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見，扶蘇公子（下）
國慶節《公子扶蘇》劇組沒有放假，加班加點地把大西北的戲份給拍完了。這部分主要拍攝扶蘇之死、扶蘇死而複生以及逃亡、秦國兩兄弟阋牆導致的大戰、扶蘇率軍抵禦匈奴之戰以及胡亥最終敗給扶蘇在大漠裏逃亡并自盡而亡的戲份。
但劇組還要輾轉到南方風景秀麗之地，拍攝秦始皇之死，俠女紅蓮和哥哥白羽少年時的情景，扶蘇南下赈災，以及李澤最後的結局。
還有邵程飾演的侍衛武元的慘死。
在南方的拍攝取景比較零散，他們經常要随劇組跑來跑去，食宿更加不固定。蘭若本來身體就不好，歷經兩個月養得胖了一點兒，皮膚也終于細滑了些，大西北的風沙都沒把他放倒，到了南方反而讓他因為急性腸胃炎住院好幾天。
蘭若是絕對主角，差不多每個場景都有他的戲份，他病着全劇組差不多等于歇菜。他也知道劇組閑一天就是燒錢，堅持說三天就出院。
黃導沒辦法，他也急，想有點兒人情味兒奈何劇組耗不起，只得把沒有蘭若戲份的部分先給拍完，然後等着。
于是全劇組忙碌兩個多月後，第一次迎來主演們的集體休假……一天。
這也足夠他們這群年輕人樂呵的。
吳昃帶頭，幾個人去醫院探望過蘭若之後，在江南古鎮瘋玩。
徐亦楚是攝影高手，到了風景漂亮的地方忍不住拍幾張。往常邵程肯定跟着，幫他拎包跑腿，這些天他試圖斬斷對徐亦楚的感情，能回避就盡量回避。
邵程打算窩在酒店看電視，被李千重拖了出來。李千重順帶着拉上沈珩。沈珩本來就高冷，不愛說話不喜歡與人交流，最近情緒不對頭，十分頹廢，李千重身為大師兄，本着責任心，試圖把劇組最需要振作起來的兩個人拉到集體大圈子裏。
走在古鎮的美食一條街上，李千重覺得自己就像雞媽媽，叽叽咕咕不停念叨，怕他們有些人玩太嗨跑得沒了影，又怕他們有些人慢吞吞跟不上隊伍。
說來也巧，星燦經紀的樂隊“安（AN）”就在這個古鎮取景，拍攝《公子扶蘇》的主題曲《殘劍》。由于這個地方需要的鏡頭并不長，樂隊也是臨時過來的，非常低調，他們所在的位置并不是中心街區，所以圍觀的人不多。
起初還是沈珩先發現的，他聽着樂隊唱歌，傻了似的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李千重跟星燦經紀副總監，AN的經紀人安逸認識，當初安逸還想簽他去星燦來着，不過星燦主要培養歌手，演藝資源不多，李千重沒有答應。安逸還是李千重的學姐，跟他年紀相仿，不像雯姐那樣雷厲風行，她業務能力不錯但更像個大齡花癡。
李千重跟安逸打了個招呼，安逸的目光就落在沈珩臉上挪不開了，笑呵呵地開始套近乎。李千重看出她有挖角的心思，覺得好笑又好玩，又見沈珩對樂隊很感興趣的樣子，就讓他在這兒圍觀，等他們逛一圈就回來找他。
回過頭，《公子扶蘇》劇組的師弟師妹們已經跑得只剩下一個邵程了。
“你怎麽不跟着他們過去啊？”李千重問道。
邵程乖巧又傻乎乎地說：“他們跑太快了……我不認識路。”
想到邵程微博上提到過的，他在自己家附近幾條街道之外還能迷路，是個标準的路癡，忍不住偷笑。
真好，二人世界get！
李千重發現邵程癡迷于收集各種旅游景點的紀念品，什麽書簽、福牌、陶瓷玩偶、竹編玩具、當地特産美食……在李千重看來，全國各地的旅游紀念品都差不多，也不知這家夥怎麽就那麽喜歡這些小東西，隔一段時間就往家裏寄一箱。
