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高級病房隔音效果極好,清冷的白熾燈襯得素淨的病房十分安靜。
柳崇翻身下床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又有些眩暈,他背靠牆壁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心裏不禁有些焦急,他想見程央,然而現在身體有問題走哪都不方便,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他得先照顧好自己以後才能好好的照顧程央,腦震蕩可大可小,重生前他在醫院裏待了整整十天才出院,不過他沒這麽多時間耗在醫院裏,得提前出去安排好一切才行。
正心煩間,靜谧的病房裏突然響起一聲沉悶的叮咚聲。
柳崇一怔,幾息後才反應過來那是手機發出的信息提示音,他頓時欣喜若狂的走到發出聲音的床邊去找手機,怎麽把這玩意給忘了,見不到程央完全可以電話聯系啊。
迅速從枕頭下翻出手機,柳崇點亮手機屏幕,就見上面排滿了一排信息,發件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程央,雖然一條信息只有幾個字,全是問他身體怎麽樣有沒有好點的話,但柳崇也能從每條信息只間隔十多分鐘的發送時間裏看出對方的擔憂與關心。
時常出現在夢中的情景終成真,久違的問候讓柳崇瞬間情不自禁的濕潤了眼眶,他抱着無比虔誠的心态點開短信一條條的仔細看,或許是因為這些平凡的字出自程央之手而莫名變得無比可愛耐看且回味無窮,柳崇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得無比溫柔。
柳崇緊張得心髒砰砰直跳,認真翻閱一條條信息,總有種活在夢中的感覺。
——突然強烈的想見他。
柳崇毫不猶豫的撥了對方電話,剛響一聲就通了。
對方口氣略顯急切地問,“怎麽樣,你沒事吧。”
時隔三年再次聽到程央的聲音,柳崇心緒無比複雜,沉默了幾息後才說;“沒事,休息幾天就能好,你在哪,我來找你。”
那頭明顯松了口氣,“我來,吃飯沒,給你帶點吃的。”
柳崇輕笑,“好,到了告訴我,我下去接你。”
挂了電話,心情大好的柳崇去廁所洗了個臉,繼續拿起手機翻開程央發的短信。
前前後後大約過了十分鐘後電話響了,是程央。
柳崇邊接電話邊出病房,給守在門外站崗的保镖打了聲招呼就去樓下接程央。
省醫住院部的病人很多,即便是到了晚上,乘坐電梯的人也不少。
電梯門甫一打開,柳崇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程央,對方安安靜靜的站在人群外圍,仿佛心有靈犀般擡頭向他看來。
柳崇揚起溫柔笑意,“進來。”
程央被對方眼神裏的寵溺弄得有些面熱,他微微抿唇,低頭跟着人群擠進電梯。
柳崇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後,随手按了住院部最頂層的樓層。
兩人站在最角落,柳崇以身軀為程央隔出一個不會被人群擠到的空間,他緊緊握着程央的手,兩人也沒有開口說話,電梯裏盡是叽叽喳喳的交流聲。
随着電梯不斷上升,裏面的人也挨個離開,電梯停在十五層,最後一名女生出了電梯,走得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門甫一關上,柳崇便轉身上前将程央擁入懷中緊緊抱着,修長手指插.進他柔軟的發絲裏托着他後腦讓他靠在自己肩上,迷戀的在他脖頸處溫柔輕蹭,為這份能擁抱到對方的真實感無聲嘆息。
程央料想不到柳崇會突然抱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的僵在原地,在他們之間,摟摟抱抱的情況很少,畢竟兩個男人抱來抱去難免會別扭矯情,兩人皆對此心照不宣,所以除了那次柳崇喝多之後兩人有過一次赤.裸以對親密無間的接觸,平時他們的相處模式與旁人無二,不過是心中多了一份對彼此的愛而已。
鼻尖是柳崇熟悉溫暖的氣息,他擁抱自己的姿勢及力度令程央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珍重意味,這一刻程央不但毫無別扭之感,反而瞬間有些沉迷這種被呵護重視的感覺。
鬼使神差的,程央擡起沒有提東西的手回抱住了柳崇精瘦的腰。
電梯門開,柳崇起身松開程央,見電梯外面沒人,便牽着他的手出了電梯。
走廊裏白熾燈孤零零的亮着,二十三層靜悄悄的,沒多少病人,只有幾間病房內亮着燈,護士站裏兩個護士正湊在一起小聲聊天。
程央四處看看,問柳崇,“你住這層?”
柳崇牽着程央在走廊裏瞎轉找樓梯,回道,“我住14樓。”
“那?”
