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八月八日即是忠勇侯府迎娶昌樂郡主的大喜日子。

這婚事定地這麽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先前都城鬧得沸沸揚揚的傳聞有關。

昌樂郡主順利嫁出去,皇上太後也算是對死去的清河王有了一個交代。至于她到底會不會過得幸福,卻不很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清晨,都城寬闊的朱雀大道上,一輛外表不起眼的馬車噠噠前行。裏面卻鋪着精致的竹席,檀木的食案。

“何不求最讨厭男人了,今晚上卻要和潘毅之成婚,咩哈哈哈哈,我好想看他的苦瓜臉表情!”普通相貌的矮個兒小厮卻有一雙過于靈活的眼睛,正趴竹席上從壁櫥裏掏糕點吃。這當然是僞裝過的花綠蕪。

羅钰倚靠車壁坐着,一雙長腿盡量伸直了,花綠蕪正好趴在他腿上,柔軟的肚皮壓着膝蓋,他也不覺得累。

倘若正人君子聽了花綠蕪的話,一定會駁斥她幸災樂禍不懂“友愛”,羅钰卻決計不會——他巴不得花綠蕪對所有其他男人都“冷血無情”! (= =|||)

“你師兄身上稀奇古怪的迷藥多得是,他是絕吃不了虧的。過幾天他就會提議去慈安寺還願,坐船游湖時直接掉進水裏就能詐死了。”

花綠蕪笑道:“我猜他一定會把嫁妝中最珍貴的首飾插滿一腦袋,手腕上至少套七個镯子。我只希望他莫太過貪心,那些順手牽羊的東西雖然好,但實是太沉了!要是淹死了可劃不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也是你們師父定下的師門訓誡之一麽?”羅钰挑眉笑。

“那是老頭騙外人的。他給我們說,一定要欺軟怕硬,偷得到就偷,偷不到就跑,等練上十年再過來偷仍是一條好漢。”

“……你師父挺想得開。”

“這老頭聰明着嘞。”花綠蕪一臉佩服道:“他一直好好保養身體,準備把同一輩的偷界高手都耗死了,他好安安穩穩地當第一。”

羅钰:……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和平的晉級方式了,你說我師父是不是很天才?”

羅钰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既不願意違心地附和,也不願意打擊花綠蕪,于是只好聰明地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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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謙桐已經被我派人送回東海了。小馮找老六談判的時候,要回了一部分清河王府的奇珍異寶,也一并随船去東海,算是給昌樂郡主一個交代。不過老六下手很快,清河王府的那個細作孫福書已經阖家暴斃。”

“刑部結不了案,刑部尚書急得頭發都白了。應該是老六故意賣他一個人情,通過造僞證,又随便找了個和梁謙桐身材相似的毀容死屍,最後以往昔清河王的政敵報複為由結案。這事又牽連一批官員,那些因罷官空出的位子引起一場朝堂混戰,老六得占先機,安插了不少人手進去,也算是能和太子漢王分庭抗禮。

“奇怪,下頭要亂套了,皇上不管麽?”花綠蕪問。

羅钰嘴角泛起嘲笑:“他管不了。現在這些兒子們長大了,各個手握實權不好招惹。他與其雷霆大怒引起朝堂軒然大波,還不如從中制衡。你別忘了還有東川這個強國在旁邊虎視眈眈呢。”

“喲,那寧王上位,太子漢王得着急了吧!”

羅钰微微一笑:“就是讓他們三個去鬥法,否則你不覺得這個都城太死氣沉沉了嗎?”

花綠蕪扭頭看他。羅钰笑得很奇怪。

花綠蕪心裏咯噔一下,坐起身來認真問:“怎麽,你真心想和他們奪天下?”

“有何不可?”

“我不明白當皇帝有什麽好玩的?”