這不，眼下酒店裏有一袋子，轉眼他又買了好幾種，背包裏塞得滿滿當當。他手裏的袋裝茶裝不進包裏，只好抱着。前頭有賣小吃的，他想吃可已經騰不出手來。
李千重本來沒有出門背包的習慣，這些日子習慣了帶着橙子出門，只好天天背着包。他看邵程饞那家鐵板豆腐饞得厲害，笑着把他懷裏的袋裝茶拿了過來。
“謝謝大師兄！”邵程捧着一次性圓碗，拿塑料勺子吃得非常滿足，眼睛都眯了起來。
他吃東西的時候，李千重看了看懷裏的好幾袋所謂的特産花茶——美容養顏，安神，清理腸胃，養元氣……全不重樣，怎麽瞧都像是女性特供。
應該是給他母親買的。
想到自己進組這麽久，跑了那麽多地方，居然沒給老媽買過什麽紀念品，李千重忽然覺得自己太不孝了，甚至有點兒罪惡感。
他沒給老爸老媽買東西，還試圖拐帶小師弟成為李家的“媳婦”，斷了李家的後……老爸老媽再開明，也不會喜歡他的這份“驚喜”吧？
李千重偷偷瞥向邵程，他吃完了東西正在擦嘴，因為鐵板豆腐放了辣椒，他的嘴巴被辣得通紅。肉嘟嘟的嘴巴紅豔豔的，招人……李千重克制住心頭的邪念，暗自對身在遠方的父母忏悔，忏悔完畢之後擡頭遇上邵程略帶疑問的眼神，立刻就沉淪進去，那點兒愧疚也被丢進了太平洋。
“你怎麽了，大師兄？”
“沒事……想家了。我們家樓下也有這樣的攤子，我小時候喜歡吃，長大後那個大叔發了財就不做了。”
“我們家小區門口也有！嘿嘿嘿……我就饞這個。我媽媽之前也想弄一個這樣的攤位來着，可是她愛幹淨，算算成本絕對賺不了錢，就放棄了。其實這家嘗起來味道差不多，就多撒了點兒蔥花。哎……我也想家了。”
“敏姐說拍完這個給大家放一周假。”
“真噠！我還以為歇一兩天就得跟着跑宣傳呢！”
李千重凝望他跑去丢垃圾的背影，一米八的大個頭跟小孩子似的，得到好消息恨不能一蹦三尺高，越看越喜歡，越喜歡越覺得自己無可救藥。
那頭吳昃他們已經晃回來了，舉着糖葫蘆、臭豆腐、炸鱿魚之類的東西，只有徐亦楚抱着他的寶貝單反，在一群吃貨當中卓然而立。
許之念拿糖葫蘆逗邵程，邵程想吃可他已經吃飽了，嘴裏拒絕眼睛卻還盯着看，李千重忍笑忍得很辛苦，忽然間閃光燈一亮，喀嚓一聲，徐亦楚放下了單反，沖他們幾個拍着大腿狂笑。
“你們回頭等我發微博！小橙子剛才的眼神太好笑了！”
邵程紅了臉，跑過去要去看照片：“亦楚哥！你不能發！粉絲們會笑話我的！”
徐亦楚仗着胳膊長，高舉單反不給他看，邵程怕把單反相機給他撞掉了，不敢搶得太用力。
他們倆還像之前那樣玩鬧，不過李千重能夠看得出來，邵程的表情自然了許多，面對徐亦楚的時候，他的眼底沒有了那種羞赧和癡迷。
也許這些日子自己的努力，還是有一點兒效果的。
一群人高高興興地原路返回，準備看看AN的現場拍攝，然後把沈珩帶上回酒店附近吃飯。可是來到拍攝場地，發現現場有點兒亂，聽工作人員叽叽喳喳的談論，好像是其中一個樂團團員，叫做周澈的那個鼻子受傷了，此刻正坐在街邊的馬路牙子上擦鼻血。
“怎麽，這個MV還有動刀劍的部分嗎？還是有武打動作？”許之念很好奇。總不會平地站着就能摔個臉朝地吧！
李千重忽然瞥見沈珩站在人群外圍，臉色慘白，而安逸就在他身邊，急切地追問些什麽。因為工作人員要麽圍着周澈忙活，要麽給其他樂隊隊員補妝，沒有誰注意到安逸和沈珩。李千重不放心，向安逸走過去。
“怎麽了，師姐？”李千重笑着問道。
