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超巍的确有點震驚。

俞酌在娛樂圈裏混得風生水起的時候,賀臨甚至還對這個圈子一無所知。除了在廁所偶遇借過紙,王超巍想不出第二種他們能碰面的可能。

賀臨目不轉睛地盯着俞酌,吐出兩個字來:“認識。”

俞酌別開視線,抽走王超巍手中的合約,捏起桌上的筆,彎下腰,在需要簽字的地方留下自己龍飛鳳舞的字跡。

簽完名後,手上那支筆潇潇灑灑地在他指間轉了一圈,與一張紙一起被遞到賀臨面前。

“當然認識了,”俞酌說,“我是他粉絲。”

“你居然也會——”王超巍看向俞酌的眼神簡直不能更震驚。

當年誰不說俞酌才高氣傲目中無人?

可王超巍現在正在目睹俞酌在線追星。

俞酌朝着賀臨吊兒郎當地點了點頭,“簽個名?”

賀臨頗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接過紙筆,俯身,簽名,随後放下筆,态度算不上太好,還有點微妙。簽完直接轉身出門,只給人留下一個背影。

人家明明沒拒絕他的請求,但是俞酌就是感覺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他舔了舔後槽牙,心說脾氣還挺大。

王超巍還沒來得及從得知俞酌追星的震驚中走出來,就趕忙來替俞酌的偶像收拾爛攤子:“他平時不這樣,可能是最近錄歌錄得神志不清了,別見怪啊。”

“可以理解。”俞酌拈起桌上那張珍貴的簽名,假裝很珍惜地折起來放進口袋裏,随口圓謊道,“放心,我不會脫粉的。”

俞酌記性不太好,在停車場裏轉了一圈才找到自己車停在哪裏。

好不容易找着車,俞酌隔着十幾米開了車鎖,車燈應聲閃爍兩下,隐隐約約地照出車的旁邊還有個人影。

Advertisement

俞酌逆着光辨認出一個熟悉的輪廓,不是賀臨又是誰。

與俞酌相比,賀臨的記性好了不止一點半點,這車是俞酌新買的,統共就沒在他面前出現過幾次,他居然連車牌號一起記住了。

俞酌挑了挑眉:“蹲我?”

賀臨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只是攤開手,手心裏躺着一塊表,說:“你昨天落下的。”

“啧,原來在你這兒。”俞酌接過腕表,指尖飛速地掠過他的掌心,“謝了。”

随後便是沉默。

停車場光線昏暗,但賀臨可以清晰地看到俞酌耳後那顆小小的紅痣。

俞酌的耳朵很敏感,僅僅是在他耳邊呼吸就足以令他退縮,緋紅從耳朵尖擴散,全然沒有平時的散漫而從容的樣子。可那點殷紅又實在招搖性感,親吻時将它銜在唇間,就像勝利者咬着金牌宣告所有權。

似乎沒有繼續談話的必要了。俞酌沒有和前男友糾纏不清的習慣,一般都是能斷則斷,杜絕一切可能的來往。

俞酌問:“還有別的事麽?”

說完便繞到駕駛座一側的車門邊上,伸手就要去拉開車門。意思很明顯,有其他事也別說,我懶得聽。

誰知原本挺直站立的賀臨往車門上一靠,阻斷俞酌開門的動作,淡淡地道:“你欠我個解釋吧。”

俞酌的手剛剛碰到車門,又收了回來。

——好像是這麽回事兒。

分手這事兒他确實做得不太妥當。

前一晚上還躺在一張床上的愛人,第二天轉頭就發條短信幹脆利落地說分了,擱誰身上都不太能接受得了。

——盡管賀臨和俞酌不算嚴格意義上的“愛人”。

“沒什麽好解釋的,”俞酌漫不經心地說,“我只是沒想到,我撿到的還是賀家的寶貝。”

這件事其實沒多複雜,俞酌和賀臨在一起一個多月,昨天才發現賀臨的“賀”是燕城上流圈裏那個赫赫有名的“賀”。

昨天那一幕回想起來還真是十分具有戲劇性。

俞酌剛發短信說完“今天有事”,沒過幾秒就收到對方也有事的回複。

然後兩位當事人卻在同一場晚宴上相遇了。

兩位默契非常,按照互不認識的劇本演了一晚上。

表面相安無事,卻是暗潮湧動。

怪也怪俞酌天生反骨,從小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樣,跟這個精致而高貴的圈子格格不入,導致他一直以來都沒将賀家獨子和賀臨對上號。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賀臨是個普通明星,至少賀臨傳達出來的信息是這樣的——回想起來,難怪他們的君子協定裏,還有絕對保密這一條。

俞酌其實并不在意自己對象的身份,但是處對象處到賀家獨子頭上是要折壽的。

燕城上下誰不知道賀家不好惹,而俞酌懶得惹麻煩,不如斷了。

賀臨的目光在俞酌臉上鎖定,語調沒摻任何感情色彩,闡述出一個事實:“你也沒說過你是俞弘德的孫子。”

“現在你知道了,”俞酌走前兩步,遠遠看去像是要與賀臨相擁,但他卻将手搭在了車門把上,“要不怎麽說坦誠是感情結束的開端呢。”

“行。”

