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急診室外,陸雙母女在門外焦急的等待着。
陸媽媽的情緒非常不穩定,手把着女兒的胳膊一個勁兒地哭:“都怪我,都怪我,好好地非要和你爸吵架,他今天難得坐在家裏歇會兒,是被我聒噪的不行了才出去的,你說,他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那我不就是咱們家一輩子的罪人嗎!”
陸雙現在心裏也是六神無主,卻不得不在母親面前強打起精神。
“媽你冷靜一下,現在裏頭是個什麽情況咱們還不知道,興許爸的傷沒有咱們想得這麽嚴重呢,你先別緊張,一切有醫生在,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等了一會兒,急診室大門由裏推開,一個戴藍色口罩的急診護士走出來。
“誰是病人家屬?”
陸雙趕緊攙着母親走過去:“我們就是,護士,請問我爸爸目前情況怎麽樣了?”
“病人各項生命體征正常,你們可以放心。不過病人目前為止還在昏迷,可能是由車禍引起的輕微腦震蕩導致的,除此之外,我們還檢查出他的左腿外踝骨腓骨有骨折現象,至于骨折處是否有錯位成角目前還不能斷定,需要進一步輔助檢查。”
陸母聽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學術名詞,只抓住護士問:“骨折嚴不嚴重,需要動手術嗎?”
“這個目前我們不能明确說明,杜醫生在研究骨傷方面比較有經驗,等他出來了您可以向他咨詢。”
護士話音剛落,身着白大褂的杜明業将将從急診室出來。
母女倆對江傳庭的狀況已經有了大致了解,現在總算能平定下來。
陸雙先不忘向杜明業致謝:“臨時催你過來,麻煩了。”
杜明業向她點頭示意,而後摘下口罩,說:“江叔叔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你們不用擔心。”
面對他如此坦然的态度,陸雙有些微的窘迫。
陸母只顧着擔心丈夫的傷勢,并沒有察覺女兒的異樣,她上前拉住杜明業問:“小杜啊,剛剛那個護士說的什麽,阿姨怎麽聽不懂呢?她說你叔叔骨折了,是不是還要動手術啊?會不會留下後遺症什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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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業沉吟一下,盡量簡明地向陸母解釋。
“江叔叔的左腿足踝部和腓骨都有骨折,如果骨折沒有明顯錯位,可以不必進行手術治療,打上石膏保守治療就可以。如果骨折錯位明顯,可能需要進行切開複位內固定手術,不過一般這種骨折不算太要緊,腓骨對承重不起重要作用,手術成功只要加強恢複,留下後遺症的概率不大。”
這樣一說明,她總算是放心了。
等了兩分鐘,江傳庭被從急診室裏推出來,轉移到住院病房。
杜明業幫她們安置好,臨走前交代一聲:“等各項檢查結果出來,需要手術的話,會有人來通知的。”
“好。”
這一晚過的擔驚受怕,母女兩人都累得不輕。
過了一會兒,有護士送來江傳庭做檢查時卸下的衣物和随身物品,陸雙向護士道了謝,然後把東西一件一件收理好。
外套、鑰匙、錢包、手機。
指尖剛觸到手機的那一瞬,顯示屏突然亮了起來,同時,整個手機嗡嗡的開始震動。
“誰來的電話?”陸母問。
陸雙看着屏幕上閃爍的“小文”那兩個字,一時間表情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已經出了急診室,杜明業仍舊不能實實在在的松一口氣。
他心裏惦記着江施文。她到宿舍了沒有,為什麽沒有照約定給他回電話。想到這,他再一次掏出手機,看着依舊黑沉的顯示屏,一陣莫名的不安襲上心頭。
他突然有種沖動,想要立刻去找她。
既作出決定,他立刻加緊腳步,大步踏到電梯前,急不可耐的按下電梯鍵。
一分鐘過去,電梯緩緩上升到這一層,叮一聲,鐵門打開。杜明業正欲提步上前,卻在看到來人時生生頓住了腳。
“小文?”
