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柳清川把火冒三丈的時野按回到座位上,對着儲老師點了個頭,示意沒事了。儲老師笑了下,拾起粉筆繼續在講臺上說着。

時野犟着頭依舊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他這人最講義氣,罵他的朋友等同于罵他。

時野知道柳清川的父親犯罪進了監獄,但他半個字都沒在柳清川面前提過,可這個長得跟過街老鼠一樣的家夥居然就這麽當衆說出來了。

俗話說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雖然在時野眼中父親犯罪跟兒子品行完全是兩碼事,但自從那家夥說出“勞改犯的兒子”這幾個字,班裏同學還是低下頭紛紛竊竊私語。

這讓時野很不舒服。

但此時的柳清川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情,他觀察着時野的神情,看着他義憤填膺的模樣,确定他并沒有聽清最後幾個字,才放下心來。

“時野同學。”柳清川挨近他,指節敲了下桌面說,“認真聽講,別想心事了。”

時野嘆了口氣,低下腦袋跟柳清川靠在一起,憤憤地說,“真他媽想跟他打一架。”

“野哥還戴着眼鏡呢,要斯文。”柳清川輕笑了下,用手指戳了下時野眼鏡的鼻托。

“戴着眼鏡我也能打。”時野握緊拳頭說,“真是想想就氣。”

“嘴長在別人身上,你也管不了。別氣了,先好好聽課,第一天給老師留個好印象。”說完,柳清川伸手去掰時野握緊的手指。

時野不讓他掰,暗地裏使着勁兒,兩人抓着手在桌子底下吵鬧着。

儲老師看着牆角兩個低頭動來動去的人,咳嗽了聲,說,“都擡起頭看看儲老師這張帥臉,認清了哈,下次別走在路上都不認識。”

柳清川不好意思地松開時野,恢複正襟危坐的模樣,眼角卻帶着笑意,連那顆痣仿佛都在笑。

儲老師點了個名,然後時野知道了那個賊眉鼠目的家夥,叫戴濤。

銜接班說白了就是提前上課,兩個禮拜之後還要進行一場摸底考試,探探他們的底。

儲老師最後說,“為了班級工作需要,我們需要選舉一位班長,有自願的同學嗎?”

儲良辰笑起來眉眼彎彎,他掃視了臺下一圈,但同學們都含蓄得很,互相看看或是低着頭,沒有人舉手。他看了柳清川一眼,挑了下眉說,“那位戴眼鏡的帥哥願意嗎?是叫柳清川吧?我看過檔案,之前成績不錯,應該也做過班幹部吧?”

時野得意地把胳膊肘伸過去,碰了碰柳清川。

誰知柳清川還沒回答,那個惹事的戴濤突然站起來說,“老師我不同意。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柳清川他爸還在坐牢,我對他的品行不信任。”

“你他媽!”時野又蹭地一下站起來,手臂卻被柳清川緊緊拽住。

“坐下。”柳清川命令他。

“那既然有同學不同意,我們就再換一位。”儲老師笑了笑,沒多說,“還有人願意嗎?”

被戴濤這麽一鬧,教室裏一片沉寂,沒人願意舉手,仿佛一舉手就會被人掀了老底。大家都低下頭去,突然後排傳來了椅子推後的聲音,汪燕燕站了起來。

她說,“儲老師,我想當班長可以嗎?我初中做過班委,成績也還行吧。”

所有人都轉過頭看着這個大膽的短發女生,儲老師眼神中有些許贊賞,他對着全班說,“是汪燕燕同學吧?感謝你的勇敢,在座的有人反對嗎?”

沒人做聲,儲良辰又特意看了眼戴濤,單獨問他,“這次你有反對意見嗎?”

戴濤低下頭沒說話。

“那以後就辛苦我們的燕燕同學了。”儲老師帶頭鼓着掌,汪燕燕坐下時特意瞪了戴濤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以後有你的好果子吃。

這個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儲老師接着講上高中的規矩,時野低下頭輕聲問柳清川,“你真的不認識戴濤?”

柳清川搖搖頭。

“沒搶過他女朋友?”

柳清川笑了下,依舊搖頭,他發現這個位置正好能看清時野眼角淡淡的小傷疤。

“我看他這樣子,至少被你撬過十次牆角。”時野誇張地說道。

“真不記得了。”柳清川說道,“我這人記性不好。”

“切,你又不是阿婆。那你還記得我是誰不?”

