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也許是因為臨近離別，這份生日禮物承載了太多了東西，所以傅豪他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送什麽好。
三人開着小會，傅豪為難地看着柳清川說，“川哥，你們優等生比較懂優等生，你給出個主意？”
柳清川搖了搖頭，“你們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應該比較了解吧？”
傅豪哀嘆一聲，又看向時野。
“要不送一套黃岡試卷？”時野出着馊主意。
“我可不想被打，野哥。”
其實現在回頭看，雖然三個人是一起長大的，看似兩個大男生都很寵汪燕燕，但其實是燕燕更遷就他們。
她像個男孩子一樣，跟着他們搗蛋頑皮幹着壞事，陪他們打電動，看他們打籃球，卻從來沒有一次要求他們陪自己去逛街。
後來三個人石頭剪刀布，派出了時野直接去問汪燕燕。
小燕子很爽快，說，“我也沒什麽想要的，陪我去拍一次大頭貼吧？”
那時候還沒有什麽美顏相機，大街小巷上流行着拍大頭貼，一臺笨重的機器用簾子圍起來，就是多少人的青春。
花花綠綠的邊框背景讓人挑花了眼，或是嘟嘟嘴或是剪刀手，每一塊機器屏幕都見證了無數同學間的友情，閨蜜間的快樂和情侶間的甜蜜。
汪燕燕其實一直想去拍，她看着黃婷她們挂在書包上的小照片很羨慕。
“班長你是認真的嗎？”傅豪想到自己站到機器面前就覺得無比詭異。
“當然是認真的。”汪燕燕看向三個大男生說，“我就這麽一個生日願望了，你們都不滿足嗎？”
“滿足滿足。”時野連忙說，“你就是想看傅豪跳脫衣舞，我們都滿足。”
“誰要看他？都沒看點，要看也看…”汪燕燕抿起嘴壞笑着看向柳清川。
“死丫頭。“時野拉了下她的馬尾辮，湊近她耳邊說，“才不給你看。”
小燕子笑眯眯地回他，“知道啦，小川哥是你一個人的。”
“在說什麽呢？快進去吧？”柳清川催促兩人，傅豪已經進店裏付完了錢，傅豪買了豪華套餐，讓汪燕燕一次性拍個夠。
小燕子拉着傅豪進了一個簾子，又把時野和柳清川推進隔壁說，“別浪費錢，你倆也拍點！”
簾子下面，可以站人的空間很狹窄。隔壁都是兩個女生在裏面裝可愛，時野他們兩個大男生擠在一塊有點尴尬。
“要拍嗎？”柳清川随手翻看着模版。
“不了吧？”
柳清川想起阿婆經常翻看的那本相冊，他的阿野都沒留下過幾張照片，于是轉頭看着他說，“拍吧？我想拍。”
貼紙模版花裏胡哨的，柳清川一張張翻着，直到看到一個粉紅的大愛心。
“你要不要臉？”時野瞥了他一眼。
“不要。”
時野啧啧了兩聲，還是配合地站在柳清川邊上來了張合影，咔嚓一聲，屏幕上定格了此時此刻的少年。
但柳清川還是不滿意地搖搖頭，他摟住時野的腰，輕聲說，“親一口，好不好？”
“柳清川啊…”時野又瞪了他一眼，“要不要這麽幼稚？”
“要。”
于是，柳清川又翻找着邊框模板，滿意地找到一個漫天飛着小愛心的，他暗示地戳了戳自己的側臉。
“就一次。”時野說。
“好。”
兩人看着屏幕裏的彼此，時野豁出去地親了他一口，但那個吻正巧被一顆小愛心遮住了。于是，柳清川攔住他的腰又偏頭補了一個吻。
“不是說好一次？”時野心虛地用手拉緊簾子。
柳清川笑笑說，“一人一次。”
“野哥，你倆拍啥呢？給我看看？”
正在打印照片時傅豪一把拉開簾子，時野匆忙把照片藏好，然後把傅豪踹了出去。
“太不安全了。”時野把大頭貼藏進書包的內袋裏，又貼近柳清川說，“我看還是毀屍滅跡好了。”
“随你。”柳清川攬住時野的肩。
可時野說歸說，還是偷偷跟老板多要了兩個透明小相框。
汪燕燕又自拍了幾張，然後把三個大男生拉進簾子裏說，“我們拍一張合影吧！”
機器裏空間本來就小，這下四個人擠在一起徹底動彈不得了。柳清川站在時野後面，傅豪站在汪燕燕後面，小丫頭比了個剪刀手，然後很快地按下快門。
