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當晚, 盛慕槐就進入腦內系統學習《白蛇傳》。
《白蛇傳》是著名劇作家田漢先生在五十年代創作的京劇,自創世以來就廣受歡迎。最早由王瑤卿的弟子劉秀榮演繹,後來杜近芳和著名的小生演員葉盛蘭将這出戲帶出了國門, 五六十年代就在歐洲各國演出,并獲得了極高的贊譽。
盛慕槐每天都學戲、練戲, 已經積攢了很多積分。所以她不僅兌換了劉秀榮、杜近芳的《白蛇傳》,還兌換了張君秋的版本, 趙燕俠的版本, 後世王派、梅派、程派名家的版本, 以及梅蘭芳的昆曲《斷橋》。
當然,她會以王派版本為骨,再吸收各家的長處。
在系統裏忙了一夜,第二天五點半,她又準時起床到操場去喊嗓、練功,卻發現已經有人在了。
柳青青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中腳下生塵,裹着一團熱氣朝她奔來,熱情地向她打招呼。
“槐槐, 你也這麽早來練功呀?快,跟上我咱們一起喊嗓!”
那一刻,盛慕槐積郁了一夜的悶氣忽然煙消雲散,她跟在柳青青身後跑起來, 邊跑邊喊,直到光明漸漸攀上地表。
然後去排練廳練腿功、毯子功。
盛慕槐拿出跷踩上,柳青青靠近她說:“槐槐, 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吧。你能不能教我踩跷,我拿武旦和刀馬旦的技巧跟你交換。”
盛慕槐和她達成了協議,從此以後變得很忙碌。
除了自己的功課外,她早晨要教柳青青跷功,然後向柳青青讨教武藝;晚上要悄悄幫周青蓉練私功,既給她糾正白素貞的動作,又給她配青蛇,還給她配許仙;再到了晚上,還要到系統裏學練《白蛇傳》下一折內容,好明天現學現賣。
幾星期後,裴谷芙又給她推薦了三個武旦學跷功,其中也包括柳青青。這倒好辦,就把她們安插在原來教柳青青的時間裏就好。
因為總是和武旦小姐姐們混在一起,盛慕槐的武功越來越紮實,還把周青蓉拉來與她們一起練《白蛇》裏的打出手。在她的調-教下,周青蓉的進步肉眼可見越來越大,盛慕槐也快成了整本《白蛇傳》專家了。當然了,花三個月就磨這出戲,就是鵝卵石也要磨出棱角來。
這三個月,盛慕槐在花旦課上沒太大的收獲,反倒是拿下了《樊江觀》的刀馬旦,又在裴谷芙的課上繼續學習了《扈家莊》,《打焦贊》這兩出經典武旦戲。
到了九月中旬的時候,秋老虎發威,練功房裏裝了電扇也悶熱的像個蒸籠,盛慕槐每次練完功,都覺得T恤上能擠下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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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有減少練功時間,反而更專注了。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種極端的天氣更能考驗人的意志力,也讓她做好了以後面對舞臺艱苦條件的準備。
俞敏在一次班會課上說:“十月中旬是我們學校的三十周年校慶,會有為期一個月的巡演活動。旦角組這邊是一出《白蛇傳》一出武旦武醜的《擋馬》,你們是剛入學的新生,可以報名當義工,選上了之後到後臺幫忙,能跟着學校一起巡演,也增長不少見識。要報名的下課後來我這報。”
盛慕槐下課後立刻去報名了。她喜歡戲,不管臺前臺後都喜歡。鳳山人手不夠,從來都是一個人當兩個人使,她沒戲的時候就幫忙擦道具、搬道具、當場工、給演員穿衣服甚至偶爾幫忙化妝,可以說是個“打雜”專家了。更別提這次學校的巡演還能去好些知名的劇院,她肯定可以和後臺師傅學到許多知識。
俞敏看了她一眼,把她的名字寫在了報名表上。
一出教學樓,就看到周青蓉在等她了。她不顧別人的目光奔向盛慕槐激動地說:“槐槐,槐槐!我可能被選上B角了!”
