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合床
“怎麽綁成這個樣子？”李千重好笑地問道。
邵程難為情地看過來：“是亦楚哥……他說我睡覺老翻身，容易壓到傷口，裹得厚一點兒不怕再弄傷。”
好像很有道理。
李千重忽視了邵程想要他幫忙解開繃帶的眼神。
邵程用右手艱難地完成刷牙、上廁所的大工程，疲憊地躺回自己的床上。
李千重假裝不經意地問：“你今晚不去徐亦楚房間睡？”
邵程沒有回答他，幾秒鐘後卻反問李千重：“大師兄，我真的夢游嗎？”他沒有看過來，而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聽上去十分憔悴。
李千重嗯了一聲。
“其實也不算吧……你就是睡覺不老實，容易掉床，摔醒了要發一會兒呆才能躺回去。”
邵程大概在想事情，許久沒有說話。李千重以為他已經睡着了，把床頭燈悄悄按滅。邵程忽然輕聲說了句“晚安”。
“晚安。”李千重在黑暗裏彎了彎嘴角，心中無限雀躍。
徐亦楚害怕你夢游，但是我不怕，我覺得你這樣也挺可愛的。李千重為自己磨煉出來的夜半睡功感到驕傲。并不是誰夜裏被驚醒之後都能淡定自如地把室友抱回床上，然後一秒入睡，波瀾不驚。
淩晨一點鐘三十五分，李千重被越來越響亮的說話聲吵醒，睜開眼後非常自然地摸過手機，打開後借着屏幕的微弱亮光看向邵程那邊。
這回邵程沒有掉床，不過他在說夢話。
“……不喝！媽媽……難受，我難受……亦楚哥……媽媽不要哭……”
片片斷斷的，沒有完整的句子，李千重聽着揪心，卻聽不出他到底因為什麽事兒而如此悲傷，以至于二十多歲的年紀還能在夢裏哭出來。
手機屏幕亮光滅了。
李千重按下床頭燈的按鈕，把空調溫度調高少許，然後探過身子将邵程踢掉的毯子給他蓋好。邵程的胳膊上繃帶打了死結，這會兒倒沒有散開。李千重低下頭看了看邵程的手掌，發現他兩只手顏色不大一樣，受傷的那只要偏紅一些。
難道是因為繃帶綁太緊，血液流通不暢導致的？
真是那樣，後果可能更嚴重。
可是他們房間并沒有剪刀之類的東西。李千重拿指甲剪試了試，費了半天功夫也沒能剪開。他琢磨着幹脆用打火機。可他好些日子沒抽過煙了，在片場不大方便，回到酒店因為邵程不抽煙他也不好在房間裏吞雲吐霧。打火機找了好幾分鐘，回到床畔的時候邵程睡覺的姿勢又換了一種，人也從床這一側滾到了另一側。
李千重捏着打火機爬到他床上，俯身靠近他受傷的胳膊，火苗靠近的時候李千重糾正姿勢，發現無論如何都有可能因為溫度過燙而把邵程驚醒。
他又想起刮胡子的刀片，立刻起身去洗手間。這次倒還算順利。繃帶解開，足足有兩米長。李千重哭笑不得。再去看邵程被踩到的地方，紅腫還未消除。
藥酒就在他們房間的電視櫃上，李千重轉身把刀片裝回去，又去拿藥酒，也就兩分鐘的功夫，邵程又咕哝着夢話開始翻身，這一翻沒有掉床，倒是把受傷的胳膊撞在了兩張床之間的矮櫃上！
“啊~疼……”邵程坐起來，淚花都蹦出了眼角。
好巧不巧，撞的位置正是先前被踩傷的地方。傷上加傷，可憐兮兮的，李千重看在眼裏心疼又覺得好笑。
這位大概是娛樂圈睡姿最差的。
“沒傷着骨頭吧？”李千重輕聲問道。
邵程搖了搖頭，有些詫異李千重這個點兒還沒睡。他沒有留意到李千重悄悄把握在手裏的藥酒瓶放到了背後的桌面上。
邵程意識到胳臂上的繃帶不見了，納悶不已，在被褥間翻找。
李千重說：“找繃帶嗎？掉地上了，我怕早上起床踩到，扔洗手間垃圾桶了。”
“哦。”邵程還是有點兒困，可他胳膊也疼得厲害，龇牙咧嘴的，也不知是打呵欠還是疼得受不了。
李千重再一次拿起藥酒，向他走過去。他坐在邵程床邊上，示意邵程靠着枕頭，把手臂擡起少許。
邵程窘迫萬分：“我自己來，大師兄……藥水很難聞的，弄手上不好洗。”
“沒事兒。”李千重看看他，柔聲說。
邵程猶猶豫豫伸出胳膊，被李千重捏住手腕揉藥酒的時候咬着嘴唇，看來是撞太狠了。
李千重手掌很大，按說一個男生的胳膊在他手裏也不至于顯得這麽細，可近來邵程瘦得太快。初見時，他穿着短袖，胳臂腿不顯胖但要比他們幾個男生稍微粗一點點，如今從140多斤到128斤，眼下估計也只有120斤，已經算是偏瘦了。邵程手腕細了一圈，臉頰更是瘦得有了棱角，嬰兒肥看不大出來，反倒襯得兩只眼睛更大了。
從這個角度看，他的眼睫毛的确比旁人要長……加上嘴唇天生肉肉的，有點兒像洋娃娃。
多虧他是180以上的身高，不然走到哪兒都被人當成未成年。