柳崇繞了一圈總算找到樓梯了,直言不諱地說:“病房外有人守着,帶你去不方便,我們去天臺。”
程央點頭,跟着他上了天臺,柳崇順手将門從外面關上,免得有人來打擾。
夜風習習,天臺上風景獨好,夜幕下的城市霓虹閃爍,燈火輝煌,喧嚣褪去,生活節奏慢了下來,寧靜而美好。
柳崇找了一處背風的位置席地坐下,牽着程央的手示意他坐自己面前。
程央:“……”
今天的柳崇太反常,今天短暫相處下來親密接觸的時間比他們一天的還多,程央身為一個男人對同性的摟抱總是有些別扭,指着他身旁的位置說:“我坐這裏就行。”
“想抱着你。”柳崇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仰視程央的眼神鎮定且自然,“你可以提前适應,以後親密就不會覺得尴尬了。”
程央注釋着對方專注認真的面孔,突然覺得柳崇或多或少被那一棍子敲出了後遺症,否則按照他不羁的性格不可能突然這麽粘人。
兩人僵持不下,柳崇毫無讓步的打算,卻也沒有強行勉強,此情此景若是換成前世他們分別三年後第一次見面,柳崇肯定二話不說第一時間就把程央壓身下緊緊抱住不撒手,将失去的三年光陰一一補回來,不過這輩子他有很多時間溫柔對待程央。
最終程央還是老實坐在了他面前,本來還以為會如何如何不自在,結果對方的擁抱自然而然,而且還以一種依賴的姿态将腦袋擱他肩上,程央又沒什麽好別扭的了。
柳崇雙手從程央身後伸到前面來,去翻他放在腿上的食物,“我要過幾天才能出院,你一個人在學校自己注意安全,不單指王然,其他人你也要多留心。”
程央幫着他端出用塑膠盒裝着的煨湯遞給他,趁着柳崇松開環着他的手喝湯的空檔将食物接二連三的端出,“我知道。”
柳崇抿着湯不置可否,心裏卻還是不放心,他不擔心王然,而是擔心柳華強這邊會有動作,他現在還沒有能護住程央不讓他受任何威脅傷害的絕對能力,要規避這些風險,就只有離開這個地方,去一個柳華強的勢力幹涉不到的城市,當然,他不會選擇一輩子躲着柳華強。
雖然現在已經重生了,可他對前世仍舊耿耿于懷,這個人是他爹,卻沒資格做他爹,這種耳根子軟又死要面子還經不起吹枕頭風的人,即便現在能躲開,以後也難不保會作妖禍及程央,柳崇絕不會讓柳華強成為他跟程央之間的威脅,要想解決這種威脅,只有變強,然而變強又豈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都能得到解決,現在的問題是程央願不願意跟他走。
他有學業,有家庭,生活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小風波,卻沒到離開的地步,換做自己也不一定會願意離開。
思及此,柳崇突然有些擔心,他從後面抱住程央,偏頭湊上前以嘴唇輕輕碰了碰對方的耳畔,随後把腦袋擱他肩上蹭着他的面頰,有些不安的低聲說:“我們的事如果被我爸知道,他肯定不會放過我,會想盡各種辦法分開我們,程央,你說我該怎麽辦……”
程央心髒一緊渾身僵住,腦海裏不由自主聯想起他今天的反常行為,好像已經意識到了他下一句會說什麽,他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沉默半響後才佯裝鎮定地說:“你想說什麽。”
“我不想跟你分開。”柳崇手臂越發抱緊程央,“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吧。”
程央一愣,這個答案明顯跟自己準備去接受的答案不一樣,他緊繃的身軀卻逐漸松懈下來,半晌後才遲疑着問:“那不高考嗎。”
柳崇擡頭認真注視着他,“來不及了,等我出院我們就離開,願意嗎。”
程央側頭來看他,對方深邃的雙眼無比的專注認真,卻無法掩飾其中的忐忑,程央知道,他害怕被拒絕。
程央原本還有些糾結,他放不下苦讀十多年将要熬出頭的學業,父母去世這麽多年,程央從初中起就工半讀,現在總算要熬出頭了,說丢就丢,怎麽都覺得不甘心,也不願意被以自己監護人身份變賣父母留下的房子及財産,卻不待見他連學費生活費都不願意出,偏偏還對自己寄予厚望的叔叔嬸嬸戳着脊梁骨編排他如何狼心狗肺不知好歹,他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茫然,然而柳崇認真到忐忑的眼神跟這些東西比起來,他更舍不得拒絕對方讓他失望,換句話說,柳崇的家境不比他差,擁有的東西不比他少,對方卻願意舍棄這些只為不跟自己分開,他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仿佛除了辛辛苦苦熬到現在的學業,他也沒什麽好留戀的東西。
程央揚起一抹笑,低聲道:“好,等你出院,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