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再次坐在飯桌前,江施文一直悶不吭聲的撥弄那盤魚。
杜明業敲敲桌子,督促她回神,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江施文,你怎麽這麽愛生氣,還像小孩一樣。”杜明業想,把這張臉比作六月天簡直再恰當不過了,當真是說變就變。
沒想到她還振振有詞。“我是為你生氣。”
“為我?”這下他更疑惑了:“那有什麽可氣的?”
江施文覺着不可思議。“有人質疑你的醫術,你作為一個醫生,居然不生氣?”
“人家有人家的理由。”杜明業頓了頓,忽而悶聲說:“爺爺的醫術是比我好。”
看來這人對長輩還有崇拜情節。
江施文悻悻地:“反正我就是不喜歡被人瞧不起。”
正巧這時候,電視臺的新聞聯播接近尾聲。江施文轉臉,看到電視上那個女播音員,指着屏幕上的人對杜明業說:“以前我想去學播音的時候,有個培訓老師直接對我說‘你個子太矮,學播音不達要求,不上相。’可是我就是不服氣,硬是報了這個老師的班給她添堵,結果一學就是好幾年。”
“後來呢?”杜明業挑眉,頓時來了興趣,繼續朝下問。
“呃,後來,後來…”江施文支支吾吾:“後來我雖然沒當成女主播,但是現在念起繞口令來全院無敵啊。”
杜明業被她的囧樣逗樂了,搖頭輕笑。
“真的,你不信啊,不信我給你現場來一段。”她說着,放下筷子 ,清清嗓子,一串順口溜即興脫口而出:
牛郎連連戀劉娘,劉娘連連戀牛娘。
牛郎年年念劉娘,劉娘年年念牛郎。
Advertisement
郎戀娘來娘戀郎,念娘戀娘念郎戀郎。
......
整個過程中,杜明業坐在對面,嘴角輕揚,安靜地聽着。她的音色很獨特,這樣軟糯的段子被她從嘴裏念出來,像蜜糖一樣,黏黏纏纏,任誰聽了都會心醉神迷。
他就這樣直直的盯着她看,墨色的瞳孔有一瞬間的失神。
江施文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嘻嘻地說:“怎麽樣,是不是被我震撼到了。”
杜明業不語,過了半晌,他開口,低低的叫了聲:
“小文?”
“嗯?”
“你的海鮮湯快要熬幹了。”
“……”
剛剛被那兩個看病的一攪和,她把這事兒全忘了。
江施文火急火燎地跑進廚房去看鍋,那湯是用砂鍋燒的,火頭過了,湯汁被煮的滾沸,咕嘟咕嘟的翻騰,沸騰的蒸汽幾乎要把鍋蓋頂掉。
她趕緊關上火,手碰上開關的一瞬間,只聽見“啪”一聲,頭頂的燈應聲而滅。
周遭的一切陡然浸入一片無垠的黑暗,江施文眨了眨眼,過了一會兒才能勉強視物。
“小文?”她聽到杜明業在隔壁叫她。
“哎,”她應一聲,說:“怎麽回事?我這邊燈滅了。”
“停電。”
杜明業說着,慢慢兒從屋裏摸出來。不一會兒,就聽到遠近隔壁的住戶漸漸傳來或大或小的抱怨聲。
他囑咐她:“別亂走,我去二樓找蠟燭。”
“不要,我和你一起去。”說什麽她也不敢自己一個人呆在黑漆漆的空屋子裏。江施文像牛皮糖一樣立刻黏上去,扒着他的手一步一蹭地上樓,然後又一步一蹭地下來。
“我的湯還沒起鍋呢。”這可是她忙活了一晚上的作品,江施文怎麽也舍不得讓它白白報廢掉。
于是,他們又重新返回廚房。
杜明業随身掏出打火機把蠟燭點燃,遞到江施文手裏:“拿着,我來端鍋。”
“那你小心燙。”江施文小心翼翼地替他掌着蠟燭,生怕他一個沒看清燙到。
兩個人一步步艱難地挪到門口,江施文把蠟燭換到另一只手上替杜明業推門,結果,杜明業沒被燙到,她自己卻先被蠟油滴到了。
“哎呦。”她低呼一聲,手上傳來一點刺痛,熱蠟油燙的她吸氣。
杜明業聽見她的叫聲,忙問:“怎麽了?”
