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好像已經很久沒和賀臨見過面了。
俞酌看着賀臨微微低下頭來,微薄的金輝落在他的發梢,車窗順着他低頭的動作而覆上一層陰影,隔着一層玻璃望向俞酌的眼睛。
俞酌驚奇于賀臨怎麽會走出來接他,他搖下車窗,“你怎麽來了?”
瞄一眼後視鏡就能發現這地方人絕不算少,放賀臨這麽一個人出來簡直胡鬧。
俞酌按中控鎖開了車門,頭朝裏一點示意他進來。
賀臨繞到副駕駛坐進來,順手一拉安全帶扣上。
目的地明明就在前方不遠處,俞酌疑惑地問:“去哪?”
“掉頭,直走,左拐。”
沒等俞酌思考出這個地方是哪裏,賀臨又說:“陪我吃個早餐吧。”
俞酌以為自己沒聽清:“……什麽?”
“陪我吃個早餐。”賀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俞酌偏頭去看賀臨,沒料到賀臨也一直在看着他,剛好對上視線。
“哥。”賀臨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喊了聲“哥”,尾音卻微不可聞地上揚些許。
“……行啊,”俞酌鬼使神差地忘了自己也是不吃早餐的那類人,當即踩下油門掉頭,“哥帶你去吃早餐。”
根據賀臨給出來的信息,俞酌在腦內迅速檢索出“春水居”來。
春水居以早茶聞名,就在這附近,布置雅致講究,人少也安靜,餐點更是頂級水準,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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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點很多東西,畢竟等會兒還得去錄音棚。
俞酌慢悠悠地撕開一個包子,嫩黃的流心餡溢出來,甜香順着蒸騰的熱氣四散。
俞酌早上就沒有吃早餐的習慣,現在純粹是陪賀臨來,吃了一個就把其他的放在一邊,手支着腦袋看賀臨吃。
賀臨一份水晶紫薯粥裏加了很多糖,灑在軟糯的粥裏,也不知道會不會甜到膩人。
明明也沒有擡頭,但他好像知道俞酌在幹什麽,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別看我。”賀臨此時已經全然沒有剛剛叫“哥”時的樣子了,他将俞酌剛剛推開的食物又推了回去,不容置疑地說:“吃完。”
先前住在俞酌家兩個星期,他就差不多摸清俞酌的生活習慣了。一日三餐相當随便,早餐從來不吃,也就賀臨在的那兩個星期勉強規律了一點。
“啧,管得挺寬。”雖然是這樣說,俞酌還是勉為其難地再次拿起一個奶黃包。
家住海邊也沒這特權,俞酌心想,除非賀臨前世是那位人美聲甜的海的女兒。
俞酌又趁賀臨低頭喝粥的時候瞥了他一眼,沒頭沒尾地想說不定真是這樣。
想着想着他把自己逗笑了,惹來賀臨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
他們打包了一份回去,分給王超巍和其他工作人員。
“哎呀,你們吃早餐就吃早餐幹嘛還打包這麽多過來……”王超巍嘴上在推辭,手上卻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打開盒子,順手挑了一盒紅棗糕出來。
修音師也拿了一個流心奶黃包,一邊啃一邊問:“你們這歌大概要錄多久?”
俞酌保守估計了一個數字:“三天?”
“三天?不可能吧!”修音師是見識過盧飛白當初有多折磨人的,整整折磨了他兩個星期,又被叫來負責這首歌,本來心裏不樂意,公司以“反正上次也是你”為由再次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
“這歌我上回修了多少遍你們知道嗎?”他氣鼓鼓地咬了一口包子,“盧飛白簡直不是人,自己唱得難聽還來為難修音師!——不過,這歌确實不好唱,你們還是別把話說得太滿。”
俞酌聽到他的話,不由得莞爾,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修音師雖然沒修過俞酌的歌,但這口早餐足以證明他比盧飛白更會做人,他心理上已經沒那麽抵觸這首歌了。
但他沒想到俞酌說的話竟然還是謙虛之詞。
聽俞酌說是一回事,切實感受到又是另一回事。
俞酌和賀臨的确跟盧飛白大有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作的緣故,他們對這首歌的掌握非常純熟,就像他們來之前已經練習過很多次一樣。
未加處理的歌聲從監聽耳機中傳來時,修音師就覺得差不多沒自己什麽事了。
“好有默契,”修音師問王超巍,“他們之前練過很多次?”
“可能?”王超巍猜測道。
錄音棚外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外面的人可以看見裏面。他們不約而同地擡頭去看那面玻璃。
賀臨是在唱歌,但是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俞酌身上,聲音與麥克風交纏的微弱磁流間,好似有其他情愫在湧動。
監聽耳機中流出來的歌聲恰好到尾聲,一段低音緩緩流出,似乎是俞酌專門為賀臨塞進去的那段。
王超巍看得憂心不已。
臨近收工,俞酌摘下耳機,反着跨坐在椅子上,從一旁撈了瓶礦泉水過來灌了一口。
他随手将礦泉水瓶放在地上,轉過頭,漫不經心地說:“賀臨,我問你個事。”
“你那天,微博,”俞酌沒說全,就給了兩個關鍵詞,“怎麽回事?”