貼紙的右上角有一行卡通文字，寫着“FOREVER FRIENDS”。
汪燕燕回頭說，“好啦！”
然後正巧跟傅豪面對面地擠着，她看着人高馬大的傅豪突然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而傅豪也有些尴尬，難得紅了臉。
或許，盡管随着時代的變遷，大頭貼機器早就退出了歷史的舞臺。但在我們記憶深處，那些模糊粗劣的貼紙和一起站在鏡頭前的人，永遠無法被取代。
汪燕燕的生日是所有人給她一起過的，傅豪媽媽做了滿滿一大桌菜，還有一個很大很大的生日蛋糕。
那天的燕燕很漂亮，李娟芬特意幫她畫了妝，小丫頭畫了眼線貼了假睫毛，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只是這個妝沒堅持多久就花了。
吃完飯，傅豪媽媽先紅了眼，她拉住汪燕燕抹着眼淚說，“燕燕，以後你爸媽加班，沒人給你做飯了可怎麽辦？”
“阿姨。”燕燕叫了她一聲，也紅了眼。
“你千萬別餓肚子，飯一定要吃的。”
“嗯。”
“別挑食，營養要均衡。”這些年，傅豪媽媽對汪燕燕吃飯這件事上的了解比她親媽更清楚。
“媽，燕燕已經長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傅紅在一邊說。
“是啊阿姨，你不是一直說我很能幹嘛？”
汪燕燕又抱了下傅紅說，“紅姐，等我到北京找你。”
“好，多給我打電話。”傅紅也回抱住她。
三個大男生在邊上看着，汪燕燕過了一會兒走向他們，她看着很好的小川哥和小野哥，說，“你們兩一定要幸福啊！”
時野忍不住抱緊了燕燕，說，“照顧好自己啊！有人欺負你的話跟野哥說。”
傅豪卻慢半拍地說，“為什麽祝他倆幸福？那我呢？”
“你啊？你不是本來就姓‘傅’？”汪燕燕沒好氣地說，又罵了他一聲，“大傻子。”
後來，大家把汪燕燕一家送別到樓下。火紅的石榴花已經開了，它們盛放着燦爛着，連蜜蜂都招到了枝頭。
柳清川拍了拍傅豪的肩膀，對他說，“你還有什麽話對燕燕說嗎？”
汪燕燕聽到這聲也回過頭來看着傅豪，兩個人的視線在石榴樹下交彙着，傅豪艱難地動了動嘴，然後很認真地叫她名字。
“汪燕燕。”傅豪說，只是這聲名字之後，再沒有下半句了。
燕燕等了好久好久，直到确定再沒有其他話了，她低頭笑了下，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說，“多跟我聯系啊！有八卦不能瞞着我。”
說完，她小跑着奔向一旁的阿婆，抱緊這個已經很瘦弱的老人，撒嬌地說，“阿婆，你可千萬不能忘了我啊！我是燕燕，是你的小燕子。”
我是你的小燕子，是那首童年歌謠裏的小燕子。
記憶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阿婆還很年輕，她沒有這麽瘦這麽小。也是在這條巷子裏，在紅通通的石榴樹下，阿婆會邊拍手邊唱着那首《小燕子》。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來這裏。
我問燕子你為啥來？
燕子說，這裏的春天最美麗！”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汪燕燕看了一部豆瓣評分很高的韓劇，叫《請回答1988》。
她想自己也擁有過一個雙門洞，那裏有親情、友情和愛情，還有大人回不去的歲月，與少年回不去的青春。
特別是那時的傅豪真是像極了狗煥。
但不管怎樣，當汪燕燕試着去問候2003年的石榴坊，她總能得到回應，因為她走時的那些石榴樹一直在，花一直在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