安逸翻了個白眼：“得了吧，你這表情僵硬症還沒治好，笑了也是白笑。”她倒沒有特別生氣，拉着李千重往旁邊走了幾步，确定不會有人聽到之後，苦笑起來，“你說這沈珩是不是跟周澈有仇啊？剛才他把周澈堵在洗手間給打了！我問他們倆原因，誰都不說話！氣死我了！回頭你找機會幫我問問沈珩，要是周澈之前得罪過他，我就叫周澈給他道歉，要是沒有，別怪我以後跟敏姐告狀啊！”
她這個顏控，用小號關注沈珩還常常刷評論投票打榜，明明是對頭家的藝人還狂追，李千重才不信她會告狀，但還是應聲說好。
李千重悄悄拉了沈珩一把，把人帶走了。
幸好除了安逸之外沒人知道沈珩打了周澈，不然憑借AN樂團的名氣，能把他們艾嶼的藝人全部撕一遍。
路上人多，身邊都是師弟師妹，先動手打人的又是沈珩，李千重不好直接開口問，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要不要緊。
沈珩機械地搖頭，自始至終都不開口，還加快步子走到了前面。
李千重還要追上去，邵程忽然從後頭拽着他的衣袖，沖他搖了搖頭。
邵程靠近李千重一些，在他耳邊悄悄說道：“讓他冷靜一下吧……他好像跟周澈分手了，之前還在電話裏罵周澈是混蛋。我在片場不小心聽到的……本來想安慰他一下，我怕他知道我知道了他的事，會不好意思……”
李千重沒被邵程的話繞暈，卻被沈珩跟周澈曾經是一對的信息給砸懵了。
再想想自打認識以來沈珩的沉默、孤僻，這一切似乎也就說得通了。
《公子扶蘇》劇組是有毒嗎？一個個的都喜歡男孩子！邵程、他自己，還有沈珩，對了，再加一個蘭若！眼看覆沒了一半！
要是雯姐、Strong哥跟敏姐知道……艾嶼的修羅場啊！
內心深深嘆息一聲，李千重感嘆這小家夥對自己還真是信任，偷聽到這麽重要的信息也願意透露，生怕自己說錯話得罪沈珩又傷害了沈珩。
他嚴肅地望着邵程，小聲說：“我知道了，謝謝你提醒。對了，這件事以後不要告訴別人。”
邵程也非常嚴肅地看過來，說：“不會的，我只告訴你。大師兄肯定能處理好，因為你特別厲害。”
“能有雯姐還有Strong哥厲害？交給他們處理不是更好？”
“……不行的。萬一他們為了公司好，把沈珩哥冷藏怎麽辦？他其實很喜歡表演的。”
“……好，咱們偷偷幫助沈珩，誰也不告訴。”
一周後，《公子扶蘇》劇組殺青。
殺青宴上，黃導喝多了，對他們說了許多內心話，特別贊美敏姐有眼光。他相信通過這部作品，艾嶼的這些個年輕人都能收獲許多東西，因為他們虛心好學，而且團結友愛。
那時李千重忍不住看向邵程，嘴角彎了起來。
是的，他收獲很多——自信、快樂、尊敬、經驗以及……信任。
他最大的收獲，是小橙子發自內心的信任。
殺青宴上小橙子又是一杯倒，好在他已經學會了克制，沒有在公衆場合鬧出要親親的囧事，一路忍到回酒店，在合起來的大床上蹦跶了半個小時，最終因為疲憊而陷入沉睡。
半夜時，睡姿改良許多，好些個日子沒有滾到李千重身邊的邵程再一次滾到他背後，像一只可憐兮兮的小狗似的蜷縮在他背後，嘴裏咕哝着夢話，一會兒喊媽媽一會兒嘿嘿笑，大約是睡夢裏回到了故鄉。
李千重轉過身，替他蓋好被子，連人帶被子摟在了懷裏。天蒙蒙亮時，李千重照舊醒過來，把邵程往床中央挪了挪，起床去洗手間解決生理問題。
他不急。他要等到小橙子的心成為他的，堂堂正正地把人摟在懷裏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