯,少食多餐,身邊最好備好一些巧克力,以免餓的時候低血糖。”

厲南書應了,醫生又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要林知忌口,辛辣大寒的東西少吃。

林知雖是南方人,卻超愛吃辣。其實也吃不了太辣,卻最享受辣的鼻涕眼淚直流的滋味。

厲南書一一記下,不準備再讓她為所欲為了。

厲南書跟醫生說完後,并沒有跟林知說話。只是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下,拿出了筆記本電腦,打開之後,開始敲敲點點,似乎在工作。

以前他們便是這樣相處,兩個人待着的時候。

林知畫畫,厲南書便學習。

林知若是畫的無聊了累了,就去騷擾他一下。

厲南書便會放下書本,陪她玩一會兒,問她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吃點什麽。

以前這樣的默契,還曾讓岑甯豔羨過。

岑甯總說沈嘉彥太沒有情趣,就是一個妥妥的程序員直男。只有跟兄弟開黑打游戲的時候才變得機靈,其他時候木讷的很,壓根不懂得如何陪伴。

只是以前溫馨無比的場景,此時此刻就變得尴尬。

林知坐在病床上,她的手機并不知道被丢在哪裏。厲南書并不開口,她無所适從。

她并不知道,厲南書此時煩躁極了,壓根無法靜下心來的工作。

只是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擺出工作的架勢。

林知等了一會兒,眼見等不到厲南書的動靜,只好主動開口。

她道:“方才我說……”

“一年。”厲南書伸手将筆記本蓋上,打斷她的話:“三個月太短了,至少一年。”

他原本想說十年,可十年怕吓到林知,才改成一年。時間并不重要,他從來沒想過另外的可能。

林知原想說方才是一時氣話,不用當真。厲南書這麽說,她緩緩收回目光,心底溢出的那一抹委屈很快被她壓下。

基于她跟厲南書如今的關系,她的确沒有資格委屈。

她道:“一年太久了,我等不了。”

“有什麽等不了?”厲南書站起來,走到病床邊,右手食指跟拇指捏着她的下巴。

“難道你以為三個月,羅素就能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大家,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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