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酒後告白
“我知道。”李千重讓自己冷靜下來，心平氣和地跟邵程說話，“我知道你喜歡亦楚……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邵程緊張兮兮地喘氣，直勾勾盯着李千重的臉龐。他當然信得過李千重的為人，可他還是覺得害怕、難堪。
房間裏一片沉寂。
半晌後，李千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湊過去抓着邵程的胳膊，察看他的傷痕，确定紅腫基本消失了才放心些。他讓邵程跪坐在床上，把他扭亂的睡衣弄整齊，然後在他頭頂拍了兩下。
“傻瓜……怎麽會喜歡上他呢？踏入這一行，性取向異于常人會很難走的。”
邵程哽咽兩聲，眼圈頓時紅了：“我不知道……就是喜歡。”他顫抖着聲音，努力擡頭看向李千重，嘴唇被咬得快要破皮，“大師兄……我這樣，這樣是不是很……惡心？我夢到他親我……”
他羞愧萬分，試圖解釋自己的無禮只是因為做夢，可是夢裏的內容顯然對徐亦楚來說也是無禮的。被人發現做春夢的事實更是讓內向的他覺得崩潰。
邵程到底還是掉了眼淚。
李千重不好伸手幫他擦掉，只能在旁邊勸慰。
“這沒什麽啊，喜歡一個人難免做夢夢到對方，想跟對方親近也可以理解。”
邵程低頭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爬下床，找到拖鞋，邁着沉重的步伐去了洗手間。酒店洗手間是推拉門，隔音并不算好。李千重在這邊能聽到水龍頭嘩啦啦的水響聲，之後大概是邵程在洗臉，再然後沒有了動靜。過了大概一分鐘，李千重決定起身去洗手間敲門，忽然聽到裏頭傳出抽泣聲。
李千重沒有再動。
他很久，或者說從來沒有聽過哪個男孩子這般痛苦、壓抑的哭泣。他甚至可以想象邵程是如何坐在馬桶蓋上，垂着腦袋，因為哽咽而胸腔憋氣，無法抑制的時候迸發出劇烈的喘息。
小橙子也是會害怕的吧。
喜歡上男人，還被旁人知道了，前途、名譽、人生，仿佛都成了易碎的瓷器，任誰一推就能摔成毫無價值的廢品。
李千重想到自己，苦笑一聲。
可是沒辦法，喜歡就是喜歡啊……
邵程從洗手間出來，倒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李千重知道他這是怕尴尬，也哭累了沒什麽精神。他輕手輕腳去洗漱，把自己收拾好，站在床邊看向裹成蠶繭的邵程。
“那個……小橙子，我去買早飯，你想吃什麽？”
邵程沒料到李千重還願意這麽客氣地跟他說話，頗有些受寵若驚。他掀開被子，撞上李千重的目光後頓時滿臉愧疚：“大師兄，我，我不餓……謝謝你……那個，對不起……”
他緊張得語無倫次，李千重只好笑笑，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降低那個吻帶來的尴尬。
時間還早，劇組的人大部分還未起床。李千重到餐廳的時候只瞧見威哥和吳昃、蘭若。威哥是武指，自幼早起練武已經養成了習慣。吳昃喜歡晨跑，他脖子上挂着毛巾，頭發略濕，看來是剛從外頭回來。蘭若也是運動服打扮，不過他面頰泛紅，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很明顯是被吳昃喊去一塊兒晨跑了。
李千重迅速吃完自己的那份，打包了一盒小米粥，兩個菜包子，醬菜，蒸紫薯，燒麥，雞蛋，面包片還有豆漿油條。他左手一串右手一串，把吳昃和蘭若看得目瞪口呆。
吳昃說：“大哥，你忘了小橙子要減肥啊？這麽多他吃得完？”
李千重：“……”
好像是有點兒多。他怕沒有邵程喜歡的，就多拿幾種好讓邵程選擇。如今想想依照邵程從來不浪費的良好習慣，說不定真會死撐着全吃光。
“那個什麽……我再回去睡會兒，睡醒了醒來吃。”
李千重假裝非常鎮定地回房間。
邵程已經洗漱好了，正坐在電視櫃前翻看劇本，不過瞧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他這般也只是掩耳盜鈴，更能證明他心神難安。
“吃點兒吧。”
“……嗯。”
邵程盡可能回避與李千重目光相遇，但李千重已經打定主意要讓他面對自己，自然不會放任他做鴕鳥。
李千重拉過椅子，坐在旁邊，看着邵程吃飯，擺出要跟他講道理的姿态。邵程瞥見他拿椅子就開始慌張，塑料勺子都差點兒抖到盛粥的透明盒子裏。當邵程意識到李千重坐在他旁邊，兩個人距離非常近，呼吸都慢了許多。他嘴裏叼着一個小包子，轉過頭看向李千重，傻了眼。
