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受傷

接連幾日暴雨,劇組拍攝進度受阻,他們前往沙漠取景的計劃往後延遲數日。內景戲還差一點兒就全部結束了,可大雨從早到晚下個不停,他們也只能停停拍拍。紀燦燦、紀安安、童河的戲份殺青了,雯姐帶着他們吃大餐慶賀,天氣預報又說明早大雨,黃導發通知說明天下午再開工,于是一群年輕人在飯店喝嗨了。

雯姐對女孩子看管比較嚴,雙胞胎姐妹喝了幾杯就被禁酒,童河惦記着早些回家也沒有多喝,倒是沈珩大約心情不好,一杯接一杯,許之念和吳昃向來玩得瘋,抓着徐亦楚一起拼酒,結果都挂了。

李千重和王周顏遠他們将幾個喝醉的拖回酒店,把人安置好本想趕快洗漱,想起來邵程一個人照顧徐亦楚,不知道是否忙得過來,就去了徐亦楚的房間。

徐亦楚還在說醉話,要跟吳昃他們拼酒,要一舉成名讓曾經克扣他拍攝酬勞的雜志社主編好看,要讓那些為自家偶像而攻擊他的腦殘粉付出代價。他嗓門很大,以至于屋裏頭的人沒聽見李千重的腳步聲。

李千重剛剛進屋就立刻收回了腦袋,腳步停頓數秒之後悄悄轉身離開。

他帶上房門,卻站在門口遲疑不決,想着要不要敲門,讓邵程意識到随時可能會有人過來。

畢竟,他們倆眼下的動作任誰瞧了都會誤會。

大概是邵程把徐亦楚放到床上時被他拽倒,兩個人以擁抱的姿勢一上一下躺着。徐亦楚醉醺醺的毫無意識,一顆腦袋在邵程肩窩裏蹭來蹭去,而邵程滴酒未沾,卻好像比徐亦楚醉得還要厲害,不但臉頰通紅,目光也有些迷離……

李千重想到邵程顫抖着手攏住徐亦楚後背的神情,頓時感到心慌意亂。

他怕這兩個人因酒生事,最終鬧得不可收拾。

他尤其怕邵程□□,做出這輩子無法挽回的決定,然後被徐亦楚讨厭,讓這份難得的情誼蒙上污點。

想到此,李千重狠下心來,用力敲門。

很快,邵程慌裏慌張地應答,請敲門的人進去。

李千重并沒有進屋,他只是裝作不經意地問徐亦楚怎麽樣了。

“哦哦……他,他——哎亦楚哥你沒事兒吧?你怎麽了?”邵程忽然變得焦急的嗓音讓李千重不得不趕快進去看個究竟。

徐亦楚有輕微的胃病,喝多了酒自然難受。他跑到洗手間吐了大半天,邵程一直陪着,給他拍背,幫他打濕毛巾擦臉,為他燒水找藥,動作有條不紊,像是做慣了這種事。

之前徐亦楚也有喝醉過,那時邵程在他房間裏玩,向來也是邵程照顧的吧。

李千重毫無用武之地,幫着邵程把徐亦楚外套脫掉把人塞到被褥下,就回了自己房間。

邵程沒有跟着回來。李千重明白,他這是打算睡在隔壁徹夜照顧徐亦楚。正好童河回家了,他的床空出來。

淩晨一點鐘,李千重剛剛進入夢鄉,就被房間裏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他沒有起身,也沒有擡頭看。

多個夜晚的共處,他已經能從腳步聲判斷出這是邵程在找換洗衣服。沒幾分鐘後他聽到房門被關上。轉過頭去看,邵程的床還是空的。

他去徐亦楚房裏洗漱了。

李千重睡意瞬間消失。他仰躺在床上,枕着雙手望着若明若暗的天花板發呆。聚餐時他沒喝多少酒,他本身也沒有胃病,可這會兒肚子裏,胃裏,腸子裏都難受起來,火燒火燎的,又仿佛鑽進去一只小怪獸,抓心撓肺的,又痛又癢。

這會兒小橙子在做什麽呢?

洗澡。

洗過澡呢?

睡覺。

他躺在童河的床上,還是徐亦楚的床上?

他是不是難以入眠,沉默地看着徐亦楚的睡顏想一些心事?

李千重不知道自己幾點鐘睡着的。從渾渾噩噩的狀态裏醒來時,隐約想起淩晨兩點半的時候他刷了一遍微博。昨晚聚餐時徐亦楚摟着邵程拍了一張照片,背景是滿桌子的菜。徐亦楚說小師弟癡迷于減肥這個不吃那個不吃,叫粉絲們勸勸他。邵程轉發了這條微博,還說“我是大人了,拒絕嬰兒肥”。可粉絲們的評論顯然歪得一塌糊塗,這個說長大了就可以做羞羞的事情,那個說嬰兒肥咬起來才帶感,一個賽一個“未成年不宜”。李千重夢裏便是湊到某人跟前,輕輕咬對方臉頰上那點兒小肥肉的旖旎畫面。

他沒留意對方的臉,只記得躺在身下的人個頭不低,很白,頭頂上紮着小揪揪。

慢慢坐起來,晃晃腦袋,讓自己從荒唐的夢境中抽離,李千重打開手機,頁面還停留在邵程的微博主頁上。李千重怔了幾秒鐘,才留意到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二十分。

