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想到這,江施文擡起頭認真打量面前的中年男人。

江施文天生宣白的皮膚遺傳于江傳庭。除此之外,他高個頭,體态墩壯,這些年來,鬓間增添的白發削減了一些眉宇間的凜冽,但絲毫不影響他身上一切領導者獨具的那種持重沉穩的氣韻。

這樣的人天生習慣掌控,而且極富進取心。盡管江施文曾一度否認,但是基因就是基因,這些個性都在她身上得到了極好的诠現。

江傳庭見她不說話,以為說服有效,幹脆繼續和她搬道理。

“爸爸不是想要幹涉你談戀愛,但是我希望你應該慎重考慮一下戀愛對象。”

“要知道,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心智還不成熟,辦事只憑感覺,容易沖動;有時候,一些你一直渴望的東西,真正到手了也許會發現他其實沒那麽美好。”

“一切都是不理智的心态在作怪,你還年輕,過早做出決定,怎知道以後就不會後悔?”

江傳庭說到這頓了一下,而後猶豫地開口:“小杜是個正直的孩子,家世也算不錯,這一點爸爸知道;可是這畢竟是表象,你們相處有多久?關于他這個人真正了解有多少?你能保證人家是真心對你嗎?”

江施文聽到這兒,譏諷的勾唇,問:“你怕我會吃虧?”

江傳庭沒有否認。

“畢竟你們社會身份有所懸殊。他比你大了幾歲,閱歷比你廣,交流的多了,你會對他産生興趣算是正常;可你畢竟還沒真正脫離校園,還是半個學生,他要是騙了你——”

“你當然會這麽想,就像你當初騙我媽那樣。”江施文冷冷的打斷他。

這話就像一句魔咒,頓時把江傳庭凍住了。

他吃這一噎,頓時無話可說。大概沒想到江施文會如此直截了當的回擊,讓他難堪。他的臉色瞬間從白轉青,變得很不好看。

江施文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那雙眼裏散發的威嚴讓她不敢直視,手在膝頭上緊張的抓放,等待江傳庭發作。

然而最終,江傳庭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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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沒有權利管你,我說過的話你也未必聽得進多少。”

“老實說,如果那孩子真是你選擇依靠的對象,爸爸沒理由不支持,”

“可是小文,”江傳庭遞給她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道:“爸爸同樣了解你的脾氣。你真的有那麽喜歡他嗎?有時候,一時的意氣用事,伴随的教訓往往是一生的。所以,認真想想,這樣做,不管對你對他,還是對将來都是一種慎重。”

江施文不語。

她當然理解江傳庭這話的潛臺詞:你其實并不愛他,一切都是那些醜惡的報複心和占有欲在作祟。

杜明業那張清隽的臉模模糊糊在眼前浮現。

江施文突然驚覺:似乎,她從來沒有對這個人說過愛他。

從前面對杜明業的時候,江施文只是想:如果他的視線可以在她身上長久停駐,如果他是屬于她的,如果他只對她笑、對她好,那麽至少在和陸雙假想式的對抗上,她就扳回了一局。

她扪心自問,難道真就像江傳庭說的,一切都是她意氣用事?

不!不不!

江施文在心裏拼命搖頭。

她最大的罪過是隐瞞和欺騙,但她從沒有掩飾過自己的真心。

她只是、只是自私。守着私心妄欲,同時又想要光明正大的愛情。

回去之後,江施文認真思考了一下江傳庭的那些話,然後一直心緒不寧。

偏偏晚上的時候,杜明業像是有心電感應似的,給她打來電話。

“喂——”江施文混混沌沌的開口,她現在簡直有點怕聽見這個人的聲音。

杜明業沒聽出她聲音裏的異樣。

“在幹什麽?”他問。

“看書。”

“這麽認真?”杜明業的音調愉悅的上揚,“那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沒有。”

江施文沉醉在這一把動人的嗓音中,不能抵抗。

“明天出來怎麽樣?”杜明業在那頭征詢她的意見。

“啊?”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出來幹嘛?”

