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二天起床,秦楚笙看見關思遠滿臉疲憊地從床上爬起來,仿佛被什麽奇怪的東西吸了精氣
“你怎麽了呀?”秦楚笙擔心地問。
關思遠打了個哈欠,趿拉着拖鞋去洗漱,“我昨天看魚鱗超話看到三點。”
“……”倒也不必如此誇張。
早上,節目組準備了豐盛的早餐,品類繁多,可以自由選擇。
俞酌随便舀了一碗小米粥,拿起旁邊的糖罐子打算往碗裏撒糖。
賀臨不聲不響地來到俞酌身邊。
“俞酌。”
這會兒不叫“哥”了。俞酌真是拿這小孩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賀臨昨天才剛剛問過“沒生氣你為什麽不理我”,平白無故冷落人又不是俞酌會做出來的事,更何況這人是賀臨。
于是俞酌“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沒過幾秒賀臨又叫了一聲。
“幹什麽。”俞酌沒看他,捏着勺子舀了一大勺糖,準備一點點往裏撒。
賀臨好心地替他回憶了一下昨晚:“你說今天請我吃糖。”
俞酌現在聽不得“糖”字,他總會想到前幾天的事。
——那個海邊聽濤的夜晚,有人曾向他索要糖果,然後吻過他的紅痣。
他一下子紅了耳朵。
“糖呢。”賀臨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什麽起伏,只是咬字特別清晰,每一個字都拖長了調。
俞酌手一抖,一下子沒控制住劑量,撒了很多糖進去。
他順手把這碗甜度超标的小米粥塞到賀臨手上,“吃你的。”
關思遠和秦楚笙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嗑到了”的表情。
她們甚至在攝像頭盲區做了個“魚鱗是真的”的口型。
——太他媽真了!
今天的錄制任務在早餐後開始。
“這是最後一輪搜證。”導演說,“這一輪的時間比較長,所有地方你們都可以去。這一輪結束後,就是最後一次指認了,投票結束後我們會公布兇手和贏家,然後發給大家整合版的劇本,再進行一次真相演繹。”
昨天他們推測到有可能是遲夫人下毒害死江富豪,現在紛紛想找出進一步的證據,個個往遲夫人房間那邊走。
“別吧,”遲子皓在旁邊哇哇叫,“你們仔細想想,我下毒幹嘛要插他兩刀啊,這樣的掩飾有什麽意義嗎?”
“前輩你先別說話,”林未竟裝模作樣地說了句經典臺詞,“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将成為呈堂證供。”
俞酌也去遲夫人那裏轉了一圈,覺得沒什麽意思又退了出來。
他挑了個沒找過的房間,宋情人的房間。
宋情人的房間裏還是熟悉的擺設,抽屜裏放着打胎報告,
桌上還放了一些水果,果盆旁邊放着一把水果刀。
俞酌走前去,捏着刀柄将其拿到眼前,發現套着刀刃的刀鞘側面內裏有一些暗紅的血跡,而且有些松動,似乎并不合适這把刀的尺寸。
刀鞘的尺寸只比水果刀稍大一點,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一個極其小的細節,難怪之前的人都忽略了這個細節。
他端詳着這把水果刀,若有所思。
像是想驗證什麽似的,他拿着水果刀的刀鞘來到案發現場。
他在江富豪屍體人偶前蹲下來,二話不說地拔出插在他胸口上的刀,然後插-入這把從宋情人房間中帶出來的刀鞘之中。
——完全吻合!
