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賀臨身上。

賀臨的目光飄向坐在一邊的俞酌,吐出兩個字來:“顧尋。”

“不對吧賀臨老師,”賈之揚沉吟道,“他明明有不在場證明,而且這個不在場證明還是你做的。”

賈之揚這話真是問到點子上了,賀臨剛剛還在替俞酌做不在場證明,怎麽轉眼就說俞酌是兇手?

“我說的是,”賀臨解釋道,“我的确聽到了熟悉的鋼琴聲。”

事實上,賀臨自身的劇本相當具有迷惑性,原文所寫與俞酌所說重合度很高,如果順着俞酌的思路下去,很容易就能相信俞酌說的話,并為他做不在場證明。

【顧尋久久沒有回來,我走了出去,想看看發生了什麽。】

【我聽到有人在掙紮……】

【“你是誰?”我問道。】

【就在這時,房間裏的鋼琴聲傳了出來,是熟悉的聲音。】

【一定是顧尋在彈鋼琴……他又錯在開頭了,這個熟悉的錯法,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

【看來他還是太生疏了,要多練幾遍才行。】

“我的劇本只說了這麽多。”賀臨說。

賀臨話說到這裏,大家已經大概明白了。

江啓之所以可以給顧尋做不在場證明,是因為他聽到了琴聲。

顧尋彈鋼琴的小習慣他記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顧尋總是在同一個地方錯,所以那首曲子一響起,他就知道出自顧尋之手。

所以只要聽到熟悉的鋼琴聲響起,他就會下意識地以為那是顧尋。

而它确實響起了。

——但琴聲是否來自顧尋本人,還有待商榷。

“等等等等,”林未竟說,“我還是覺得是情人啊。顧尋那麽喜歡江啓,怎麽會做這種事?”

“說的對啊,”俞酌點點頭,慢悠悠地将林未竟的話重複一遍,“我這麽喜歡江啓。”

“哎呀,”秦楚笙完全沒有被他們的說辭說動,“說不定顧尋就是這樣的一個變态呢。網上不是很流行那句話嗎,‘戀愛嗎,殺你全家那種’。”

交流環節只是推測,最終的推斷還是要交由各位玩家本人。

“這一輪的指認是最終指認,”導演譚明傑說,“我們會單獨進行。”

單獨進行的意思就是給每個人安排一個單獨空間進行拍攝,說出各自的指認對象及理由。

輪到賀臨時,工作人員專門叮囑了一句:“不要忘記人設哦,雙目失明的人舉證的時候是不可以說出‘我看到什麽’這樣的話的哦。”

這個規矩定得更像是考驗賀臨一個人的,因為其他人都是四肢健全五感齊備的普通人,只有賀臨飾演的角色是雙目失明的盲人。

攝像頭前,賀臨面不改色地說:

“我聽到了江富豪被殺全程。我知道江富豪是被人用刀殺害的。第一刀過後不久,我聽到了第二道刺入人體的聲音。”

“所以我的疑惑自始至終只有一個,插第二刀的人是誰。”

是插第一刀的人,還是另有其人?

“搜查案發現場的時候我摸到了桌子上的冰和它旁邊的刀。”

“在顧尋房間中我發現了錄音。”

“在家教房間我發現了顧尋跟江富豪有仇。”

……

“我聽到的琴聲,是顧尋事先錄好的。”

【江富豪死前三十分鐘。】

在跳閘之前,江啓和顧尋确實在彈鋼琴。

肖邦的《激流》彈了幾次,幾次都斷在開頭,錯在一個很明顯的地方。

接下來的一次,顧尋坐在鋼琴前,左右手交替跑動,快速流暢的音符流瀉出來,整體節奏感極強。

“這一次怎麽沒錯?”江啓問道。

顧尋似乎也很驚訝,他“啊”了一聲,随即輕笑道:“是你教得好啊。”

江啓看不到,放在架子上的樂譜依然是肖邦的《激流》,只是還放着一張小紙片,上面寫着“将阿喀琉斯之踵覆之以神水”。

紙片擋住的是顧尋經常錯的片段。

也就是說,顧尋剛剛完整無誤地将那一段盲彈了出來。

他錯了千百回,每一次都錯在相同的地方,以至于熟悉的旋律響起,就引起像巴甫洛夫的狗般的奇妙反應。

放在架子上的樂譜依然寫着肖邦《激流》的名字,只是有些散亂,一張小紙片夾在那裏,上面寫着:将阿喀琉斯之踵覆之以神水。

“剛剛看到一句話,”顧尋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将阿喀琉斯之踵覆之以神水。”

江啓似乎沒聽明白,“什麽?”

“沒什麽,”顧尋又重新坐下來,“我再彈一次試試?”