“當皇帝本來就不是為了好玩。”

“你受什麽刺激了?”花綠蕪疑惑道:“你從來不是沖動的人,做事情都很理智,也不貪慕權勢。你以前挺蔑視皇位的,這次是什麽改變了你?”

羅钰靜靜地看着她。“糖豆,重回皇宮拜祭我的母妃之後,我忽然明白一件事情。”

“什麽?”

“我雖不能殺了皇帝,但我可以讓他非常難受。包括哪些陷害我母妃的人,只要我當上皇帝,她們的兒子會希望落空,她們也會跟着失去一切。”

“這的确是個好辦法。”花綠蕪說了這一句話,就再也沒說話。盤腿坐着繼續吃點心。

羅钰偷眼看她,她勉強沖他笑一笑。

羅钰柔聲說:“你是不是在擔心?糖豆,請你放心,無論我身在哪裏,我的妻子只有你一個。”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你是什麽人我很清楚。”花綠蕪說:“我只是怕你當上了皇帝以後不開心。”

話題沒能繼續下去,因為馬車忽然停住了。外頭有人高聲道:“東家,外頭掌櫃的有封書信給您過目。”

趕車的一個暗影掀簾探進身,低聲道:“是獨孤家的人。”

信是獨孤宇瞻寫的。羅钰認識獨孤宇瞻的字。當年他也曾當過皇子的太傅,現在的字跡雖更加老練隽永,卻也不失往日的豐神秀骨。

羅钰挺認真地看信,花綠蕪忍不住問道:“他寫了什麽?”

“獨孤宇瞻說要為你看病。”

羅钰揚聲對外頭說:“跟着來者去!”

“好嘞!”

馬車噠噠聲中又開始前行。

花綠蕪吓一跳,搖他手臂:“喂,你怎麽這麽輕易就答應去了,你也不怕這是個陷阱麽?”

羅钰反握住她的手道:“獨孤宇瞻的醫術非常高明,他肯出手,就算是陷阱我們也要試一試的。況且即使布下陷阱,有我羅钰在,誰又攔得住我們?”

……倒也是。

花綠蕪低着頭說:“好吧,不過你最好心裏有數,我這病無數個大夫看過了,也沒除根,我自己是不抱指望了!”

“你不報指望,我還抱着指望呢,我要你給我生兒子!”羅钰伸手攬她。

花綠蕪頓時掐了他胳膊一把,怒道:“什麽意思?生閨女你不要了?”

“要!怎麽不要?!生男生女都好,生的孩子越多越好,我都要,我都喜歡!”

羅钰二十五了還沒有孩子,饞孩子饞得不行不行的——尤其花綠蕪離家出走後他産生強烈的危機感,更想讓她生個孩子好拴人。花綠蕪本身有些孩子氣,倒還沒有他這麽強烈的念頭。因此見他這樣,心裏頭挺過意不去。

她本來有點不想去——一個人要是總從一個地方跌倒,就想趴地上不動了,因為不想再摔一次。

這次卻也有些默默祈禱,希望獨孤宇瞻不是賣狗皮膏藥的,最好管點兒用。

馬車穿過一片民居,在一座小富之家的宅邸前停了下來。花綠蕪随羅钰下去,進了宅子一看就跟農家樂似的,別有一番樸實的風味。羅钰一邊走一邊觀察環境,末了說:“這宅子必是獨孤宇瞻親自布置的。你看周圍假山樹木岩石,暗含了九宮八卦之法,若有敵來襲,往這周圍布上少量奇兵,就能拖死一大片人。”

花綠蕪道:“咱們可別做了甕中之鼈。”

羅钰嘴角微笑:“放心,我暗中探查過了,除了些許普通的護衛,這周圍附近并沒有藏人。”

羅钰早已經晉級天道高手之列,神識一放,即使落葉飛花的輕微之聲都瞞不過他的耳目。

花綠蕪放心了:“算他有誠意。唉,你看,那邊水塘有個人穿得厚厚實實地在釣魚呢,嘻嘻,這又不是深秋,他怎麽包得跟棉布包似的?”

