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融和坊的範圍很大,還包含了十幾條街與巷,南官巷便是其中之一。

婉瑛提着裙擺在夜色中狂奔,沒過多久,已經循着馬蹄聲、敲鑼聲,以及人們的哭喊聲來到失火地點。

只見濃煙密布,眼看就快要燒毀一整排的民房了。

她當然見過火災現場,可是在這個架空的朝代,既沒有灑水器、滅火器等消防設備,到處也都是易燃物品,再延燒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向婉瑛,你可是要當消防員的人,這時該做什麽?

「大家快往那一邊跑!」今晚的風很大,火勢也會蔓延得很迅速,婉瑛先判斷風向,然後開始大喊。

一心一意只想着逃命的人們也不管大喊的人是誰,便照着她的話,開始往逆風的方向跑。

「往那邊跑!」她不斷揮舞着雙手。

而熸火軍也是個個穿上火背心,拿着水桶、水囊、水袋、斧、鋸、梯子、大索、鐵錨兒,還有唧筒等滅火器具,正忙着撲滅火勢。

能夠親眼目睹古代消防員滅火的英姿,婉瑛心情很是激動,要不是時機不對,真想上前跟這些打火兄弟一一握手。

「……大叔,哪兒有水?」她可不能光是站着,正好在地上撿到了一只水桶,于是拉了個人就問。

對方比了一個方向。「那兒有口水井……」

「謝謝。」婉瑛馬上跟着其他人去提水。

她提着一桶水回來,由于距離太遠了,根本潑不到火,于是又往前幾步,就在要把水潑出去時,一只力道強勁的手掌卻抓住她。

「姑娘後退!」一個沉着有力的男性嗓音在婉瑛耳畔低喝。「這兒太危險了,你快離開。」

婉瑛下意識地擡起頭來,就算沒有看到人,聽到聲音也可以認出對方的身分,他既然是熸火軍的指揮使,自然會在這裏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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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

「你是……婉兒姑娘?」秦鳳戈着實怔愣住,萬萬沒想到會在南官巷見到她,此地距離大雜院可有一段路程。「你怎麽會在這兒?」

她掙紮了下,對方的手掌才松開。「當然是來幫忙救火,将軍快去忙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還沒說完,手上的水桶已經被他搶走了。

秦鳳戈不由分說地扣住她的手腕,想讓婉瑛離着火的屋子遠一點。「這兒實在太危險了,婉兒姑娘還是快回大雜院去……」

「我不會有事的,而且這兒需要人手幫忙,将軍盡管去做該做的事,不要因為我而分心……」她把水桶又搶回來,轉身就又跑去提水。

「婉兒姑娘!」雖然不得不說她勇氣可嘉,秦鳳戈還是不太放心,可是現場又需要他指揮,分不開身。

才跑沒多遠,婉瑛想到了什麽,回頭又跑了回來。

「要防堵火勢繼續延燒下去,将軍最好先做一至兩道的防火牆,不然今晚風大,火勢會延燒得很快……」這裏的房舍蓋得太密,巷道又窄,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火撲滅,有很高的難度。

她只希望能盡一份力量,減少傷亡。

聞言,秦鳳戈怔愣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婉瑛已經跑遠了。

「将軍,「風火牆」已經完成了……」一名熸火軍兵飛奔回報。

原來秦鳳戈早就派下屬去進行了,因為是在衢巷內,朝廷并未嚴格要求必須有「風火牆」的存在,萬一踫上失火,就得盡速打掉其中一間屋子來阻隔火勢,這是最快的辦法。

熸火軍兵見他沒有反應,又問了一次。「将軍?」

「走吧!」他先将心思拉回到正事上,至于心中的諸多疑問,只能稍候再細想了。

沒一會兒,婉瑛已經提着水桶回來,突然想起父親還在世時,有一天她念書念到很晚,父女倆難得一起吃宵夜,正好新聞在報導一場火災,便聊起縱火犯的心理狀況,他們通常會留在火災現場确認和欣賞自己的傑作。