這無疑能引出一個猜想——很有可能是宋情人捅的刀。
與此同時,賀臨也沒有去遲夫人的房間裏擠,而是去了林家教的房間。
林家教的房間非常整潔,東西也不多,從他疊的方方正正的被子可以看出這個人井井有條的行事作風。
與關記者一樣,林家教是一個被人忽視的角色,因為這個人的殺人動機相比起其他人來說似乎沒有那麽嚴重,除了關思遠在他房間裏發現的那個寫着“我一定會為您報仇”的日記本,好像也沒有其他的什麽發現。
賀臨拉開抽屜,還是那個日記本。
關思遠只注意到沖突最強烈的那一部分,然而往前翻,前面還有一些其他的話。
【我成為了江啓的家庭教師。他是個瞎子,哈哈,江富豪活該有這麽個兒子!】
【真沒想到,顧尋居然喜歡上了江啓,他們竟然在一起了!】
【顧先生,您對我的恩情我永遠不會忘記……】
賀臨放下手中的日記本,這個證據對他來說沒什麽用,他在劇本中的人設是盲人,他現在看到的東西只能用來輔助推測,并不能在指認兇手的時候作為證據。
房間桌子上也擺着電腦,裏面基本上是一些錄音,上回關思遠搜查的時候估計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就略過了。
賀臨發現其中一個錄音的名字,是熟悉的肖邦《激流》。
賀臨皺了皺眉,點開這段錄音。
是一首極其流暢的鋼琴曲,比顧尋的三腳貓功夫厲害多了。
但時長不對。
《激流》兩分鐘左右,而這個錄音有八分鐘。
賀臨直接将進度條拖到兩分鐘後。
“咳咳。”音頻中,林家教咳嗽幾聲,“我要在此錄下我的遺言。”
“顧先生對我有恩情,我之所以能走上音樂這條路,是因為當年顧先生的資助……江富豪當年設計陷害顧先生,江富豪死有餘辜!”
“顧尋,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對不起顧先生,十年前我教你的肖邦,你用來讨好江富豪的兒子!”
“我會殺了江富豪然後自殺,你好自為之!”
林家教跟江富豪有仇。
因為林家教的恩人是被江富豪害死的。
他的恩人姓顧。
顧尋也姓顧。
……
搜證結束後,最後一輪交流環節開始。
“不是毒藥。”賀臨說。
遲子皓見難得有人說不是他,感動得淚都要落下來了,“對啊,怎麽可能是我。”
“假設關記者寫的新聞是和遲夫人串通好的,新聞标題寫的是‘江富豪在派對上自殺身亡’,只有被毒死才符合這個标題,”賀臨言簡意赅地說,“如果想要僞造‘自殺’,沒有必要再插兩刀。”
這話說的有道理,如果是遲夫人用刀傷掩蓋毒殺,那事先跟娛記串通好的新聞稿就不應該寫“自殺”兩個字。
宋柏舟在這個時候開口:“不一定啊,可能是他吃了毒藥已經快死了,然後才有人過來捅刀。而且關記者的新聞稿是草稿,随時可以根據現實而修改,‘江富豪在派對上被人謀殺’難道不是更能引起公衆對遲夫人的同情嗎。”
“為什麽我總有一種,”秦楚笙柔柔地開口,“你一直在引導大家往毒藥上走的感覺呢?”
宋柏舟笑了兩聲,“哪能呢,這不是正常交流嘛。”
“我在情人房間裏找到了一把刀鞘。”俞酌說,“是江富豪胸口上那把刀配套的刀鞘。”
“刺江富豪的刀是情人的。”
情人就是兇手?
劇情再次反轉,讓人再次将注意力從毒殺轉移到刀傷上。
“也有可能是別人用他的刀殺人,”賈之揚說,“不一定是他本人用的刀……”
“不。”俞酌看向宋柏舟,“如果不是他本人,這個人是怎麽拿到情人的刀,又怎麽帶着刀鞘去案發現場,沾了血之後還拿回來藏着的?”