柳清川湊近他,直到兩人的眼鏡架都快碰在一起,輕輕說,“記得,你是小阿野。”

時野被自己口水噎了下,咳了幾聲,正對上儲老師的眼神,連忙跟柳清川分開了。

下課鈴聲響起,就在大家準備站起來時,儲老師把門一關,把大家都留了下來,說道,“下面這句話,每一位同學都給我記在心裏。在我的班裏,不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乞丐要飯,我都會一視同仁。子曰,有教無類,三班的都記住。”

他的目光掃視過每一個人,最後落在戴濤身上,儲老師恢複了微笑,說,“接下來我會挨家挨戶去家訪,大家做好準備哈。”

這個班主任看起來文質彬彬,笑容滿面,其實還挺拽的。時野在心裏想。

不過儲良辰确實拽得起來,他是北大畢業的高材生,至于為什麽回了這個小地方,沒人知道。

但他娶了個漂亮的太太,是幼兒園老師,還生了對超級可愛的雙胞胎女兒,也算是家庭美滿。

戴濤接下來這一天倒沒再鬧事,只是在快下課的時候跟柳清川在廁所邊撞上,他笑了兩聲,推了下柳清川的肩膀說,“柳公子,在那邊混不下去了吧?才到這種破地方來,我可知道你很多秘密。”

柳清川推開他的手,撣了下肩膀沒理他。

戴濤又湊到他耳邊說,“我奉勸你還是老實些,好自為之吧。”

“好自為之?這話該對你自己說吧。”柳清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開了。

柳清川回去時,時野已經站在自行車邊等他了。

傅豪跨上了自行車,他剛要招呼汪燕燕坐上來,卻見她正在跟時野耳語。班長同學帶着點哀求,說,“小野哥,你等下坐豪豬後面去好不好?”

時野瞥了她一眼,他就是再遲鈍,也明白這個意思了。

“我把随身聽借你聽?”汪燕燕期待地看着他。

“行啦,班長大人。”

于是等柳清川剛接過時野手中的自行車,正要等他坐上來時,卻見他徑直走向了傅豪的車後座。

柳清川跟傅豪同時詫異地看着時野。

“帶得動我嗎?快騎車回家去。”時野拍了拍傅豪寬闊的背,說道,“阿婆還在家裏等我。”

傅豪呆滞地哦了一聲,見到汪燕燕羞澀地坐上了柳清川的車。

她猶豫了下叫道,“小川哥,你可以帶我嗎?”

柳清川沒有回答,眼鏡下的視線卻死死地盯着時野,看着他翹起長腿坐在後面,一溜煙就消失在了馬路上。

“小川哥?”汪燕燕又叫了他一聲。

柳清川這才回過神來,帶着汪燕燕出發了。他們穿過大街小巷,黃昏的天空中晚霞似火,汪燕燕抿緊嘴角偷偷笑着。

她聞到了花香,也聞到了柳清川身上清爽的味道。

汪燕燕的手虛虛地抓着柳清川襯衫的衣角,時不時會不經意碰到他的腰。

“抓着我的肩膀吧。”柳清川回頭說道,他不喜歡別人碰到他的腰。

等柳清川他們騎回到石榴坊時,時野他們已經等候多時了。時野等到汪燕燕下了車,才坐上去,對着柳清川說,“再帶我下,我們去門口買點水果,剛才忘了。”

柳清川恩了聲,帶着時野騎出了門。

時野買了只大西瓜,一手抱着,一手摟住柳清川的腰。他像是覺得好玩,用手指捏了捏柳清川的肚子說,“想不到你還有點腹肌哎。”

柳清川的車頭歪了下,自行車走了個八字型,他按住時野的手說,“別亂動。”

“你怕癢啊?”時野說,又淘氣地摸了幾下。

“抱好你的西瓜,別掉了。”

時野哦了一聲,又問道,“你要去買輛自行車嗎?”

柳清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哪天你空了,陪我去買吧?”

“好。”時野答應道,又嘟囔了句,“我可不想一直坐在傅豪後面。”

柳清川聞言沒有說話,只是放慢了車速,任由時野抱着他的腰,明明這條路沒多遠,他卻好像騎了很久很久。

兩人到家後,阿婆正在沙發上對着兩只小烏龜,大眼瞪小眼,她激動地招呼兩人過來看,像是發現了一個新大陸。

只見兩只小烏龜面對面,伸長脖子正在碰頭,阿婆八卦地說,“你們看,小班長跟小阿野正在親嘴嘴。”

“阿婆,你說的是什麽跟什麽呀。”時野無奈地說道,“人家是在打架吧?”

“明明是親嘴,親了好久了。”

時野“啧啧”了兩聲,對阿婆說,“一大把年紀了,看親嘴羞死了。

阿婆拍了下時野的後腦勺,又聽着時野轉身問柳清川,“再說我們買的是兩只公的吧,老板好像是這麽說的,會親嘴怪事了。”

柳清川沒回答,抱起西瓜問道,“刀在哪裏?我們吃西瓜吧。”

“哎,你別亂動。”時野從沙發上跳起來說,“我來切,看你樣子也不會。”

柳清川笑了下,放下西瓜走到阿婆身邊,逗了逗裏頭的兩只小烏龜,對阿婆說,“就是在親嘴阿婆,你沒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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