賀臨直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了,毫不拖泥帶水,仿佛他真的只是來聽一個解釋。

年末之際,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堆,還要跟着藝人的行程,王超巍焦頭爛額,一時沒顧上俞酌。

不過,隐退幾年都這麽等過去了,俞酌也不急于一時。

剛簽的這一個月沒什麽事幹,俞酌就自己在家裏搗鼓他的新歌。一天到晚足不出戶,偶爾還廢寝忘食,午夜十二點才驚奇發現自己還沒吃飯,敬業到讓他的好友直呼“你是不是進了什麽傳-銷組織”。

他給自己新歌譜完曲,想着要不給王超巍打個電話借專業錄音棚一用時,王超巍自己打電話過來了。

“今晚有個酒會,我們公司的藝人都去,你也來吧。我有點事去不了,”王超巍的性子跟賀臨截然相反,唠叨起來能說一天,“你要是遇到熟人,是朋友呢你就跟他打聲招呼,要是遇見仇人——雖然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大一點——遇見了你也千萬別搞事,你還沒正式複出,現在太招搖不好。”

王超巍把地址發給俞酌,又神神秘秘地補充道,“我等會兒叫你偶像順便關照一下你。”

俞酌早就忘了自己一個月前自爆過是賀臨粉絲了,此刻聽到“偶像”兩個字有點懵,“誰?”

隔着電話,王超巍沒有真切感受出俞酌的懵逼,以為他是驚喜得不敢相信,就又明說道:“賀臨今天也去。”

俞酌哭笑不得。

沒必要,真沒必要。

酒會定在一個高級場所,來了很多圈內大腕,電視上雜志裏的熟悉面孔都來了。

俞酌隐退四年,娛樂圈裏注入了不少新鮮血液,有一夜爆紅的流量明星,也有兢兢業業的普通演員,在此處穿梭游走的人,他也只能勉強認出半數。

光鮮亮麗的名人們按照咖位檔次紮堆說話,過氣糊星俞酌自知在這邊混不上號,便優哉游哉地來到談話邊緣地帶快活自在。

遠離核心談話區,又沒有媒體來拍,沒人關注的新人想說什麽都沒人管。

“不是,什麽玩意兒啊,這麽大個地兒就這麽點東西吃,喂鳥也不這樣啊!”

俞酌被這活力十足的聲音吸引,偏頭一看,是一位少年,十七八歲左右,看起來還在長身體。

“我靠你你你——”他驚訝的表情與當初的王超巍如出一轍,想大聲又怕引來別人,強忍着用氣音表達震驚,“俞、俞酌?”

“真的假的?!”

俞酌看他嘴角沾上的那點奶油快要因為他浮誇的動作而掉下來了,指尖輕點自己的嘴角示意,又好心地将手帕遞給他。

“不用不用——”少年原本還矜持地擺手,轉念一想又慌忙搶過手帕,“哦不,謝謝謝謝,這個送我了啊!”

“你真的是俞酌?真的那個俞酌?這真的是真的嗎?”

他跟個豌豆射手似的,一句話裏吐出好幾個“真的”,攥着手帕眼睛閃閃發光——要是真的,那這就是俞酌摸過的手帕了!

“假的,”俞酌悠悠地說,“我是他弟弟。”

“啊……”少年微微合了合嘴,失落了一瞬,很快又想出了新點子,“那你能幫我要張俞酌的簽名嗎?我太喜歡他了,我就是為他走上這條路的,靠,多不容易啊,結果他竟然——唉!”

“不能。”俞酌眯起眼笑,像只狐貍,“我們同父異母,關系不好。”

少年徹底失落了。

俞酌從兜裏摸出一顆糖來,放到他手上,“逗你的。簽哪?”

少年看見手心那顆糖,瞪大了雙眼,一時忘記言語。

粉絲都知道,這是俞酌一直以來的習慣。

在俞酌只有十幾個粉絲的時候,他就養成了随身帶糖的習慣,見到粉絲就發。後來他站在更廣闊的舞臺上,成了歌神,也一直沒有抛棄這個習慣。

當時遺憾帶一兜子糖不夠分,現在帶寥寥幾顆也分不完。

“簽……我找找!”

少年把口袋摸了個遍,這才想起此刻沒紙沒筆,再次低聲咒罵這個破爛酒會怎麽什麽都沒有。

俞酌也猜到會是這樣,提議道:“我回去給你寫To簽吧,你叫什麽?”

“啊啊啊好!我叫林未竟,就是雙木林然後……”

……

賀臨現在可謂是娛樂圈頂尖,鳳毛麟角中的鳳毛麟角,自然一堆人拉着他聊天。他花費好一番功夫從談話中心脫身,走到旁邊去。

他不太喜歡這種場合,人多話雜,說的都是些場面話。

他到一旁找個地方坐下,拿出手機想看看時間,恰好看見王超巍一個多小時前給他發的信息。

【王超巍:你記得看着他點,別忘了啊!!!】

賀臨仰頭喝了一口酒,目光不着痕跡地偏移着,尋找俞酌的身影。

盡管呆在最角落,俞酌還是惹眼十足,璀璨的水晶燈将微黃的光線折射到他身上,将他整個人都映得更加耀眼起來。

他側着頭,在和身邊那個矮他小半個頭的少年聊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