“真的嗎?” 盛慕槐也替柳青青激動。
唐姣說:“你們兩個聊,槐槐我先去食堂給你搶飯。你呢?” 她又看向周青蓉。
“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吃了。” 周青蓉笑笑說。
唐姣一點頭走了,盛慕槐把周青蓉拉到一棵老樹下,問:“确定了?”
周青蓉點點頭:“今天老師又看了一遍我們報B角的人的表演,就單獨誇獎了我。俞雁兒也在現場呢,她最近跟我關系不錯,下了課也說恭喜我。”
盛慕槐卻感覺到了些許奇怪:“老師和俞雁有沒有明确說過讓你當B角?這聽上去不大保險。”
“老師說了,這些報名的人裏就我演出了白素貞的味道,當B角也要有能力才行。” 周青蓉本來興奮地臉都紅了,說着也不确定起來:“要不我再去跟俞雁套個辭?”
“ 別,不要主動提這個事兒。當心俞雁她多心,又給你使絆子。” 盛慕槐分析道。
周青蓉雖然點頭,但還是沉浸在老師誇獎了她的興奮中:“一周後演出人員和随行人員的名單就會出來了,到時候就塵埃落定了!”
“瞧把你給開心的。我也報名當後臺工作人員,到時候說不定咱們倆能一起工作呢。” 見青蓉那麽高興,盛慕槐也不覺笑了,她問:“今天你不跟你們宿舍一起吃飯?”
“不去了,我和她們說我身體不舒服不想吃,趁着這時間再去排練廳練練!”
“唉呀這勁頭可不得了呀!” 盛慕槐說,“我去食堂給你拿兩個饅頭,練完也得吃東西。”
“謝謝你槐槐!” 周青蓉腳步匆匆地走了,與向食堂奔去的大軍正好是相反的方向。
盛慕槐既替她高興又有幾分擔心,害怕周青蓉希望太大,結果失望反而更大。
找時間得勸勸她,可她這勁頭上來了是不聽勸的那種。不管怎麽說,蓉蓉能這樣卯足勁練功也很好。
她的這出《白蛇傳》磨出來,即使這次不能參演,以後也絕對會有演出的機會。
很快一個星期就過去了。巡演的人員名單定了下來,被張貼在校園的公告欄中。
下課後盛慕槐擠過去看,但名單前的人太多了,她只在最末尾義工欄瞥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又往前擠,想看看青蓉到底有沒有當選。
這時候俞雁帶着宿舍的人來了。
她一來,很多認識她的人自動往旁邊給她讓了條路。盛慕槐也被擠到了人堆之後。
果然,榜首的《白蛇傳》主演名單上,寫了大大的“俞雁”兩個字,再去看B角,卻是那個哪裏都不如周青蓉,根本拿不出手的柳寶珍。
周青蓉一開始還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反複在紅紙上掃了幾遍,才确認別說B角,就連跑龍套也沒她的份。
“怎麽回事……俞雁,你不是跟我說過……” 周青蓉不敢相信。雖然槐槐勸過她,讓她別把這次的選拔太放在心上,但她又怎麽能不放在心上呢?這是她改變命運的機會啊!
她做了萬全的準備,每天槐槐教完她還繼續在練功室練到深夜,給俞雁伏低做小,打飯、打水,就差沒當她丫頭了,才終于在她嘴裏得到一句準話:B角是你的。
怎麽現在榜單上竟然沒有她的名字?
“那是和你開玩笑啊。” 俞雁彎唇朗聲說:“ 看你那麽認真,我不忍心讓你失望。”
她身邊的兩個宿友也看着周青蓉嘻嘻笑。
俞雁低頭在周青蓉耳邊說:“看你天天偷偷苦練,還要讨好我真是太可憐了,要忍住不笑也很辛苦呢。”
“你以為你是誰?還想當我的替身,還想取代我?你連當個龍套都沒資格!”