說的是那天,賀臨上微博說了兩個字“他是”幫俞酌澄清的那一次。他沒忘記,他之所以能看到那條粉絲微博和盧飛白的回複,全是因為賀臨将它轉發評論到了自己首頁。
“看到順手。”
俞酌這人就好像天生沒有正經的時候,坐在椅子上也非要翹椅子,偏偏穿了件寬松的衣服,往前翹的時候領口也會跟着移動,露出半截鎖骨來。
賀臨喉結滾動了一下,彎腰撿起俞酌剛剛放在地上的那瓶水,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
“但是我好像……”俞酌後知後覺地發現賀臨剛剛好像喝的是他的水,說話中斷了一秒才接下去,“沒跟你說過。”
“你說過。”
“我說過嗎?”俞酌一手摩挲着下巴,“我怎麽不記得?”
賀臨只掃了他一眼,說:“你不記得的事很多。”
三天其實都算是俞酌的保守估計,他們真正用時只有兩天半,效率極高。
很快,新的一版《出格》上線。這次的宣傳封面與上回截然不同,沒有采用真人封面,而是用了一幅畫。殘陽半輪沉沒在水中,印象派的筆觸畫出影影綽綽的波紋,水流分出兩個流向,一葉小舟在岔口輕泛,一點人影,握着船槳遠眺。
下書一行大字:俞酌賀臨聯袂制作演唱。
新版《出格》廣受好評,上線五分鐘就湧入999 條評論,熱度比起當初盧飛白版本有過之而無不及。
@絕殺王今天不能輸:awslawsl阿偉你在哪速速出來受死!!!我愛了!!!
@永不言敗:說實在的我是《沉默時刻》原著粉,盧飛白那版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這版也沒多好,就勉勉強強還行吧,不多說了,我去聽第五百零一遍!
@勝利者到此一游:啊我突然明白為什麽賀臨老師會在訪談裏說俞酌是他最欣賞的人啦!!!!這歌就能說明一切呀br />
@今天我絕殺了嗎:感謝盧飛白下架之恩!
【感謝盧飛白下架之恩 1】
【感謝盧飛白下架之恩 2】
【感謝盧飛白下架之恩 10086】
王超巍看完這些評論,啧啧稱嘆,“盧飛白真是把自己作死的……不然這些也落不到咱身上。”
俞酌回想起他和盧飛白為數不多的幾次照面,搖了搖頭。盧飛白這個人,急功近利,聰明反被聰明誤。
忽然,王超巍眼尖地瞄到一個以“臨淵羨俞是真的”為名的人發的評論,順藤摸瓜地點過去,又爬進了他們的CP超話。
@現在開始蚊子選秀:你們沒發現嗎???這他媽不就是我圈鎮圈之歌?
@只看不咬給A:本人沒看過劇沒看過書,這首歌我就感受出一個真理:臨淵羨俞永不BE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咬臉的給C:我草了,我不一樣,我是書粉,我覺得這歌就是情歌啊!!!!!合作唱情歌還不真嗎!!!!
@咬完腳又來咬臉的給F:姐妹們,我真的覺得我們臨淵羨俞有機會複興!!!!!
王超巍笑容漸漸凝固,恰好俞酌探過頭來想看他在看什麽,他趕忙把手機一翻,按下鎖屏鍵。
畢竟他先前跟俞酌說的是“正常合作不會有人想歪的”。
但事實就是有人想歪,而且數量不小。
回想起賀臨那聲“巍哥”,王超巍看着這些CP粉的言論,只覺得唏噓不已。
別說是CP粉了,他自己都快歪了!
“哎,我問你個事兒啊,你之前……”王超巍深呼吸一口氣,欲言又止。
俞酌早就感覺出王超巍這些天不太對勁,眼神相當複雜,還時常夾雜着一絲慈愛。
他不知道的是,自從那天賀臨跟王超巍坦白以來,王超巍的頭疼就間歇性發作。
心情就像自家養的豬要拱自家養的白菜,要命的是他還分不清誰是豬誰是白菜。
“巍哥,你有什麽事就直說。”
俞酌當真是把這聲“哥”叫習慣了,殊不知王超巍現在聽這倆字就想拔腿逃離這美麗人世。
“也沒什麽事。就是想問問——”王超巍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遲疑着說,“你之前說,你喜歡賀臨的,對吧?”
俞酌怔了怔,他沒想到王超巍居然還對當初這個謊言深信不疑,畢竟他和賀臨的相處模式一點都不像偶像與粉絲的相處模式。
“當然了。”俞酌一本正經地說,“年前賀臨老師給我簽的名我還保存得很好。”
王超巍頓悟了,至少他自己是這麽覺得的。
——這哪是豬和白菜啊,這分明是兩頭豬!
眼見着王超巍走神,思緒仿佛越飄越遠,俞酌感覺差不多了,笑着開口:“巍哥,這你也……”
王超巍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打斷俞酌:“過段時間賀臨有巡演,給你留張票吧?”
“那倒不……”
又不是真的追星,這麽寶貴的東西還是留給喜歡賀臨的小姑娘比較好。
俞酌還沒拒絕完,賀臨一個電話打過來,無意之間阻斷了俞酌拒絕的機會。
“去看電影嗎。”
《沉默時刻》定檔在這個月月底,許希哲原定的計劃是主題曲上線後的兩個星期電影上映,誰料被盧飛白玩的這一手截胡,又弄了一番騷操作,耽擱了不少時間。等到新版《出格》真正上線的時候,電影也差不多上映了。
賀臨連借口都說得完美無缺:“星期六。許導讓我們去捧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