刀鞘上的血跡說明它曾出入案發現場,而刻意為水果刀套上差不多的刀鞘,就可以算是情人掩飾的證據。
“腹部那一刀是你捅的。”賀臨下了定論。
“卧槽。”林未竟驚呼出聲。
沉默了大概一分鐘。
“……對,我是捅了他一刀。但是是他腹部那一刀。”
宋柏舟的情人劇本是這麽寫的:
【跳閘了,我的計劃可以開始實施了。我拿起刀用力地向江富豪刺去,他在不斷掙紮,很快就沒了力氣。我心想,應該是成功了。】
【好像有人要出來了,我聽到一些響動,非常慌張,急急忙忙地跑走了,連刀都忘了帶走。】
宋柏舟本來一直有所隐瞞,但若是再這樣隐瞞下去,所有人都要認定他就是兇手了。
“好吧,我這麽說吧,”宋柏舟無奈地說,“也就是說我只插了一刀,而這一刀并不致命。”
“在我捅了江富豪腹部之後,還有一個人過來補了一刀。”
所有人聽完他的話,都皺起了眉。
“你說你只插了一刀,”林未竟疑惑地道,“你要怎麽證明?”
“游戲規則說了,”秦楚笙也說,“兇手是可以撒謊的哦。”
兇手是可以撒謊的。
也就是說,宋柏舟很可能在向其他人誤導真正致命的第二刀是別人捅的。
要怎樣才能證明兩刀不是出于一人之手?
宋柏舟的笑容僵在嘴角,他确實沒有證據證明。
“……人要怎麽證明沒做過的事?”
“好吧,既然你說有第二個人,”關思遠提議道,“那我們大家都來說說跳閘之後在幹什麽。”
“我先說吧,我和遲夫人聊完天,把新拍的照片發給她看,然後跳閘了,我們本來就在聊一些不适合開燈講的事情,所以沒有太在意,聽到外面有動靜才出去的。”
“我真沒下毒,”遲子皓舉起手來,“我看着那些照片感到很生氣,跟關記者聊天的時候想了很久,正準備走出去跟江富豪攤牌,誰知道他就死了。”
“我以為是停電了,”林未竟說,“就打算去找根蠟燭照明。”
秦楚笙回憶劇本上寫的東西,“我和賈秘書本來在說話,突然跳閘我們覺得很奇怪,我是聽到動靜才出去的,那個時候江富豪已經死了。”
“跳閘之後我跟江啓說出去看一下電閘,”俞酌說,“但是很快就回來了。這個江啓可以作證。”
江啓的确可以作證。
【顧尋出去了。】
【我聽到外面有些動靜,就走了出去。】
【鋼琴聲重新響了起來。】
【是顧尋回來了。】
“我的确聽到了熟悉的鋼琴聲。”賀臨說。
賈秘書和秦千金可以做彼此的不在場證明。
遲夫人和關記者也可以做彼此的不在場證明。
江啓可以做顧尋的不在場證明。
無法提供不在場證明的,就只有情人和家教。
“真的有第二個人嗎?”關思遠開始懷疑宋柏舟說的話了,“是你自己捅了人兩刀吧?”
宋柏舟聳了聳肩,“我沒必要啊!我說了我很緊張所以連刀都沒帶走,怎麽可能還想得起來再補多一刀讓他死透。”
“不止有第二個人。”賀臨突然開口,“還有第二把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賀臨。
“什麽意思?”
“第二把刀?”
“除了江富豪身上那把情人的刀……還有另外一把刀?”
“江富豪衣服上右下角的血跡形狀說明有人用他的衣服擦過刀。”賀臨說,“如果是同一把刀,沒有必要擦幹淨再去捅心髒。”
“——除非有另一把刀存在,那把刀才是真正的兇器。”
将另一把刀處理幹淨,然後再用情人留下的刀插回心髒栽贓嫁禍。
衆人思考了十餘秒,才有人接話道:“就算你說的是對的,那另一把刀在哪裏呢?”
“他用的是桌子上那把刀。”
案發現場,長桌之上,江富豪的座位前依然是那些食物,昂貴的紅酒,多汁的牛排,鮮美的三文魚刺身,只是這一回,大家都注意到了插在冰裏的那把刀。
賈之揚這才明白為什麽賀臨那天一直盯着食物,原來他根本不是在看美食,而是在看紮在三文魚刺身冰盤裏的那把刀!
刀紮在冰裏,随着冰的融化,上面殘留的痕跡也悉數沖洗幹淨。
就在這時,賀臨勝券在握地說:“我知道兇手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