周青蓉聽了這話渾身顫抖,臉色慘白,不可置信地看俞雁。可俞雁早已經直起身子,又恢複了那種高傲的樣子。
範玉薇校長親自輔導她,她離當範門弟子的日子不遠了,何必和這個心比天高的丫頭多嘴。
周青蓉忽然狠狠地推開身邊的宿友和別的人,飛快往遠處跑去。
盛慕槐在外面看不清楚情況,正要往裏擠,忽然看見周青蓉捂着臉跌跌撞撞地從人堆裏沖出來,跑開了。
“蓉…” 盛慕槐剛想叫她名字,看到那麽多看熱鬧的人卻突然住嘴,只是追在她的身後。
周青蓉一直跑一直跑,跑過了操場,跑進了教學樓,跑進了她和盛慕槐總是偷偷一起練功的那間排練廳,把門鎖上,靠牆坐在地毯上放聲大哭。
“青蓉,青蓉!” 盛慕槐在外面轉動門把手,可沒人應聲。
她又敲門,良久,裏面才傳來周青蓉悶悶的聲音:“槐槐,你走吧,別管我。”
“我怎麽不管你?” 盛慕槐說:“你從小就喜歡一個人躲起來哭,你什麽都憋在心裏,是會出毛病的。”
“是啊,現在不是在鳳山,沒人來找我,沒人用野櫻桃砸我,眉毛哥也不會來逗我笑了。演的好還是不好都沒有用,反正也不會有人在乎……” 周青蓉喃喃自語。
盛慕槐聽不清楚周青蓉在說什麽,卻知道她一時是轉不過這個彎來,于是說:“你不出來,那我在外面陪你,陪到你出來為止。”
周青蓉不答話。盛慕槐也不管,盤腿靠門坐下,用系統放戲聽。
等到天都黑了,今天的晚功都已經做不成了,門才終于打開。
盛慕槐切斷系統回頭,周青蓉眼睛腫得和核桃一樣,雙手握拳,嘴抿得很緊,渾身都有種僵硬的感覺。
可是看到盛慕槐的那一剎,她身體和表情又忽然軟了,伸出手說:“槐槐,你怎麽還在這?我還以為你走了。”
盛慕槐拉着她的手爬起來,坐那麽久腿都麻了,她說:“我說過了等到你出來,你沒出來我才不走呢。”
“餓了吧,我帶你去食堂吃宵夜。” 她拉着周青蓉往食堂走。
食堂會賣一些串兒、油餅、稀飯之類的宵夜給練完晚功的學生,這是要收費的。
盛慕槐把兩串烤雞心,兩串烤韭菜,和兩碗玉米碴粥端到桌子上。
周青蓉也許是餓了,連勺子都不要,抓起碗唏哩呼嚕地開始喝粥,最後把臉整個兒埋進粥碗裏,帶着種惡狠狠又自暴自棄地發洩模樣。
“你幹什麽啊。” 盛慕槐抓住周青蓉的手,制止了她。
周青蓉這才停下,用手抹了抹臉和鼻尖上沾得玉米碴:“沒什麽,我沒事。”
“槐槐,我是看清現實了,我在唱戲這件事上是不成了,但你不一樣。” 周青蓉忽然抓住盛慕槐的手,目光灼灼:“你是個天才,你唱的《白蛇傳》根本就比我們那個破爛老師要好。這次巡演李校長和範校長都會到場,你要抓住機會登臺。有傳聞說範校長想在學校裏收一個徒弟,所以俞雁才會那麽上心去表現,你這次只要能在範校長面前演唱一次,就一定能抓住她的心,說不定範校長就把你給收了!我看到時候俞雁還怎麽得意。”
“可我只是去打雜的。” 盛慕槐說。
“俞雁選的那個B角唱的不是一點爛,就因為家裏有錢,才當上了B角。” 周青蓉冷笑,“槐槐,只要讓柳寶珍上場,她肯定出狀況,到時候你不要客氣,學生裏能唱整本白蛇傳的也就只有你了。”
“俞雁以為自己的算盤打得精,其實範校長根本看不上她,不然早就收她當徒弟了,怎麽等得到今天!” 周青蓉抓起一串雞心,将它們全部撸到了嘴裏。
***
十月二十日,盛慕槐在被窩裏舉着手電筒寫信:
“爺爺:
展信佳!