重新覆上神水,阿喀琉斯之踵将不再是弱點。

顧尋為江啓彈奏了一曲《激流》,這是他第一次準确無誤且流暢的彈奏,也将是最後一次。

對于顧尋來說,這更像是一個訊號。

——我要舍棄你了,我的弱點。

顧尋早已準備好一切,卻在前一天意外得知了情人的計劃。

江富豪是個人渣,沒必要為此髒了自己的手。有人願意幫忙清理垃圾,顧尋也欣然贊同。

晚上,情人按計劃進行,在拿飲料的間隙對電閘做手腳。

大廳光線轉入漆黑之後,情人拿着刀準備行刺。

情人繞到江富豪身後,一刀刺中江富豪腹部。

江富豪不斷掙紮,卻使不上勁。

腳步聲響起。

江富豪似乎看見盡頭有人,艱難地舉起手想呼救。

情人聽到響動,慌慌張張地跑走了。

【我用力地刺了他一刀,卻紮偏了。】

【有人來了,我必須馬上離開。】

【也許是太慌張了,我攥着刀鞘,卻忘了把刀帶走……】

情人走後,有人緩步從拐角中走出。

江富豪像是看到了救星,竭力地揮動自己的手。

這個時候他已經沒什麽力氣了,腹部的劇痛走遍四肢百骸。

走出來的人是顧尋。

他根本沒有去看電閘情況,而是走到了大廳。

他看着情人走出來,又看着情人将刀刺入江富豪身體。

心中湧起了難以言喻的暢快。

然而,情人似乎被什麽聲音驚動了,倉皇離開。

與此同時,一扇房間門動了動,一個人走出來。

“顧尋?”江啓喊了一聲。

沒有得到回應。

顧尋站在不遠處看到情人的傑作,不由得嫌棄地皺了皺眉。

做事真是不夠謹慎。

刀還插在江富豪身上不說,情人甚至沒有插中要害。

——但這也給了他一個栽贓嫁禍的好機會。

江富豪顫抖着手想拔出插在腹部的刀,只摸到一片濡濕的血。

顧尋一步一步地走近江富豪,順手拿起擺在冰上的那一把刀,二話不說地用力刺入江富豪的心髒!

快、準、狠,江富豪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

就在這時,顧尋擡起頭來,這才發現窗邊站着一個人。

顧尋心中一跳,借着窗外的微薄的月光,模糊地辨認出這是誰。

——是江啓!

江啓站在原地不動,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沒有任何器具幫助,他還需要摸索一番。

他直覺好像發生了什麽,但他看不見,心情有些焦急。

“你是誰?”

就在這時,房間裏傳來鋼琴的聲音。

是那首顧尋經常錯的《激流》。

顧尋事先準備好的錄音,就是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的。

他冷靜下來,迅速用江富豪的衣服擦拭幹淨刀上的血跡,将手中的刀插回冰裏。

然後将情人的刀從腹部□□,插進心髒,僞造出從頭至尾都是情人一個人所為的假象。

《激流》剛好結束尾聲,下一首鋼琴曲又迸發出來。

隔得不近,讓人難以分辨是錄音還是真的琴聲。

江啓下意識以為那是顧尋,因為開頭的錯誤他太熟悉了。

——顧尋已經先他一步回到房間了?

沒過多久,故障的電路修複好,游輪重新光亮起來。

伴随着一聲尖叫,大家紛紛趕來,看見了江富豪的屍體。

投票結果出來,大部分人受到賀臨那番話的影響,投給了顧尋。

結果出來,賀臨猜的沒有錯,兇手就是顧尋。

顧尋的家人當年被江富豪設計陷害而死,顧尋本來就是抱着殺人報仇的念頭而接近江啓。

俞酌拿到的是兇手牌,任務是擺脫嫌疑嫁禍他人。

他剛開始往消毒水上引,行不通後又開始往毒藥上誤導,最後全部甩鍋情人。

投票結果是,情人3票,顧尋5票。

俞酌輸了。

随便換一個人來,俞酌都不會輸。

錄音裏的秘密只有賀臨和俞酌兩個人能聽得出來,也只有他們能完整地将《激流》彈奏下來。

在場其他人在搜查江啓的房間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放過了這個細節。

不是專業人士,不熟悉肖邦,誰能從這首節奏如此快的鋼琴曲中聽出錯漏?

“天啊偶像,我這麽相信你,結果你居然是兇手嗎!”

林未竟就是投情人的人之一,按照他簡單的思想他始終覺得這是一場普通情殺。

“我的直覺好準啊,”秦楚笙倒是很興奮,“我當時選的心動兇手就是俞酌!”

“唉,虧我這麽相信你,”遲子皓嘆了一口氣,“你居然污蔑我下毒?!”

不管怎麽說,結果出來,是兇手輸了。

工作人員拿來一個手-铐,像模像樣地铐在俞酌手腕上,配上廣播音效:兇手已經緝拿歸案……

“終于結束了。”林未竟感嘆道,“再讓我猜下去我真要腦缺氧了。”

錄制結束後,他們從南濱回到燕城。

俞酌回到家,發現門縫間塞着一封郵件,拿起來重量很輕,像是一張紙片。

正疑惑着,王超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收到了嗎?”王超巍問。

俞酌意識到這個是王超巍塞進來的,不禁疑惑道:“這是什麽?”

“下個月月初的演唱會,”王超巍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道,“絕佳位置,留給你了。”

俞酌捏着郵件,一點點撕開,裏面靜靜地躺着一張演唱會門票。

其中兩個字特別顯眼:賀臨。

俞酌以為王超巍上次就是随口說說,沒想到他是認真的,還很上心地幫他把演唱會門票寄過來。他慢吞吞地說:“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怎麽樣感動嗎,”王超巍急切地問,“你就說吧,心情有沒有很激動?”

“……有。”

——內部黃牛,最為致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