她有些警覺地察看圍觀民衆,雖然無法肯定這場火災是意外還是人為導致,可是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不過四周光線不明,而且又很混亂,實在很難判定,婉瑛搔了搔臉頰,看了老半天,什麽也沒發現。

「把傷員擡出去!」

不遠處又傳來秦鳳戈的低吼,不用看也知道有人受傷了,接着便見到一名不斷發出痛苦哀嚎的傷員,被兩個人用兩根竹竿、中間綁着一塊長形粗麻布所制作的簡易擔架擡出來。

接着,對于救治燒燙傷病人具有豐富經驗的區大夫出現了,每次發生大火,他必會穿上白袍前來幫忙。

「把他放進重傷區……還有記得沖脫泡蓋送這個口訣,先在傷口上沖水,再脫去衣服,不然會傷到表皮……」區大夫先當場進行檢傷分類,并熟練地指揮手底下的學徒。

婉瑛看着這一幕,曾經出現的違和感又來了。

「這裏還有一個傷員!」又有人喊道。

這回不是用擔架擡出來,而是被一名熸火軍兵攙扶着,她馬上過去幫忙,随口問着區大夫。「醫師,要把他送去哪裏?」

「就送去……」區大夫才說到這裏便呆住了。

醫師?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麽稱呼他了。

而婉瑛也愣住了。

兩人就這麽面面相觑。

「我的腳……」傷員的叫聲驚醒了他們。

區大夫滿臉疑惑地觑她一眼,可惜沒有時間多問。「只是小腿挫傷,把他帶到輕傷區……」他一面檢傷,一面往外走。

婉瑛可以肯定他跟自己一樣是穿越過來的。

問題是要跟對方相認嗎?

這麽做又安全嗎?

她有些遲疑地思忖。

一直到接近寅時,風火牆開始發揮作用,火勢也被控制住了。

除了由禁軍所組成的熸火軍,加上知府衙門的官差衙役,雙方合力對抗這場大火,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任務。

「……回将軍,就只剩下一些餘火,确定無人受困在裏頭。」負責收拾火場的熸火軍兵過來回報。

秦鳳戈颔了下首,來回穿梭在全毀和半毀的民房之間。已經日夜加強巡邏,百姓們也相當注重防火安全,為何還會發生如此嚴重的火災?莫非真的不是意外?這一點值得深思。

「……大嬸快點出來!你不能進去!」婉瑛一臉着急的想要将一名婦人從搖搖欲墜的民房拖出來。「房子快要塌了……」

婦人一面哭一面說︰「我全部的家當都在裏頭……這會兒全完了……」

「我知道很難接受事實,不過還是要咬緊牙關撐過去,人沒事才是最重要的,死了才是什麽都完了……」她抱住對方,不斷地安慰。

身旁的人也加入行列,彼此加油打氣。

站在衆人身後的秦鳳戈,看着婉瑛所做的一切,不禁也對她刮目相看,這般勇氣十足又富有同情心的女子不只與衆不同,更屬難得。

待婉瑛将婦人交給其他人來照顧,才轉過身便看到他了。

「将軍沒受傷吧?」婉瑛關心地問。

見她原本潔白的臉蛋和身上的襦裙都被熏黑了,卻一點都不在意,秦鳳戈眼中閃過一縷贊許的笑意。「沒有。」

「不過将軍的臉都被煙給熏黑了……」她噗哧一笑,很自然地掏出粗布做的手巾要幫他擦拭幹淨,但小手才舉到半空中,突然想到這個舉動可能讓對方誤會,才打算縮回手,已經被男性手掌給握住了。