不知道您身體最近怎麽樣,鳳山的一切都還好吧?請您代我問候鳳山所有人,告訴他們我很想念他們。我現在在被窩裏跟您寫信呢。我們已經結束了在首都的巡演,明天就要前往天津了。
首都所有戲院裏我最喜歡吉祥戲院,雖然設施都很陳舊了,卻有種時光凝聚的感覺。梅老板曾經在這裏演出過很多回,在後臺幫忙的時候,閉上眼睛,仿佛還能聽見當年鑼鼓開場的聲音。您一定來過吉祥戲院,也一定在戲院裏演出過吧?
對了,我現在是個後臺打雜的,幫學校三十年巡演做義工呢。衣箱師傅說我聰明,流程、角兒的穿戴、疊戲服都只教一遍就記住了,要不是我是個戲校的學生,他們都想把我留下來當徒弟了。我覺得在後臺幫忙的收獲很大,打雜不是只為了打雜,還讓我更了解了戲曲的方方面面,對人物的美學欣賞也有了提高……
……
好了爺爺,我要睡了,明天還要早起趕火車。聽說天津的觀衆都特別嚴格,連譚富英老前輩都曾經因為嘎調沒唱上去被喝倒彩扔雞蛋,我們都可緊張了。
祝您身體健康,萬事順意!
此致,
敬禮
盛慕槐”
盛慕槐将寫得滿滿兩頁整的信紙小心疊起來,放入了信封,這才安穩躺上床睡覺。
其實這些天她也挺累的,這次巡演的不僅有在校的學生,每場還會請一位在首都戲校畢業的名家。她每場戲開場前都忙得脫不開身,等主角登臺以後,她又要溜到前排去看戲,吸收別人表演的經驗,戲演到最後一幕了,她就要趕緊回後臺,準備工作。
但她忙碌得很充實,很開心。
要說哪裏不爽,就只因為一個人——俞雁。她太難搞了,而且特別喜歡給盛慕槐和也在後臺幫忙的柳青青挑刺。幫她穿行頭能挑出一百個毛病,末了還要說盛慕槐和柳青青沒有眼力見兒,打雜都打不好。
遇到這種時候盛慕槐一般都懶得搭理她,她怎麽說就照做,反正穿得不好看也是她自己的鍋。
可有一場戲沈校長來後臺看了一眼,俞雁前一秒還在冷嘲熱諷,下一秒就站起身十分熱情地走到沈玉薇身邊,和她聊起了演出感受。
真是個老雙面人,大陰陽師啊。盛慕槐在心裏吐槽。
***
第二天,首都戲校參加三十周年天津場的學生整齊地在校門口排成兩隊,往火車站方向行去,她們要坐火車前往天津。
第一場演出是在中國大戲院,打炮戲就是《白蛇傳》。
不過今天的演出很特殊,為了回饋觀衆,同時表達重視之情,範玉薇和她的搭檔會演出前兩折「游湖」和「結親」,下面的再由俞雁接替,據說李韻笙校長也會在臺下捧場。
範玉薇有自己專門的化妝師和行頭,身邊還有許多人,盛慕槐仍舊負責給俞雁服務。不知道是因為範玉薇也在還是怎麽的,俞雁今天竟然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化妝梳頭,嘴抿得死緊,連盛慕槐給她穿衣服的時候都沒有主動找茬。
因為範玉薇的緣故,中國大戲院的座全都賣光了。
臺下有許多範玉薇的老戲迷,今天一是來重睹角兒的風采,順便再看看首都戲校改革開放後培養的新一代小演員究竟怎麽樣。
因為俞雁還沒上場,盛慕槐不能溜到前面去看戲,只能在後臺聽戲。
範玉薇演這出是宗梅派,她把梅派的貴氣雍容融合進自己特有的甜亮高亢的聲音裏,即使不看身段,也聽得特別過瘾。
游湖加上結親一折只有三十餘分鐘,下場後範玉薇連妝都來不及卸,先來鼓勵俞雁。
俞雁一身素白繡花褶子,配上苗條高挑的身段和精致的妝容,看上去真如白娘娘一般。可她一開口,嗓子啞的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俞雁,你嗓子怎麽成這樣了?” 帶她的青衣老師最先開口問。
“我可能感冒了。” 俞雁語氣裏帶着些微哭腔。她心氣兒高,這麽重要的演出,範校長的也在的場合,她怎麽能夠出差錯!