那頭轉為沉默。

過了一會兒,只聽他輕輕說:“江施文,明天是情人節。”

杜明業聲色郁郁,似乎有點不高興。一般記住這類節日不應該是女孩子的專長嗎?怎麽到了他倆這裏,角色反倒了個了。

“噢,”江施文這才恍悟。

“明天出來。”這下杜明業的語氣聽來沒那麽客氣了,由一開始的征求直接轉為命令。

“呃,好。”預感到某人生氣的表情,江施文迅速答應了。

為了不張揚,他們約在市中心廣場見面。

在保持單身的前二十年裏,江施文從來不對這樣的節日看重,直到今天出門她才發現,不管是天橋還是馬路、鬧市還是公園,似乎都被一波一波的情侶給霸占了。

原本以為杜明業把她叫出來,兩個人至多是去餐廳吃頓飯。沒想到見了面,杜明業卻直接伸胳膊過來拉她,帶着她上了車。

“不逛街嗎?”江施文有點意外,“那我們去哪?”

杜明業先探過身來替她系安全帶,而後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

“我家。”

“你家?”江施文疑惑的瞅他一眼,咕哝說:“之前不是說出來過節嗎?怎麽又把地點改成你家了。”

杜明業眼望前路,不理她的嘀嘀咕咕。等車子拐上大路,才丢出一句:

“反正你本來也不記得,在家裏或在外面過不都是一樣?”

江施文聞言瞪圓了眼睛看他。

真沒想到,這個人還挺會記仇。

車子到了公寓樓下,停車的時候,他們遇到一位大姐。

大姐就住在杜明業公寓對門,看見他們從車裏下來,打了聲招呼。

“呦,小杜,今天不上班?”

“嗯,坐診時間調了,今天休息。”杜明業點點頭算是回應。

大姐的視線溜到江施文身上,見倆人站在一起,随即明白了。

“這是你女朋友吧?請假專為過情人節的?哎呦,你們年輕人可真浪漫。”大姐感嘆。

江施文有點扛不住臉紅,而扭頭看杜明業,人家臉上卻始終一片淡然。

他鎖好車子走過來,自然而然牽起她的手,而後沖大姐一點頭說:“那我們先上去了。”

江施文跟在他後邊眨巴眨巴眼。以前被人誤會過這麽多次,這次終于是真的了。

只是,怎麽還是覺得那麽不真實呢?

這間公寓她總共只來過兩次。第一次的經歷太悲慘太心酸太…丢臉,以至于她現在仍然拒絕回憶。今天是情人節,至少能制造些小甜蜜讓她一雪前恥了吧。

房間裏除了他倆沒別人,江施文四下望望,扭捏矜持的問:“就咱們倆嗎?pat呢?”

杜明業正在玄關挂外套,聞言手上一頓。

“他這星期出差,要後天才回來。”

“哦。”

杜明業從盥洗室洗過手出來給她倒水,見她還原地站着,于是走過來說:“屋裏暖氣沒關,等會肯定你肯定嫌熱。把圍巾外套先摘了吧。”

“噢,”

杜明業替她把脫掉的外套在衣架上挂好,然後轉過身,見江施文正在摘圍巾。

圍巾是亮眼的紅色,用毛線織的,摘下來的時候帶起一陣噼啪的靜電。

江施文的頭發原本是散下來在脖頸窩好的,被靜電這麽一擾,頓時四面翹起淩亂了。她打理不順,幹脆把圍巾放在一邊,手背後梳把頭發一記紮起來,露出素白的臉蛋和光光的腦門。

杜明業有些怔忪。

就這麽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末了,眼神微閃,兩腳輕擡,走到她面前。

江施文感覺上空投來一小片陰影,仰頭,正對上杜明業的眼睛,那裏頭,有流光潋滟。

她有些心慌,微微避開些他的視線,說:“我,我頭發是不是亂了…”

“沒有,很好。”

杜明業把手搭在她兩肩,然後折彎腰,看着她,俊臉一寸一寸挨過來…

這個動作意味太明顯,江施文陡然呼吸急促,腦中警鈴大作。

眼前,杜明業的薄唇越貼越近,然而就在她以為他要吻上來時,他卻臉一偏,右手從她頸子旁邊勾出一縷頭發。

“這一撮方才被你漏掉了。”

“……”

看着眼前澄澈愉悅的眸子,江施文在心中咬牙切齒。

這人一定是故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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