李千重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邵程仿佛發現了新大陸，盯着李千重的臉，頗有興致地說：“大師兄，你真的很适合演林梓煥哎！”
林梓煥是當紅作家玉色的青春愛情小說《青梅戀竹馬》裏的男二，成熟穩重，溫柔深情，因為不善交際所以有些不茍言笑。這本小說據傳要改編成電視劇，星燦經紀拿到了版權，正在招募演員。敏姐前幾天有跟李千重透露過，打算推薦他去試鏡，這兩天又沒消息了，李千重估計男二已經內定，也就沒太在意。
林梓煥這個角色好演又比較讨喜，但凡有點兒演技的拿到它都能紅到二線。
邵程這個不知情的居然也認為他合适，這讓李千重覺得很高興。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挂不住了，因為邵程說——“那天我聽亦楚哥他們讨論，他們都說你适合林梓煥這個角色，我就去看了原著。我覺得亦楚哥他們說得對，大師兄你真該去試試。”
說話間，藥酒揉好了。李千重一邊收拾瓶子一邊說：“我也希望有這樣的好機會。不過這部劇是星燦投資的，星燦肯定要優先考慮自家藝人。咱們還是等這部戲拍完了，公司給安排新的戲吧。”
邵程聞言乖巧點頭：“對，咱們是艾嶼的藝人，要先拍自己家的戲。”
李千重看他這麽乖，忍不住逗一逗：“可是公司下一部戲不能把咱們所有人安排進去，怎麽辦呢？”
邵程愣了片刻，認真回答道：“那要看誰合适吧。這個沒什麽可争的，機會總會有，适合自己的戲才能達到最佳效果。Strong哥說過，會保證我們每個人都有足夠的戲份。”
李千重恨不能揉揉他的腦袋。傻孩子，這麽天真，要是人人都等着公司安排戲份，演藝圈哪兒還會有這麽多紛争？也幸虧艾嶼傳媒比較厚道，Strong哥為人靠譜，不然邵程這樣的小綿羊早晚被壓到演藝圈的最底層。
邵程重新躺好，準備睡覺。這次他用毯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兩只胳膊都裹進去，生怕自己翻身動作太大又傷到胳膊。
李千重看得跟蠶蛹一樣動彈不得，啞然失笑。
他想了想，問道：“我們把床拼起來，你覺得怎麽樣？”
邵程還沒能理解過來，李千重就開始動手了。酒店的床和櫃子不是全實木的，倒不算沉。他先把地毯和中間的櫃子撤走，然後到自己的床另一邊，使勁推了幾下，咔嗤咔嗤響過，兩張床合并到了一處。
标間的床是一米二寬，對于成年男性來說确實有點兒窄，不怪邵程總是掉下去。兩張合在一塊兒有兩米四，足夠寬敞了。而且邵程睡在裏側，那邊貼着洗手間的牆，不用擔心掉下去。
李千重把兩張床之間的縫隙按平，抓過自己的毯子，躺在大床的邊緣，占了大約半米寬。
邵程全程看着，目瞪口呆。李千重動作很快，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張床已經合在一處了。邵程急忙坐起來，擺着手示意李千重不要太靠邊。
“大師兄，這……這多不好意思！你都沒辦法睡覺了……”
“沒關系，我睡覺從不翻身。再說，你身上有傷，又愛掉床，三更半夜我還得爬起來……我還得看看怎麽回事兒，那才叫沒辦法睡覺。”
“那你往裏頭……”
“睡吧，不用擔心我。”
李千重沖邵程笑了笑，看着他慢慢躺下去，把床頭燈給關了。
黑暗裏，他聽到邵程輕手輕腳往裏邊挪動，躺好之後對他說了聲晚安。
床變大了，外頭又有李千重擋着，邵程不再擔心掉下去，睡得很安穩。他一夜好睡，李千重卻很久才陷入夢鄉。
兩張床和一張床的感覺千差萬別。
李千重感受着背後邵程翻身的動作帶動床鋪輕微的晃動，有些激動，也有些慚愧。
他利用了邵程對自己這個大師兄的信任。邵程以為他這般舉動是純真的同事情誼，可他自己知道，他這是在撒網，他要趁着邵程松懈的時候一點一點把他拖到自己的網裏。
他邁出了将邵程綁在自己身邊的第一步，想要回頭已經難了。
因為旁人都不知道，他這個看似無欲無求的大師兄其實非常自私，而且果斷。一旦下定了決心，他會義無反顧地把想要的一切标上自己的印記。
他喜歡上男生的消息早晚藏不住，事業可能遭遇滑鐵盧，人生也可能颠覆，但他不會為将來的困擾而停止眼下的行動。因為他不怕流言蜚語、惡語攻擊，他更不會讓所愛的人遭受這些世俗眼光帶來的傷害。
他會一點點強大起來，為所愛的人，他的小橙子擋風遮雨。
作者有話要說： 後天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