“你,你怎麽不早說啊!” 青衣老師看了一眼範玉薇的臉色,心裏慌極了,“柳寶珍呢?柳寶珍扮上了沒有?快讓她準備上場。”
好在柳寶珍作為B角已經把妝面畫好,大頭也戴好了,只要換上衣服就能上場。
盛慕槐跟另外兩個義工立刻替她穿戴起來,将她送到了上場門邊。
等她上了場,後臺的所有人才舒了一口氣。
範玉薇卻很嚴肅,當場教育了俞雁一頓:“ 你這場演出是為了學校的榮譽,為了臺下的觀衆,不是為了自己當主角!如果你嗓子不在家或者不舒服,就應該第一時間告訴老師,換B角上。我們戲校的教育不是讓你們把個人的面子和成敗放在一出戲的成功之前。”
她的聲音并不大,也沒有發火,但俞雁卻感覺那一句句話都像巴掌一樣抽打在她的臉上,她想周圍的人雖然沒發出聲音,心裏肯定笑死了。
俞雁臉和耳根通紅,盯着遠處,半晌不吭聲。
“我不是針對你個人,你也不必心中有氣,嗓子不好就多休養兩天,把該怎麽做一名好演員想想清楚。天津的演出錯過了,上海還有機會。” 範玉薇說。
“校長!我……” 範玉薇這幾句話已經把俞雁在天津演出的機會全消滅了。她還想站起來再争取,青衣組老師卻伸手把她的肩膀給按了下去。
就在這時,臺下忽然發出一陣叫倒彩的聲音。原來柳寶珍演得實在不行,把一個許仙勸酒,白素貞不肯飲,最後禁不住許仙再三請求終于含羞帶喜飲下雄黃酒的過程演得意趣全無。
特別是範玉薇珠玉在前,這樣一對比,柳寶珍簡直和白開水一樣寡淡無味。
這也就罷了,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小孩子,現在京劇又不比從前,大家也都忍住了。
可是她在許仙看到白素貞真身吓死以後的表現實在太糟,水袖抖得像個面口袋,趴在許仙身上真像條蛇一樣扭來扭去,看得人直想發笑。
可能是太緊張了,唱這折最脍炙人口的唱段時,她一開口:“含悲忍淚托故交,為姐仙山把草盜,你護住官人莫辭勞。為姐若是回來早,救得官人命一條,倘若是為姐回不了,你把官人遺體葬荒郊……” 連破了三個音,最後下場真是在噓聲中含羞帶淚地離開。
“這就是你們選出來的B角?” 範玉薇問。她都多少年沒聽過這樣熱烈地倒彩了。
她是校長又是名家,平常校務和演出工作都很繁忙,還是抽出功夫給俞雁和負責教學的青衣老師細致地講過好幾次這出戲,并且把自己珍藏的錄音錄像送給俞雁觀摩。沒想到她們選出的B角竟然是這樣。
“這樣演下去,咱們首都戲校的名聲在天津就別想要了。這個B角不能再上了,在場的學生裏面還有沒有人會演《白蛇傳》?”
戲演到她這個份兒上的人,反而更加珍惜羽毛。但範玉薇已經做好實在不行就自己上的準備了。
從「盜草」到「水鬥」幾折有激烈的武戲,她一來年紀大了,很久沒演過武戲,身段不如年輕時靈活,二來也沒和學生們配合過,反而可能出差錯。
可為了首都戲校的名譽,為了臺下觀衆着想,也只能硬着頭皮頂上。只希望臺下的老觀衆看在過往的面子上別太苛刻。
這時候,一直穿着件黑色練功服,紮着丸子頭忙忙碌碌毫不起眼的盛慕槐舉起手:“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