怎麽突然就醒了呢?李千重費神想了想,驚覺自己是被隔壁的動靜給吵醒的。

這會兒走廊上還有人走動說話。李千重凝神去聽,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窖。

走廊裏的是沈珩和蘭若,他們站在徐亦楚的房門口,說的是邵程的傷勢。

“你這裏都腫起來了,真的不要緊嗎?”這是沈珩的聲音。

“傷着骨頭怎麽辦?還是去醫院看看吧。”這是蘭若的聲音。

走廊裏安靜片刻,徐亦楚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邵程,穿好衣服,去醫院。”

李千重立刻掀開被子下床,穿上拖鞋疾步往門口走。他拉開房門的時候徐亦楚正攬着邵程的肩膀,而邵程非常抗拒地往後退,右手還捧着左胳膊,眉頭緊皺。

邵程焦急又不敢大聲,使勁兒往後縮:“真的沒事!別麻煩了……大半夜的……亦楚哥!亦楚哥!哎呀!就是稍微疼了點兒,真沒傷到骨頭……”

門被打開,李千重的出現讓他們幾個吓了一跳,紛紛看過來。邵程像是得到了救星,不住拿眼神示意李千重幫自己說話。

“怎麽了?”李千重盯着邵程的胳膊,強裝鎮定。

徐亦楚有點兒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沒說話。沈珩和蘭若面面相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最後還是邵程笑嘻嘻地簡單說明了情況——事實就是他睡着睡着又掉床,夾在兩張床之間,半夜要上廁所的徐亦楚沒有留意,一腳踩在邵程的胳臂上,邵程吃痛慘叫,徐亦楚徹底清醒,沈珩和蘭若被吵起來,然後李千重也醒了。

邵程甩着手臂,再三解釋說這會兒已經不怎麽疼,徐亦楚感覺到腳下不對勁及時擡起來,所以他傷勢很輕,抹點兒藥酒揉一揉就好了。

李千重沒有說話,回房間找出醫藥箱,翻出藥酒。

沈珩和蘭若困得厲害,回去接着睡。走廊裏燈光略暗,徐亦楚把邵程胳膊拉緊一些放到眼前看。他本身有點兒近視,要湊近些才看得清。

但李千重視力極好,老大遠就瞥見邵程胳臂上一大塊紅腫,微微泛出青紫色。

他默不作聲,把藥酒遞給徐亦楚,看着他倆回到房間,關上了房門。

邵程原本不打算叫Strong哥跟雯姐知道他受傷的事兒,可吃早飯的時候沈珩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還說吃完繼續補眠,雯姐問了一句怎麽沒睡好,沈珩說漏嘴,結果很快Strong哥也知道了。他倆非要瞧瞧邵程的胳膊,邵程沒辦法只好給他們看。

李千重坐在不遠處,瞥見邵程胳臂上只有輕微的紅痕,略略放了心。

可是他沒想到這事兒還有後續。

下午開拍,邵程的還是武戲。他的佩劍很重,又要跟幾十號人對打,動作指導威哥為了打戲動作流暢自然,這一段拍了好幾遍。一個多小時過去,同在打鬥的李千重忽然想起邵程的傷,趁着休息喘氣的功夫,抓過他胳膊,撸起袖子看了一眼。

果然,又腫起來了。

邵程急忙放下袖子,小聲對李千重說:“大師兄,你不要對別人說。”

李千重本想問為什麽,轉念明白過來。他這是怕徐亦楚內疚。

李千重心底忽然冒出一簇無名火。他板着臉,注視着邵程滿是祈求的眼睛,沉聲道:“你要是放任傷勢不管,回頭它加重了,亦楚會更內疚。”

邵程愣住,張了張嘴,臉上浮起幾分慚愧。他讷讷地點頭,說知道了。

邵程下戲比較早,李千重晚上十點多回到酒店房間,邵程不在。他的充電器、劇本也都消失了。李千重打開衣櫃,邵程的睡衣少了一套。

邵程更喜歡跟徐亦楚做室友這個事實讓李千重很受傷。但他無可奈何。他就是這麽一個面部表情極少,不會逗人笑,平時生活也很無趣的人。

可他不受控制地想要走進邵程的世界。

哪怕邵程規劃的那個世界并沒有給他留下立足之地。

思路漸漸清晰,曾經冒出頭又被無意中打壓下去的那個想法再次出現在腦海裏。

李千重意識到,他對邵程的關注,遠遠超過了師兄對師弟的照拂。他想要邵程看見自己的存在,所以有關邵程的一切他都特別留意,所以他會對徐亦楚有些許的嫉妒和排斥。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李千重也說不清楚。

他察覺到自己的心思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并不抗拒“跟男人談戀愛”。不,其實他還是抵觸的,但只要那個人是邵程,他便覺得一切理所當然。

李千重趴在床尾,使勁扒拉頭發,苦惱萬分。

可是邵程怕他啊!他甚至不敢正眼跟自己說話!

最可恨的是,邵程他喜歡徐亦楚。

那又有什麽關系?李千重腦海裏蹦跶出這麽幾個字。

徐亦楚并不喜歡邵程。只要他們不是兩情相悅,我就還有機會。

這個想法讓李千重多了幾分底氣。他猛地從床上爬起來,坐在床尾,死死盯着房門口。他覺得自己不能放任小橙子這麽纏着徐亦楚。他要把小橙子對徐亦楚的不會有結果的愛慕掐滅在小小的火花狀态。

李千重思緒飛快運轉,想出了好幾種讓小橙子跟徐亦楚保持距離的委婉說辭。

這時候房間門被輕輕推開,邵程穿着睡衣拖鞋,抱着充電器、手機、劇本,頭頂小揪揪,愁眉苦臉地走了進來。

邵程被踩傷的胳膊上,纏着一圈又一圈繃帶,也不知道誰給弄的,紅腫的傷痕搞得像是斷了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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