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是個小禮物
從畫展回來之後,陸野和齊燕白之間的相處模式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從前齊燕白對陸野示好有餘,但親近不足,相處時總是模模糊糊地帶着一點客氣的疏離感,就像是隔着一層薄薄的膜,親近時總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謹慎。
但從畫展回來後,那種不知名的隔閡好像在一夜之間消失殆盡,齊燕白仿佛平白無故地被那場“約會”催開了一點關竅,原本青澀而朦胧的好感也逐漸發酵成了更加明顯的東西,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不但陸野察覺到了這點變化,甚至就連只有偶爾才來接送陸明明的陸文玉都看出了一些端倪。
“這個一式兩份,你替我給齊老師也帶一份,就當是謝謝他對明明的照顧。”陸文玉把手裏用油紙包好的幹貨遞給陸野,解釋道:“我最近實在忙,就不單獨過去了。”
“沒事,他不挑。”陸野接過紙袋拎在手裏,說道:“我回去跟他說一聲就行。”
“那就行。”陸文玉點了點頭,緊接着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話鋒一轉,問道:“對了,你們現在相處得怎麽樣?”
“挺好啊。”陸野問:“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想問問你,準備什麽時候定下來。”陸文玉看了一眼腕表,說道:“這都快年根下了,要吃飯的話我也得早點定位子。”
“吃飯?那不是随時都行?”陸野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陸文玉的意思,聞言想了想,說道:“要麽下禮拜天?那天我不值班。”
“誰問你這個了。”陸文玉輕輕啧了一聲,幹脆把話挑明了:“我是說你和齊老師的關系,什麽時候定下來。”
“哦,你說這個。”陸野這才明白陸文玉的意思,他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也不用這麽着急,齊老師沒談過戀愛,很多事兒還不明白呢。”
“他不明白,你還不明白?”
陸文玉人格獨立,戀愛觀也很豁達,奉行着“看上了就追”的直球原則,頗有點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她并不在乎弟弟喜歡的人是男是女,她只在乎陸野別委屈自己就行。
“我看他反正也對你有意思,趁早把話挑明了算了。”陸文玉說。
陸野聞言撲哧一樂,笑着說:“這連你都看出來了?”
“傻子都看得出來吧。”陸文玉嫌棄道:“對你沒意思,幹嘛又是給你送飯,又是幫你接送明明的——他又不是閑得慌,有勁兒沒處使。”
其實不用陸文玉說,陸野自己也能感覺到,他和齊燕白現在的關系好像就隔着一張窗戶紙,看着朦朦胧胧的不清楚,但只要有一個人往前邁上一步,就能撥開雲霧見光明。
但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陸野想要主動去戳破這層窗戶紙的時候,他卻總是會被一種沒來由的異樣感打斷。
“你不會在等着他主動表白吧?”陸文玉很了解陸野,她知道陸野在感情上其實是個橫沖直撞的人,從來都是直來直去地打直球,很少會這麽優柔寡斷的。她納悶地打量了一眼陸野,試探性地問:“還是說你沒那麽喜歡他?”