「婉兒姑娘……」他嗓音微啞,這般美好的女子卻不能屬于他,是他的損失,也是遺憾。

直覺告訴婉瑛大事不妙,連忙稍稍地用力把手抽回去,跟着轉移話題。「倒是這場火是怎麽發生的?總不會又是意外吧?」

他臉色一整。「這話怎麽說?」

「呃……」她不禁有些支吾其辭。「我的意思是天底下哪來這麽多的意外,太多意外反而就不是意外。」

聞言,秦鳳戈不禁失笑。「婉兒姑娘總有不少奇特的想法。」

「讓将軍見笑了,小女子沒念過書,都是聽別人說的,東湊一點、西湊一點,就變成這樣了。」她差點得意忘形,以後說話還是要謹慎點。

「還有『風火牆』……它并不叫『防火牆』,這也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嗎?」

他可沒有忘記,一般姑娘家是不會懂這些事的。

婉瑛在心中苦笑,就知道他會問,只能想辦法蒙混過去了。

「小女子忘了是在什麽地方,又是聽誰說的了……原來它叫『風火牆』,不是『防火牆』,那我真的聽錯了。」她故作恍然大悟狀。

仰頭看了下天色,離天亮還剩下半個多時辰,秦鳳戈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

「婉兒姑娘也該回大雜院去了,路上千萬小心,或者我命人送你?」

她婉拒對方的好意。「不用了,多謝将軍,小女子就先告辭了。」看來很難從這位将軍大人口中打聽到什麽,到頭來還是得靠自己。

待婉瑛循着原路回到大雜院,已經累到直接癱在床上睡着了。

翌日早朝,聽聞昨夜融和坊又發生大火,皇上龍顏大怒,立即宣召骠騎将軍秦鳳戈和知府進宮,當殿訓斥兩人一番。

待秦鳳戈心情沉重地回到府第,站在正室的寝房外,想進屋去跟她說幾句話,好解心中的苦悶和挫折,可是又怕令她擔心,更會傷了身子,只好作罷了。

接着,他又想起那位婉兒姑娘,一名敢在火場中奔走幫忙的女子,着實令人心動,不過既然對方婉拒為妾,又該以何種身分和理由去找她呢?

在感情上,他可以用一品武官的身分,以權勢相逼,可是在理智上,秦鳳戈不允許自己這麽做,那不只是卑劣無恥,也得不到對方的心。

沒錯!他想得到的是那位婉兒姑娘的心。

因為她跟尋常女子不同,不會為了榮華富貴而甘願為妾,所以他也不能用不光明磊落的手段來得到她。

他是真心喜愛她。

「唉!」秦鳳戈難得地嘆氣了。

負責照料梁氏的老嬷嬷正巧打開房門出來。「見過将軍!」

「呃、嗯。」他回過神來。

寝房內的梁氏聽見了,微弱地問︰「是将軍回府了嗎?」

秦鳳戈原本不想打擾她休息,也不得不進屋,見梁氏靠坐在床上,語出關切地問︰「怎麽沒躺下來歇着?」

「妾身今天精神還算不錯,便想起來坐一會兒……」梁氏端詳着夫婿抑郁的臉色。「将軍進宮之後,皇上是否怪罪于你?」盡管人在養病,府裏發生的事,多多少少也會傳到耳裏。

他淡淡地帶過。「皇上會怪罪也是自然的,或許真有我疏忽的地方,才會讓火災一再發生,說幾句重話算不了什麽。」

「妾身相信以将軍的能力,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她柔聲安撫。「還聽說……将軍前幾日讓劉媒婆去跟中意的姑娘提起納妾的事,結果對方拒絕了?」