“吃啊。”李千重笑着說。
邵程看上去快要吓哭了。他艱難地吃完包子，再也沒拿另一個。李千重把其他吃的喝的一股腦都挪到邵程手邊，催促他挑選。
艱難地又吃了一片面包，邵程無論如何都沒有胃口，可憐巴巴地偷窺李千重的臉色。
李千重明白過來，小橙子這是被他無故獻殷勤的行為吓到了。
沒辦法，這張臉仿佛刻上了“壞人”兩個字。
李千重只好從源頭上解決問題——“小橙子，其實早上那事兒根本沒什麽，我又不是女生，不需要你負責……只是你想過沒有？徐亦楚他喜歡的是女生，你對他的心意他可能永遠都不會接受。再說，也許你是太依賴他，才會有這種感情，假如你試着離他遠一些……”
你就會發現依賴別人其實也不錯。當然這句話李千重沒有說出來。他講完之後默默注視邵程，對方咀嚼的動作慢了些，終究沒有反駁。
午飯在一家比較有名氣的飯店包廂裏，艾嶼傳媒自掏腰包款待劇組主要工作人員和幾位主演，晚上還要趕飛機，所以他們都喝的是啤酒。經過個把月相處，大家差不多都混熟了，啤酒也喝得盡興。快散場時黃導微醉，讓助理帶回去休息。Strong哥被灌倒，不過好在他可以延後一天飛去大西北拍攝地。李千重身為大師兄要協助雯姐，看着這群師弟師妹，免得他們喝醉了在外頭鬧出笑話。
吃吃喝喝已經下午三點鐘了，雯姐催着都回酒店洗漱休息。李千重起身之後下意識看向邵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坐在他旁邊的邵程挪到了對面徐亦楚的旁邊，而且貌似喝醉了。
也難怪，飯桌上玻璃杯一大堆，裝酒的裝飲料的裝茶的，李千重沒瞧見邵程何時喝了酒不足為奇。
小橙子喝醉的後果他們都見識過，幾個師弟師妹就等着看熱鬧，徐亦楚自己也沒意識到邵程有心事，開着玩笑撩撥他。李千重看過去的時候，徐亦楚正捧着邵程的臉，逗弄小狗似的揉來揉去。
“小橙子，喝醉了為什麽要親親啊？”
邵程眼神迷離，乖乖坐着，任由徐亦楚揉搓臉頰：“……因為，因為媽媽親親小橙子就不難過了……”
包廂裏一陣爆笑。
徐亦楚好氣又好笑，罵了一聲卧槽，更加用力地揉他臉頰：“看清楚，我是你亦楚哥！你這傻不愣登的，喝醉就跟人親，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占了便宜！”
邵程忽然抓住徐亦楚的手腕，委屈地說道：“我的初吻沒有了……”
許之念在一旁拍大腿狂笑：“瞧吧！我就知道他說瞎話！誰這麽大還會有初吻！”
徐亦楚被他委屈的樣子逗樂，說：“沒有就沒有，亦楚哥不嫌棄，咱倆還是劇組最強CP。”
“真的嗎？”
“啊？”
邵程咧開嘴，傻兮兮地笑起來。他歪過去摟住徐亦楚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咕哝：“我喜歡亦楚哥……非常非常喜歡……”
他這句話說得太認真，起初許之念他們都在笑，笑着笑着覺得不對勁，紛紛看向邵程。醉了酒的邵程像陷入了夢境，自顧自說話，翻來覆去都是那句“非常非常喜歡”。徐亦楚胳膊半伸開，抱也不是，不抱也顯得生疏，十分尴尬。
旁人離得遠些，可能覺得這話太膩歪，所以投來的目光多少帶了點兒狐疑。可徐亦楚感覺得到邵程在他耳邊輕語時的認真凝重。他知道邵程這是在告白。
邵程完全沒意識到他們身在一個怎樣的環境，松開徐亦楚後跟他面對面，幾乎是鼻尖對着鼻尖。徐亦楚要往後退，邵程就往前湊。他目光裏有羞赧、膽怯，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般的堅定。
“亦楚哥，我知道這是不對的……可是，我沒辦法……”邵程盯着徐亦楚的眼睛，咬了咬嘴唇，仿佛在考慮措辭。
這時，李千重忽然起身，幾步來到他們身邊，把邵程拖了起來。徐亦楚從尴尬的情境中脫身，立刻站起來退到一旁，假裝整理衣服。
邵程看看李千重，再看向徐亦楚，還要往他那邊走，被李千重死死拽住。他要說話，也被李千重按住腦袋，嘴巴撞上李千重肩膀，吃痛之下忘了要說什麽，小聲喊痛，貓咪一樣在李千重懷裏扭來扭去。
李千重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徐亦楚身上。他笑着說：“不好意思，昨晚小橙子跟我說起第一次見面那天的事兒。他這個人就這樣，做錯的事兒記在心裏，受過的恩惠也記着。這會兒估計又想起那天喝醉後的樣子，跟自己生悶氣呢！”
幾個年輕人恍然大悟，紛紛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