“被蠟燭燙到了。”她幽怨地答。
“別動,別用手摸。”
杜明業交代她,同時加快步子進屋,把湯放好,然後回過頭來看她。
“你可真讓人不省心。”杜明業嘆一口氣,同時把蠟燭從她手裏接過來,在桌子上豎好,然後就近把她拉到沙發邊上,細細查看她那只被燙傷的手。
“下次掌蠟燭的時候記住了,要斜着掌。”
他一邊說,一邊撿起她的指頭。她的手長得中規中矩,算不上絕美,因為個頭不大,一雙手也長得小巧玲珑。借着蠟燭的微光,杜明業留意到她的小拇指處,被蠟油滴到的地方,依稀有一點紅印子,不過還好沒有起泡。
手邊沒有藥,也沒有工具,杜明業不知如何應對這樣的小傷,末了,竟然捧着她的手湊到嘴邊吹了吹。
江施文的睫毛顫了顫,看着他俯下頭,同時感覺一點暖濕的風貼在她微涼的手上。
這樣一個微小的動作,卻突然之間地觸動了她。
她眨眨眼,忽然就吧嗒吧嗒落下淚來。
杜明業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她在哭,他低着頭,直到耳邊聽到一聲微小地抽泣聲,一擡頭,便看見一張布滿淚痕的小臉。
“怎麽了,怎麽哭了,很疼嗎?”他攥着她的手,緊張地問。
江施文哭的抽抽搭搭,聽到他問話,先是搖頭,而後又點頭。
到底她是疼還是不疼,杜明業也迷糊了。他心慌意亂地撫上她的臉,直到指尖觸上她的眼淚才恍然明白,這場哭和手指無關,只是一場宣洩罷了。
哭既哭了,索性就讓她哭的歡暢點。
杜明業沉默,沒再想着安慰她,而是伸手把她攬在肩頭,讓她倚靠在他懷裏,讓她哭個痛快。
有了他的縱容,江施文的抽噎聲漸漸由小變大,,撐了一小會兒,又再次落下去。
他的外套是打開的,江施文的臉直接偎在他裏面的毛衣上。毛料沾了她的眼淚,貼在臉上刺撓撓的,一點也不舒服,可她就是不想離開。因為這懷抱太溫暖,才讓她如此戀戀不舍。
過了一會兒,她用略略帶着鼻音的腔調輕輕叫了他一聲:
“杜明業?”
“嗯?”他的嗓音從喉嚨裏發出來,江施文貼在他胸前,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一絲細小地震顫。
她頑皮的又叫了:“杜明業。”
“嗯?”他好脾氣地應她。
“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她在他懷裏悶悶地說。
“什麽?”
“你好像,真的很喜歡我。”
江施文厚臉皮的說完這句,然後就感覺耳朵貼着他胸腔的地方輕顫,随即頭頂傳來他輕輕的、如大提琴般低沉的笑聲。
那聲音很清韻,略帶磁性。以致她聽完之後愣愣的,猶覺餘音繞梁。江施文有點嫉妒的想,也許這人比自己更适合當個播音員。
杜明業低下頭,把她埋在胸前的腦袋擡起來,低低嘆息一聲,似有無盡幽怨。
“難道你現在才知道?”
那微微翹起的尾音像把小勾子,勾得江施文的心癢癢的。
她當然不是才知道,但是真正知情也只是在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而在此之前,她又是那麽小心翼翼的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情緒,生怕被他窺見一絲端倪。
那麽,他又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呢?
借着黯淡的燭光掩飾,江施文撐起頭,放肆的盯住這張臉。
這張臉上的五官生的緊湊,眉毛間隔不遠,中間有疏淡的一字紋。向下,視線最先流連的地方,是他的眼睛。第一次,她去醫院找他看診的時候,他戴着口罩,那雙眼是她唯一能窺見的部位。
他的眼睛漆黑,就如同點了墨一般的。
江施文記起常看書上說的那句話:眼為情苗,心為欲種。
一個人究竟愛不愛你,從他的眼睛就辨別的出來。
于是她從沙發上跪起來,想要認真審視他的眼睛。
杜明業先不知她要幹什麽,忽然之間,只覺懷裏一空,他正心有悵惘,誰知下一秒,那張猶帶淚痕的俏臉卻忽然沖他貼過來。
她的氣息伴随着她的動作在他面上輕輕撲過,杜明業喉頭上下輕動,半晌,輕喚一聲:
“小文。”
“嗯?”
他擡頭,一雙沾染了情/欲的眸子,直望進她剛被淚水沖刷過得清澈的眼睛。
江施文原本心無雜念,認真地等着他下文,誰料下一秒,唇上忽然傳來一片溫熱。
同時腰上一緊,她瞪大了眼,杜明業的嘴就這樣毫無征兆的貼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又到了掉節操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