「對,是拒絕了。」秦鳳戈點頭承認。

梁氏不禁感到納悶。「理由呢?」

「寧做窮人妻,不做将軍妾。」

她怔愕一下。「這樣的姑娘的确不多,就連妾身也想見她一面,将軍若真中意,妾身可以……咳咳……」

「對方既已婉拒,我也不便強求,納妾之事就先擱着,處理公務要緊。」他扶着正室躺下來歇息。

「難得有将軍看上眼的姑娘,偏偏對方不肯入府,只怕老太君等不下去,不會再由着将軍了……」梁氏不想見到夫婿為難。

秦鳳戈不想讓她太過擔憂,只能輕描淡寫地帶過。「這事我會自己看着辦,你不需操這個心。」

「是。」她看着夫婿握住自己的手,心中備感溫暖。

秦鳳戈回房更衣之後,便又回到熸火軍署處理後續事宜,并将陸續回報的線索轉交給知府衙門,以便傳訊相關人等,展開深入的調查。

未時左右,他又來到南官巷,與其紙上談兵,不如親自到現場勘察,說不定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才走到火災現場,秦鳳戈一眼就瞧見婉瑛看似纖弱,實則剛強的女子身影,正彎身幫其他人整理家園,無人要求她這麽做,卻又能自動自發,更讓他心折。

「婉兒姑娘!」他上前喚道。

又遇見這位将軍大人,讓正在打探消息的婉瑛有些心虛。

「我什麽也沒做,只是跟他們随便聊聊……」見秦鳳戈一臉莫名,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居然笨到不打自招了。「我只是以為這兒不準外人進入,将軍又要趕人了。」

他颔了下首。「婉兒姑娘是自願前來幫忙,将軍豈有趕人的道理。」

「不會趕人就好。」婉瑛這才放下心來。「有關昨晚這兒失火的事,将軍有找到什麽線索嗎?」

秦鳳戈諱莫如深地瞅着她。「婉兒姑娘似乎已經認定這場火不是意外。」

「當然不是,只是想要确認清楚,夜裏才能睡得安心,畢竟小女子也曾是火災的受害者,要是下回再踫上同樣的狀況,只怕就沒那麽幸運了。」直覺一直告訴婉瑛這些火災有問題,偏偏又不知從何查起。

「婉兒姑娘是否懷疑南官巷和之前大雜院的失火有關,都是有人蓄意引起的?」他嗓音透着一絲警覺,神情整肅地問。

她一臉不太确定。「我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個犯人,只是聽大雜院裏的馬大嬸說,那晚的火是從小女子的屋前開始點着,事後還找到幾塊燒焦的碎布,怎麽想都覺得可疑。」

「根據知府衙門的調查,那些碎布是常見的藍色粗布,由于随處都找得到,很難斷定是蓄意還是巧合,加上當晚并未發現有可疑人物進出,因此找不到人為縱火的證據……」秦鳳戈停頓一下。「為了謹慎起見,我會命負責夜間巡視的鋪兵多加留意,讓婉兒姑娘能夠安心。」

婉瑛福了下身。「多謝将軍。」

說着,見秦鳳戈黝黑的虎目直勾勾地瞅着自己,讓她有些不太自在,也有些尴尬,更擔心會不小心陷進去,畢竟人與人相處久了就會産生感情,至于又會在何時發生,誰也沒有把握,還是要步步為營。

她不想愛上不該愛的人。

「那、那我就不耽誤将軍,先去幫忙了。」她趕緊脫身。

待她轉身走開,還可以感覺到背後有雙灼熱的視線一直跟着自己,只好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理性,免得誤入歧途了。