“當然不是。”陸野哭笑不得地打斷她:“我要是沒那個心,我還約他去畫展幹什麽。”
陸野當然知道自己對齊燕白不是一時興起,他自己本身不是個情感十分細膩的人,但仍然會為了齊燕白被漠視的童年而感到憤怒,感到心疼。
興趣或許是淺薄好感的源泉,但心疼絕對不是,正是因為他在意齊燕白,所以才會對那些已經過去的一切依舊抱有抵觸之心。
陸文玉一想也是,陸野雖然情感經歷不怎麽樣,但他是個對感情相當認真的人,不會因為一點零星的好感就胡亂撩人。
“那你等什麽呢?”陸文玉納悶道。
陸野其實自己也不知道,他不是個會擺架子的人,也不在乎在感情裏是否處于弱勢,更無所謂到底誰先表白,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這次卻顯得有些出奇地謹慎,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正在絆着他的腳步,促使他再“想一想”。
齊燕白很好,非常好,但或許是曾經兩段草率的感情生活确實給陸野造成了影響,他總是覺得和齊燕白之間似乎還差了點什麽。
或許是一個契機,也或許是更深的了解。
“我也不知道。”陸野說:“再等等吧,反正感情的事兒也急不來。”
最近市裏掃黃打非,陸野晚上還得值班,于是從陸文玉那出來之後,就徑直回了分局。
他回去的時候正好是晚上的交班時間,治安大隊的辦公室裏彌漫着一股濃郁的泡面香氣,陸野踩着滿地的香辣牛肉味進了屋,剛想跟齊刷刷擡頭的同事們打聲招呼,就聽屋裏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起哄聲。
陸野:“……”
大家共事這麽久,陸野很清楚自己是沒這種魅力的——一般情況下,這種起哄聲的源頭就只有一個,他順勢回過頭,果不其然在身後看見了剛從會客室走過來的齊燕白。
他臂彎裏搭着一件大衣外套,左耳上挂着一只運動耳機,志願者的工牌墜在胸口,随着他走動的動作輕輕搖晃着。
“燕白?”陸野笑着跟他打了招呼,說道:“今天怎麽突然過來了?是又有活兒要幹了?”
齊燕白自從成了社會志願者之後,一周總要來警局報道個兩三次,時間長了,連門衛大爺都臉熟他了,見到就直接放行,連個電話都不用往辦公室打。
“是啊,局裏給我打電話,說是想讓我幫忙畫個詐騙犯。”齊燕白說:“我正好有空,就順路過來幫個忙——不過現在已經忙完了,正準備回家。”
“——确實是順路。”屋裏有人幽幽地插嘴道:“順路給某棵吃不上飯的小白菜送愛心晚餐。”
自從齊燕白搬到對門之後,陸野的生活質量肉眼可見地好了不少,治安大隊原本都是一群靠外賣和泡面過日子的大老粗,現在冷不丁出了陸野這麽個被人澆灌的叛徒,簡直吸引了大片仇恨。
齊燕白臉皮薄,還不太能應付這種打趣,聞言話音一滞,耳根當時就漫上一點薄紅。
陸野見狀直接伸長胳膊把他攔在自己身後,自己上前一步,替他擋住了那些目光。
“少得了便宜賣乖啊。”陸野看了一眼自己工位上的保溫盒,然後神态自若地收回目光,笑着罵道:“有種下次別給人打電話來幫忙,有這功夫人家在家舒舒服服看會兒電視不好嗎。”
同事本來也沒什麽惡意,就是開個玩笑,見狀跟陸野笑着拌了幾句嘴,又很快縮回了電腦後面,繼續嗦面去了。
倒是齊燕白很喜歡陸野擋在他面前的感覺,也享受這種近乎偏心的在意,他盯着陸野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陸野轉過身來,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沒關系,他們就是開個玩笑。”齊燕白适時地打了個圓場,又問道:“你今晚要值班嗎?”
“嗯,得一宿了。”陸野說着把手裏的紙袋子遞給齊燕白,說道:“這是我姐給咱倆的山貨,你順路帶回去吧,想吃什麽就直接拿,不用問我。”
齊燕白接過袋子,乖乖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沒事兒的話我就先回去了。”齊燕白說:“明天上午我還有課。”
“好。”陸野說:“回去路上慢點,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齊燕白說了聲知道了,然後沖着陸野笑了笑,又禮貌地跟辦公室裏的其他人挨個打了招呼,這才撈起自己的大衣,準備離開。
走到辦公室門口時,他忽然又被陸野叫住,他轉過身朝陸野看去,不出意外地看見對方從桌上拿起一個精巧的小機械擺件,正在好奇地打量着。
“燕白。”陸野問:“這是你放的?鬧鐘嗎?”
那個金屬擺件做工精巧,前後蓋板雕着半镂空的花紋,極細的金屬鋼針一點點向前滑動着,裏面精細的機括嚴絲合縫地卡在一起,正一下下地發出秒表似的咔噠聲。
齊燕白的目光在它身上流連了一會兒,确認了它在好好地工作着,這才笑着點了點頭。
“對。”他說:“是個小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