江施文只顧着朝前,根本沒有看到他。這樣直愣愣的前沖,突然腳下一絆,幾乎一把撲到他懷裏。
虧的杜明業及時伸手架住她,才使她不至于跌倒。
劉珂在一旁愣愣的不明狀況,伸手扶了扶眼鏡,呆呆的叫一聲:“杜老師,她,她讓我帶她來找剛剛車禍送急診的病人。”
杜明業先扶江施文站穩,然後支開她說:“我知道了,這裏有我,你先去忙。”
待到劉珂走開,他才認真低頭看她。
她應該是哭過,眼皮眼眶都是紅的,擡頭看見了扶她的人,淚像開了閘的洪水再一次滾落下來。
她抽抽噎噎,提氣都困難,攥着他的胳膊,語無倫次地說:“剛剛,車禍的病人,江,江…”
在此之前,江施文從來沒預想過會有這一天,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江傳庭無限包容的父愛,她把它視為生活的一部分,苦在其中,也樂在其中。聽到消息的那一瞬,她才猛然發覺,原來江傳庭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他倒了,她的世界便轟然崩塌。
她更沒有想到,一瞬間,見了杜明業,她的所有定力、所有理性,甚至包括語言邏輯都被抽空了,面對他,她能流出來的只是眼淚。
她隔着朦胧的淚眼去看杜明業,聲色哽咽的說:“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為什麽沒有人理我,他怎麽樣了?帶我去看他好不好?”
她怕他不答應,揪緊他的胳膊,幾番張口:“我是…我是…”
沒有人知道,她也是那個人的女兒啊。
杜明業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江施文。
他印象中的江施文,總是別扭的、倔強的、任性的,有時寡淡,有時明豔,有時甚至有些刻薄。
可是他從來沒見過她像現在這樣,如此的脆弱、無助。
他的心驀地抽緊,兩臂回收,半攬了她在懷裏,撫着她的頭發,對她呓語般說:“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的指尖觸到她臉上濕的痕跡,于是蹲下身,看着她的臉,仔細的用手指一點一點拂去她的淚痕。
她像個小孩子在他面前開始嚎啕,那眼淚任他怎麽抹都抹不盡。
杜明業一下慌了:“小文,不哭了,不哭。”
他不知道該怎麽哄她,只能笨拙地一下一下為她擦眼淚。到後來,他心一軟,幹脆直接樓她入懷。她的戰栗他直接感受得到,于是越發收緊手臂。這個女孩,讓他失笑,讓他心動,現在更讓他心疼。
他該如何才能安慰她?
電梯上上下下,出來進去經過的人無一不好奇地望着他們。
過了一會兒,杜明業感覺懷裏的人漸漸安靜了。
他試着喚她一聲。
“小文?”
沒有回應。
他于她頭頂嘆息,停了一會兒,說:
“我帶你去看他,好不好?”
她終于動了動,從他懷裏擡頭。
“他情況怎麽樣了?”
“放心,沒有危險。”
杜明業松開她,找到她耷在身側的手并握住。她的指尖冰涼,有些微微地顫抖。
她由他牽着,順從跟他在走廊裏走,快接近病房門口時,裏頭隐隐傳出來嘈雜的争論聲。
“你爸還沒死呢!就是他今天真死了,你是幹什麽吃的?用的着上趕着從外邊拉個閨女給他來哭喪?”
“別說你媽我心狠,不叫他們父女見面。她今天就算來這兒了又有什麽用,難不成她掉兩滴眼淚,你爸就醒了,就能立馬下地活蹦亂跳了?”
“大晚上的,你爸開車出去,指不定就是去找這個野丫頭的。如今人傷成這樣,我不上門找她算賬都是好的,她也別想過來裝什麽孝子賢孫了,說來說去還不是想圖你爸那點錢?”
裏頭傳來陸雙小聲的駁斥聲:“媽你這話說過了啊,剛剛您不還直哭說爸是被你氣走的嗎?”
陸母哼了一聲,道:“我和你爸吵架因為什麽?還不是因為外頭那個野丫頭啊!你現在當起二十四孝女來了,還幫你爸護着她?你又知道她是個什麽東西?”
一句句話像鉚釘一樣,釘住了門外人的腳步。
杜明業下意識去看身邊的江施文。她低垂了頭,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得到她的發頂,杜明業想象不到她現在該是何種表情。
他真是糊塗了,只顧着哄她,怎麽忘了她是身處何等複雜的家庭關系。
那些不堪的話,他一個外人聽了都覺得難以入耳,何況她這樣自尊心極強的小姑娘呢。
果然,江施文收住了腳,沒有再朝前邁步。
他頓了頓,默默收緊了握着她的那只手說:“小文,我在這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我是後媽,我滾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