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由于這場流星雨下得太久,傅豪閑來無事許了很多願望,他想從概率論的角度,自己瞎貓碰上死耗子總能實現一個。
傅豪閉上眼許的一個願望是,希望媽媽和姐姐能夠真正把自己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說要傅紅仰視自己,都是玩笑話。其實,他打心眼裏希望扭轉媽媽和姐姐對自己的看法。
在媽媽心裏,自己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讀書不行無所謂,什麽不行都無所謂,反正家裏已經有一個很出息的傅紅,自己只要混吃混喝就行了。
而在傅家之光傅紅眼中,自己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大蠢蛋,智商為零、情商為負,他知道自己讀書不行,但也希望傅紅發現他身上其他的優點。
雖然這個優點是什麽,傅豪自己都沒發現。
傅豪這頓自助吃得肚子都快爆炸了,他扶着牆進門時,意外地發現傅紅已經放假回家了。他心裏一驚,滿肚子的食物殘渣都差點吓吐出來。
傅紅看到他時卻立刻轉過頭去,可是眼尖的傅豪還是注意到姐姐眼眶紅紅的。
傅豪媽媽從廚房裏端出一大碗甜酒釀,問傅豪,“小豪,你要來一碗嗎?”
“算了媽,我自助吃撐了。”傅豪聞着這股酒香,當真想吐出來,他邊逃回房間邊說,“媽你這都放了多久了,小心吃壞。”
“壞不了,誰叫我們紅紅想吃。”傅豪媽媽貼心地給女兒舀了一大碗,陪她一起吃。
傅豪想把房門鎖上,但又怕傅紅待會兒發飙,還是乖乖地留了條縫,裝腔作勢地拿出本寒假作業。
他知道在劫難逃,傅紅肯定會來問自己期末成績,此時心裏有種英勇就義的悲涼感。
傅豪半天沒寫完一道題,耳朵卻聽着屋外的動靜,不知怎麽地他總覺得傅紅哭了。确實是哭了,當傅紅板着臉兇巴巴地進來時,傅豪呆楞地看着姐姐紅腫的眼睛。
“姐…你…”傅豪話還沒講完,傅紅就命令他拿出成績條。
于是傅豪戰戰兢兢地呈了上去,手指都是哆嗦的,傅紅就瞥了一眼,随手拿起作業本打了下他的腦袋說,“你倒是成績挺穩定,常年保持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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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豪暗暗在心裏想,還好戴濤回來考試了,不然自己還真是保持不了。
“卷子拿出來。”傅紅又兇兇地說。
傅豪立馬恭恭敬敬地捧上早就準備好的試卷,趁傅紅看試卷的時候,他偷偷看着姐姐的眼睛,猜測一萬年沒哭過的傅紅到底碰上什麽事了?
想得認真了,傅豪連傅紅叫他回答問題都沒聽到。
“傅豪,你耳朵呢?”傅紅看着弟弟走神的模樣,突然火了,抓起作業本就丢了過去。
誰知道,傅豪壓根沒躲,鋒利的書邊擦着他額頭而過,像把小刀劃了一道傷口。
姐弟兩都愣住了,傅豪只覺得額頭一痛,不知道有沒有出血。傅紅愣了幾秒鐘,沒說什麽就轉身走了。
傅豪看着傅紅關上門的背影,在心裏想姐姐果然是不關心自己。
他自然是不會做寒假作業,把作業本胡亂一塞,就掏出了文曲星。開機密碼是汪燕燕的生日,這個密碼自從買來就這樣設了。
只是傅豪心想,傅紅不喜歡自己這個弟弟,汪燕燕應該也不喜歡自己這個同桌。
傅豪百無聊賴地玩了一會兒就睡着了,夢裏好像還在不停地吃自助餐,等他趴在桌上一覺醒來才發現媽媽和姐姐出事了。
應該是那碗甜酒釀的緣故,不知是不是食物中毒,傅紅和媽媽上吐下瀉,此刻倒在沙發上頭昏乏力,好像連意識都不太清醒了。
傅豪一下子吓壞了,他推了推傅紅,卻被她黃膽水吐了一身,然後傅紅難受地閉上了眼,額頭的發都濕了。
他想去叫汪燕燕爸媽,卻想起燕燕說今晚她又是一個人在家。
傅豪鎮定了一下,想不管怎樣要先把媽媽和姐姐送去醫院。于是,他挨個把兩人背到樓下,車庫裏正好有一輛拉貨用的三輪車,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他把媽媽和姐姐抱上三輪車,替兩人披上厚外套,跨上車飛快地蹬了起來,他的衣服上還散發着嘔吐物的味道。
盡管這是個暖冬,但西北風刮在臉上還是刺骨的冷,拖着兩個人這三輪車騎起來并不輕松,傅豪一肚子的自助餐很快消化了,竟覺得有些餓。
傅豪邊騎邊回頭說,“媽,姐,你們堅持啊,很快就到了。”
他拼命地蹬着車,輪子都快飛起來了,總算趕到了醫院。傅豪很少來醫院,此刻卻一手摟着一個親人,厚着臉皮在醫生護士那裏東問西問,終于是給兩人洗完胃又挂上了點滴。
深夜的輸液室裏沒什麽人,牆上挂了個電視機正在播放新聞,時間滴滴答答地走着,這一通忙活讓傅海徹底累了困了。
他坐在中間,左手邊是傅紅,右手邊是媽媽,兩人被折騰慘了,也都閉着眼睛在睡覺。
就在傅豪想要睡一下時,傅紅慢慢地睜開眼睛,她的臉色蠟黃、嘴唇發白,看起來很糟糕。
傅豪剛要說話,卻只見傅紅虛弱地說了句,“痛嗎?”
