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當了幾天文秘之後,江施文才深切體會到這行業的艱辛,但是同時她也不得不承認,這項工作很能磨練人,尤其是攤上高遠這麽個BOSS,不僅能磨練體能,還能磨練神經。
十三樓向她呈現的是和六樓完全不同的公司面貌,相應的,帶給她的也是和六樓完全不同的工作挑戰,比方說她手頭這份待翻譯的血壓計說明書。
半學期沒碰課本,本來剩的那點英語底子也被她撂地差不多了,昨天晚上回到寝室,江施文本想嘗試着翻譯一下,結果還沒剛起頭,就被一系列的專業名詞砸懵了,只能按高遠指示的先對說明書做一下标注。
周六不用上班,江施文本打算偷懶賴床好好歇一天,沒想到卻在早上九點鐘接到了pat短信。
“Hi,在不在?翻譯的事我已經收到通知了,你手頭有說明書的電子檔嗎?有的話請發這個郵箱。”接着,那頭發過來一個網易郵箱地址。
江施文手邊只有一份紙質材料,只好回說沒法發電子郵件。
Pat緊接着發過來一個苦惱的表情:“怎麽辦呢,我還在車上,這份翻譯材料明天要急用啊。”
江施文心說,就算有電子檔給你發過去,上頭沒有标注,遇到看不懂的漢字,你翻得出來嗎。
她想了想,回說:“這樣吧,功能和使用方法我來幫你翻,工作原理上面的專業名詞太多了,我給你做上注解,等你回來再翻,怎麽樣?”
“好極了!那麻煩你把整理後的材料先送到這個地址,我發誓,一下車就趕回去。”
江施文搭眼看了下他發來的那個地址,在東城。天!看來今天這個休息日注定要泡湯了。
今天的天氣預報顯示多雲,早晨倒是出了一會兒太陽,陽光一直不愠不火,淡水一般的,過了午後,氣數也就慢慢盡了。
江施文瞄了瞄外面的天,估摸着可能要下雨,出門前特意帶了一把傘。果不其然,剛出校門不久雨絲就飄下來了,等到她下了公交車,雨絲已經變成了雨點。秋天的雨有它獨到的特色,不下則罷了,一旦下起來,必定要淅淅瀝瀝、纏纏綿綿下個徹底。
東城遠離市中心,是A市最具歷史也是最後一批改建的城區。這裏平方小巷居多,因為近期正在拆遷,随處可見一些建築工地。這裏的街道普遍老舊,因為下了雨,路變得更不好走。江施文舉傘在雨中慢行,費了不少勁才找到地址上的标明的的街道。
這附近一沒酒店二沒旅館,她實在想不通pat怎麽會住到這裏來。
下雨天,街上幾乎沒什麽行人,大街上每家門牌號标注的不明顯,她只好鑽進路邊一家小商店去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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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拂曉路38號怎麽走。”
本以為要找到這個地方肯定還要費一些曲折,沒想到店主人聽到地點,随手一指:“喏,對門那個小巷子看到不,拐進去就是了。”頓一頓,又說:“小姑娘是去看病的吧?”
江施文愣了一下,沒弄明白店主人為何有此一問,随口道:“不是,我找人。”
她循着路走近那條窄巷,這是個死胡同路,巷子盡頭只有一戶人家,漆紅木門,正上方懸挂一塊木頭招牌,上面寫着“永泰中醫診所”幾個字,看上去應該有不少年頭了。
她瞅清了那招牌,直覺可能是找錯地方了,打算掏出手機重新看一下地址。正在這時,那扇雙開的木頭門閃開了一個縫,然後豁然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是出來倒垃圾的,右手拎着一個黑色垃圾袋,左手還夾着一根煙,他沒有打傘,因此腳步走得特別急,兩步三步就邁近她。
陡然看清那人的面孔之後,江施文的呼吸滞了一滞。有些事就是這麽奇妙,當初那麽想見他都沒能如願,沒想到今天卻在一個意外的地方和他遇上了。
她的傘打得很低,從杜明業的角度應該看不到她的臉。他扔了垃圾,卻沒着急回去,而是站在旁邊一戶人家的屋檐下專心致志的吸煙。
雨點噼裏啪啦的打在他頭頂的金屬遮雨板上,造成一片嘩啦啦的響動,江施文的世界卻一片安靜,突然之間,天地間只剩下他和她。
可是,即使他們隔得那麽近,她卻始終遲疑着沒敢朝前再邁一步。
杜明業今天從早晨起來就一直沒閑着,現在趁着出來倒垃圾的空當,打算站在別人家的廊檐下抽根煙提提神。餘光處瞥見有人舉一把紫色的雨傘,他沒做留意,在原地站了兩分鐘,掐滅的手裏的煙準備打道回府。
“喂——”傘下的人這才開口叫他。
杜明業轉頭,看見站在雨中的江施文,神色怔了怔。
她在這裏站了多久了?他竟然一直沒發現。
“剛剛為什麽不叫我?”