羅钰還沒說話,花綠蕪就蹬蹬蹬跑過去,蹲地上歪頭看那人,笑嘻嘻問道:“這位仁兄,你很冷麽?”

“好說好說,有人天生畏熱,敝人天生畏寒。”那人二十八(九)的模樣,裏頭穿着夾衣,外頭罩着青色文士服,清俊瘦弱,彬彬有禮,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此刻正一本正經地釣魚呢。

花綠蕪哦了一聲,轉眼一看,岸邊的半人高竹編魚簍裏空空如也,一條魚都沒有。不禁又問道:“這位仁兄,你釣了多長時間魚了,怎得一條還沒釣上來呢?”

那人微微一笑:“不長不長,不過半夜加清晨而已。”

花綠蕪噗地笑了出聲,鼓掌道:“仁兄,你真是好釣術!十個人加起來也要甘拜下風!”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羅钰已經走了過來,看着那人說:“普通的垂釣者意在魚,高明的垂釣者意在人。國師既然已經釣上了我們主仆兩人,釣術自然是不錯的。”——花綠蕪此時的身份是東海暗影首座沉魚,因此羅钰有此說法。

那人便放下釣竿,站了起來,拱手笑道:“多年不見五公子,依舊聰慧如初。”

羅钰亦拱手道:“多年不見先生,看先生精神倒比當年要好一些。”

獨孤宇瞻微笑道:“不錯,本來有禦醫斷言我活不過二十七歲,現在已經超過一些年頭了,估計還能再撐個二十多年吧!”

花綠蕪聽了這番話,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她倒也沒大驚失色,只好奇地看着獨孤宇瞻:“小女子東海沉魚,久聞國師之大名,亦仰慕良久。今日得蒙召見,真是幸甚何如。只是沒想到國師外貌竟如此年輕。國師大人看起來……是天生弱疾麽?”她記得獨孤宇瞻今年三十三,年紀不算很大,但輩分奇高,身份極尊。

獨孤宇瞻微微一笑:“沉魚姑娘看我病怏怏的,怕治不了你的病麽?請放心,正因為敝人一身該死的病痛,所以從小苦鑽醫術,雖說醫者不能自醫,但這身病多半還是被自己弄好的。”

“沒關系沒關系,治不好也沒關系!”花綠蕪大大方方擺擺手道:“在下看國師大人喜愛釣魚,要是真治不好在下,國師大人釣一千條魚賠給在下也就罷了!”

獨孤宇瞻一怔,苦笑道:“這可有點兒難,看樣子敝人一定要花盡平生所學把姑娘治好了。”

“多謝多謝!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在下相信國師大人一定是個君子!大丈夫一言九鼎,出言不悔,國師大人也一定是大丈夫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花綠蕪很高興地一頂一頂送大帽子。她的目标也不高,對方治不好她羞愧地無地自容就是啦……

獨孤宇瞻看來頓悟了,不禁苦笑道:“你這姑娘……”

他想了想,文質彬彬地說:“其實敝人的醫術也沒那麽好,萬一治不好的話,還請姑娘能想開,原諒則個。”

竟然能坦誠自己的不足,花綠蕪覺得自己百戰百勝的“扣高帽子*”遇到對手了!

對方繼續說:“其實心胸開闊是很有好處的,至少姑娘的胸會變得大一些。”

花綠蕪:xx!!

她立即悲憤地看羅钰,羅钰表情極為微妙,半天才傳音入密道:“我忘記告訴你這人嘴很欠了,皇後都被他說哭過……”

作者有話要說:evandor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9-08 20:46:52

77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9-08 12:58:36

熱淚盈眶,謝謝!!扭來扭去愛你麽麽噠~!!╭(╯e╰)╮然後明天晚上更新下一章,但時間不能确定,作者君會盡量早點兒碼出來,醬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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