當天傍晚,大雜院裏的婆婆媽媽煮好飯菜,有的人是端回自己屋子,有的則是窩在竈房,或站或坐,一面吃一面閑話家常。

「這幾條魚可都是婉兒自己掏錢買回來的……」陶大娘每見一個人就誇一次。「這丫頭就是貼心。」

婉瑛被誇到有些不好意思。「這沒什麽,只是想到大家很久沒吃魚了,正好經過魚行,就順便買回來。」

「你有這個心最重要,總比其他人連想都沒想過來得好。」她睨了一眼滿臉心虛的玉珠說。

玉珠有些尴尬地扯開話題。「婉兒,我聽說你下午又跑去南官巷幫忙了,何必自找麻煩呢?」

婉瑛心想每個人的想法不同,沒必要争論。「我并不覺得累……對了,還有這兩小甕的醬菜,是周安成前幾天拿過來的,大家一起吃吧。」

「你以前都叫他周大哥,怎麽現在連名帶姓的喊,人家喜歡你這麽多年,不領情就算了,也太失禮了。」叫做彩雲的姑娘替暗戀的對象打抱不平。

玉珠跟她杠上了。「誰不知道你喜歡周安成,既然這樣,自己應該要主動一點,別把氣出在婉兒頭上。」

「你說什麽?」

「我說你這個人虛僞!」

兩人都怒紅了眼,似乎就要打起來了。

「你們別這樣!」婉瑛連忙伸手拉開她們。

彩雲又把矛頭對準婉瑛。「要是真的不喜歡周安成,就該老實地告訴人家,好讓他死心才對,而不是存心吊人胃口似的。」

「我已經跟他說過了!」被人這麽誣蔑,婉瑛也有些火大了。「可是他想不開,我也沒辦法。」

「那就多說幾次,直到他聽進去為止。」她還是認為婉瑛是故意的。

婉瑛覺得很冤枉。「我……」

「婉兒,你別管她!她是在嫉妒你。」玉珠哼笑地說。

「別以為我怕你……」彩雲羞惱地斥喝。

這時,身為長輩的陶大娘不得不出聲教訓這幾個姑娘。「好了,連吃個飯都不能讓耳根子清靜一點,都回自己屋子去。」

玉珠和彩雲便一臉悻悻然地端着飯菜走了。

「唉!」婉瑛滿臉無奈。

陶大娘也嘆了口氣。「你別在意彩雲那丫頭所說的話,感情的事本來就是勉強不來的,既然你真的不喜歡那姓周的,下次見到他來,我會要他以後別再三天兩頭的往這兒跑了。」

「謝謝陶大娘。」她也希望對方早一點看開。

「那姓周的是他娘一手帶大的,爹很早就死了,他跟阿平一樣都在酒樓當跑堂,說不好,也沒什麽不好,只是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

她有些疑惑。「眼神?」

「你跟他說話總是低着頭,多半是沒注意到,他那個眼神……該怎麽說呢?」陶大娘想破腦袋,就是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詞。「就是感覺不太好,好像非要得到你不可似的,不過也沒見他有什麽冒犯的舉動,所以我才沒特意跟你說。」

婉瑛怔怔地聽她說完,回想和周安成僅有的兩次談話,并未發覺對方有什麽不對勁,只認為對方太不懂得知難而退的道理,不過陶大娘會把這事擱在心裏,想必其有來自。

「……我找機會跟他說說,若是沒事就少到咱們這兒來。」陶大娘吃過的鹽可比她還多,認為這麽做會比較好。

「嗯。」她也同意。

亥時,除了陣陣蟬鳴,四周靜谧無聲。

睡到一半,婉瑛突然莫名地心悸,猛地驚醒。

「爸!」她朝半空中喊道。

也許是父女連心,婉瑛可以感應到父親就在自己身邊,那是血脈之間的呼喚,就像那天晚上,若不是聽到叫喚,說不定她早就吸入過多濃煙嗆死在房間,更不可能有時間去救住在三樓的那一對祖孫。