“因為我想看看你要過多久才能留意到我。”江施文沒想到自己撒起謊來竟然臉不紅氣不喘的。
“我是幫pat來送材料的。”她緊接着說。
“嗯,他和我說了。”
江施文朝巷子裏瞅了瞅,滿臉好奇的問:“這診所是你開的?”
“不是,是家裏老人的,他這兩天搬到江邊的公寓去養病,我暫時在這裏看着。”他一邊說一邊帶頭朝前走:“進去說話,外面風吹的挺冷的。”
她在後面緊趕兩步,和他并排,遲疑了一下,把手裏的傘舉高,向他的方向傾斜了一點,替他遮住頭頂的雨水。
進門的時候,他突然問:“你着急回去嗎?”
“不啊。”老天,當然不!
他仔細地替她把傘收起來,挂在回廊上瀝水,然後道:“那留下來幫我一會兒吧,我這裏正忙。”
“好啊。”求之不得。
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怎麽,這次杜明業對她說話的語氣好像熟稔許多,仿佛他們是認識了很長時間的老朋友。
進了門,她才明白杜明業是真的忙,堂屋裏坐着七八個人,彼此大眼瞪小眼等着看病,虧他剛才還能騰出空跑出去吸煙。
病人大多是四五十歲的婦女,其中還有兩個是老人。江施文不由想起上次蔡琪琪去看中醫的遭遇,她很不厚道的想:這麽多女的,不知道有沒有人真的是來找他看月經不調的……
看中醫和看西醫不同,一般人去醫院看病,或吃藥或打針,和醫生基本沒什麽交集,但是看中醫的時候不一樣,也許是因為好奇,許多人喜歡刨根問底兒,通常由醫生診了脈開了方子不算完,非要把自己的五髒心肝的毛病都問過一遍才肯罷休。
來看病的都是大媽,平時話就多,看到大夫人長得俊俏,更要變本加厲地沒話找話說。杜明業平日裏的好修養這下子讓他吃了大虧,他今天精神頭不大好,甚至到後來話說的多了,嗓子變得有些喑啞。
好不容易看完了病人,杜明業讓江施文拿上方子,帶着她上二樓開藥。
循着濃郁的中藥味,很容易就能找到乘藥的屋子。門廊前有一排煎藥用的那種砂鍋,旁邊是兩個小風爐,要是再添一把蒲扇,就真和武俠劇裏神醫的藥廬無異了。
藥方兩面排滿了藥櫃,江施文稀奇的打開一個個烏木抽屜,藥的芳香,浮浮蕩蕩,奇怪,感覺和她以前喝的那些苦汁子都不一樣。
杜明業給她講明藥方上那些注腳的意思,然後兩個人分工合作抓藥。
他的動作自然比她老練,不一會兒就忙完了手頭的活兒,先把前幾副藥先送到樓下去,回來的時候,看到江施文正站在櫃子後面,安靜得撮藥、稱藥,包藥,好像化成一個古人。那感覺像是從一個紛雜的世界,猛然來到一處密室,裏頭光線昏昏沉沉,混淆着沉迷的藥香,能讓人連魂都飄渺。
他遲疑着喚她:“小文?”那聲音清淺地,像是怕驚擾一場美夢。
“嗯?”她很自然地應了一聲,然後擡頭。一個人影站在門框匡出的光圈裏,颀長勻稱的身材,模糊的臉。
杜明業緩緩向她走來,到了身前,又叫了一聲:“小文?”
“嗯..” 隔着一室昏暗,她有些懵懵地仰頭,他的眼睛裏有一絲情緒快速閃過,她看得明明白白,沒由來地覺着一陣兒心慌。
杜明業這下卻仿佛突然驚醒似的,怕洩露了心緒,掩飾性的咳了咳,然後問:“剩下的藥包好了嗎?樓下人等着呢。”
“噢…”短短十幾秒,她的心提起來又落下去,臉上是掩不住的失落,還好屋裏光線昏暗,不易察覺。
怎麽了呢?難道是藥香蒙了神思?
那一瞬間,他靠近她,身上沾染着外頭帶進來的水汽,感覺像是在外面趕了好遠的路才來到她身邊似的。她的心劇烈地悸動,因為她發覺自己好像不完全是一廂情願。
她希望再從他口中聽出些端倪來,然而他只是說:“藥房裏空氣不好,包好了藥就出來吧。”
再回到樓下時,正屋裏看病的人都已經離開了,杜明業沒事可幹,正在翻看她拿來的那一沓材料。
江施文站在門口恍惚了一陣,看到他沒事兒人一樣坐在那,頓時也就洩氣了。
“pat什麽時候回來?”
“說不準。”他從那一沓紙中擡頭,瞄了她兩眼,說:“還早,外面雨正急,在這兒等會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兩只龜毛o(╯□╰)o
親媽表示很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