她的聲音很輕,傅豪沒聽明白,于是他問道,“姐你說啥?”
“我問你痛嗎?”
“什麽痛嗎?”
傅紅卻笑了,她伸出沒吊水的那只手摸了摸傅豪的額頭,說,“傻子,姐問你這裏痛嗎?怎麽不貼個創口貼?”
傅豪哦哦了兩聲,又傻笑了下說,“我都忘了這回事了。姐,你要喝點水嗎?”
他跑到護士站讨了個一次性杯子,冷熱水拼了下,喂到了傅紅嘴邊。
傅紅喝了點水,氣色慢慢好了些,她視線又落在傅豪額頭上說,“今天怎麽不躲開?以前你躲得可快了。”
“今天忘了呗。”傅豪又後怕地說,“姐,你倆剛才可吓死我了,我就說這甜酒釀壞了,你們偏不聽我的。”
傅紅卻好像沒聽到這句,她擡頭看了會兒鹽水瓶,然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傅豪說,“你小時候啊,到了一歲半還不會走路,到三歲了還不會說話,到四歲了從一到十還數不利索。他們都說我弟弟是個笨蛋,是個傻子。”
傅豪看了姐姐一眼,傅紅這樣溫柔的語氣他突然很不習慣,特別是姐姐還摸了一下自己的頭,接着說道,“我不信啊,我弟弟怎麽會是傻子呢?”
“姐…”傅豪叫了她一聲,“他們也沒說錯,我就是挺笨的。”
傅紅卻自顧自地說,“後來他們說都是我把爸媽聰明的基因給占了。”
“不是姐,你別這麽想。”傅豪打斷她,“咱爸媽看樣子也沒多少聰明的基因。”
他停頓了下又說道,“都被你占了也挺好的,我無所謂。”
傅紅沒說話。她要挂兩瓶鹽水,傅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鹽水瓶,快滴完時趕緊叫來了護士換瓶,他看着傅紅的手問,“姐,你挂得手酸嗎?”
傅紅搖搖頭,卻握住弟弟的手問,“你恨姐姐對你這麽兇嗎?”
傅豪還沒回答,傅紅又搶在他前面說,“其實我也只是想你更好一點,不喜歡別人說我弟弟笨。”
“要說也只能姐你說,是吧?”傅豪開着玩笑,也握住了姐姐的手,“我不恨你真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就是…”
“就是什麽?”
傅豪真誠地看着傅紅的眼睛說,“就是您能別這麽兇嘛?我真的吓死了。”
姐弟兩對視了下,突然都笑了。
媽媽還在邊上睡覺,兩人卻聊了很多,傅紅告訴弟弟,“小豪,你出生時候又是難産,又是肺感染,足足在保溫箱裏呆了一個月。長大些,又是發燒抽搐,又是肺炎住院,咱媽就希望你平安健康就好,不想你太累。但我想法跟媽媽不一樣,我想你更優秀一些。”
傅豪聽着覺得心裏酸酸的,今晚的所有話都是第一次聽傅紅說。
他想起進門時姐姐哭紅的眼睛,小心地問道,“姐你是碰到什麽事情了嗎?為什麽哭?”
傅紅猶豫了下說,“也沒什麽,就是本來有個比賽,拿名次的話保研可以加很多分,現在沒戲了。”
傅豪一聽,心裏懸着的石頭落了下來。還好是這個,他生怕有人在學校裏欺負姐姐。
“姐,如果你保不了的話,就考嘛。”傅豪試着安慰她,“你這麽厲害肯定行的。”
見傅紅沒有接話,他又輕聲加了一句,“姐,你永遠是我的驕傲,不管你考幾分。”
然後傅豪破天荒地聽到傅紅說,“小豪,你也永遠是姐的驕傲,你是我們家的男子漢。”
聽到這一句,傅豪覺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運,原來在流星下許願真的會實現。
傅家這事兒第二天石榴坊的大夥兒才知道,時野拍了下傅豪說,“怎麽不來叫我跟柳清川幫忙?”
傅豪摸了下腦門說,“我想逞個能嘛。”
“牛/逼死你。”時野笑他。
傅紅和媽媽食物中毒了一次,又吐又瀉又昏迷的,這幾天都在家裏休息,汪燕燕貼心地去陪他們。
而服裝店開業的事情暫時就交給李娟芬了。
阿婆這段時間不知怎麽總說看不清東西,視線模糊、又怕光,有時還會說頭暈,時野看了下她的眼睛,心想怕不是白內障了。
他想着要帶阿婆去醫院看看了,自李娟芬和傅豪媽媽決定開店以來,阿婆白天一直是由她兩照顧的。兩個媽媽又要忙事情,又要照顧老人,着實不容易。
春節将近,阿婆把時野叫到跟前,說,“阿野,馬上過年了。”
時野嗯了聲,問,“阿婆,怎麽了?”
“你去問問看隔壁,今年年夜飯願意跟我們兩個一起吃嗎?熱鬧一點。”
往常一到除夕夜,只有時野和阿婆兩個人自己吃,雖然傅豪媽媽年年邀請,但阿婆總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們一大家子人,因為傅豪家一到過年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
時野哦了聲,說,“我去問問看。”
他還沒來得及問,柳清川就敲了敲門,貼在他耳朵邊輕聲說,“我媽出去了,要挺久才回來。你來嗎?”
時野看了柳清川一眼,那只被貼着說話的耳朵一瞬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