她等了好一會兒,自然不會有人響應。

不過婉瑛向來相信直覺,這一點應該也是遺傳到當警察的父親,盡管推敲不出原因,就是覺得會有事情發生。

婉瑛索性不睡了,打算到外面巡視一下,就算有鋪兵負責夜間巡警的工作,也不可能會走進大雜院來,還是得靠自己。

就在她踏出房間,穿過小廳,接着拉開門闩,兩扇門板頓時發出嘎吱的剌耳聲響,也吓到屋外的黑影。

「誰在外面?」她看到黑影馬上大叫。

黑影一驚,不由分說地轉頭就跑。

她垂眸一看,瞟見堆在地上的雜物冒出紅色火光,不禁大驚失色,幸好火勢還沒有很大,本能地把雜物往外踢,用力将火踩熄。

「不要跑!你有種放火,就不要給我跑……」婉瑛知道自己猜對了,果然是人為縱火,跟上次的犯人絕對是同一個。「大家快點起來!」

大雜院裏的人都被驚動了,紛紛沖了出來。

「是婉兒在叫嗎?」

「是不是又失火了?」

婉瑛已經提起裙擺追了出去,嘴裏還在嚷着。「火已經被我踩熄,我現在要去抓犯人……你們快去報官……」

「丫頭,太危險了,快點回來!」邱老爹在身後喊道。

平日沉默寡言的馬大叔在緊要關頭還是可以派上用場,趕緊交代妻子看好三個兒子,然後跑去跟熸火鋪屋通報。

其他幾個大男人則是把大雜院又仔細地檢查一遍,以免還有其他地方被人放火,所有人如同驚弓之鳥,而玉珠、彩雲等幾位年輕姑娘都臉色蒼白,吓得說不出話來。于此同時,婉瑛也使出全力想要追上前面的黑影,這次非要逮到犯人不可,不能讓他再繼續害人了。

「我非抓到你不可!」她大聲嬌吼,在靜夜中,聽來格外清晰。

正在附近巡鑼的鋪兵先是聽見雜亂的奔跑聲,接着又聽到女人的叫聲,顯見事情不太尋常,趕緊提着燈籠過來。

「出了什麽事?」

婉瑛指着前頭的黑影大喊。「那個人剛剛在大雜院裏放火……」

「什麽?」鋪兵也跟着在後頭追趕。「不要跑!」

她一路狂奔,盡管這副身體不是原來的,體力自然有差,不過在危急時刻,腎上腺素爆發,可以辦到平日辦不到的事。

跑在前頭的黑影又因為太過緊張,腳步踉跄了下,就這麽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好不容易重新爬起來,才要再往前跑,婉瑛在這當口已經追上了。

「你跑不掉了……」她雙手用力抓緊對方,以開步的方式側蹬,然後一個過肩摔,宛如行雲流水般的技巧,眨眼之間就将犯人擺平。

犯人發出一聲慘叫。「啊……」

「你再跑啊!」婉瑛真是氣炸了。

直到這一刻,那名鋪兵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

「你……你……實在……太佩服了……」一個嬌弱的姑娘居然把一個體型健壯的大男人給撂倒在地,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信。

婉瑛一把将躺在地上的犯人拎起來,對着皎潔的月光,想看看這名縱火犯到底長什麽摸樣。

「你是……」她有好幾秒不太相信自己的眼楮。「周安成?」

絕對是她看錯了,婉瑛不禁這麽想,因為這個男人不是喜歡「婉兒」嗎?為何會故意縱火,想置自己喜歡的姑娘于死地?

「怎麽會是你?」這根本說不通。

周安成把臉撇到一旁,既然被抓到,也只好認了。

「姑娘,還是把他交給我吧……」那名鋪兵總算把氣順過來了。

她用盡全力,使勁地搖晃周安成。「為什麽要做這種事?上次也是你放的火對不對?你知不知道自己害死婉兒……我是說差點害死我了……」

「我以為……火勢不會太大,只會吓到你……」周安成吶吶地開口。「然後……我再安慰你幾句,你就會被我感動,答應跟了我,誰曉得……你會來不及逃出來,幸好最後又活過來了……」

婉瑛恨不得揍他一頓。「就只為了這個原因,你居然就放火?而且一次不成又來一次,你把人命當作什麽了?」

「……」他無話可說。

「婉兒」竟被這個自私無知的混蛋給害死,真是太不值得了!

她痛心地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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