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被這場非典鬧得,下半個學期就這麽潦草地過去了,汪燕燕提出想去看一場電影,四個人上一次進電影院還是去看《河東獅吼》。
“去看動畫片?”傅豪提出異議,“小孩子家家看的東西,太無聊了。”
汪燕燕掃了他一眼,就是非得去看。最近新上映了一部動畫片叫《海底總動員》,一上映就獲得了空前好評,汪燕燕心裏癢癢的很想看。
“算了,就去看吧。”時野拍了拍傅豪的肩膀,“大不了去電影院睡覺嘛。”
柳清川則直接去買了四張電影票。
進去找座位時,傅豪搭着時野的肩膀剛要坐下時,卻被汪燕燕一把拽開了,她拉着傅豪在邊上等着,讓柳清川先進去。
“班長,你幹嘛?”傅豪不明所以地問。
“反正你要睡覺的,好位置讓給小川哥。”
其實,汪燕燕是特意拉開傅豪這個大電燈泡,讓時野和柳清川坐一塊兒。
放假了電影院裏坐得滿滿當當,在一片漆黑中,汪燕燕得意地湊近柳清川說,“小川哥,快謝謝我!”
“謝謝燕燕。”柳清川說。
燕燕有次忍不住偷偷問過他是不是跟小野哥好了,柳清川默認地點頭,小丫頭眼睛裏閃着光由衷地說“真好”。
即使上一次進電影院時,汪燕燕還暗戀着柳清川,心裏小鹿亂撞,好想做橡樹旁的那支木棉花。
而現在,她偷偷瞥着時野和柳清川的側臉,覺得兩棵橡樹在一起更美好。
電影的開場是一片蔚藍的大海,陽光透過海面折射出一道道溫暖的光線,珊瑚搖曳着身子。時野悄悄地用手指戳了下柳清川的大腿,于是後者心領神會地跟他十指相扣。
兩個人的手藏在座位的縫隙間,是彼此秘而不宣的美好。
傅豪嘴上說着要睡覺,此刻卻看得比誰都起勁,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屏幕,可看着看着,他就跟汪燕燕一起覺察出了不對勁。
動畫片講的是小醜魚父子的故事,父子倆有争執與隔閡,但也為了愛奮不顧身,還有只患了嚴重健忘症的藍唐王魚。
盡管故事很精彩,但兩人都怕時野和柳清川看得不舒服,畢竟兩人一個沒了爸爸,一個爸爸坐牢,最愛的阿婆生了腦癌還有阿爾茨海默症。
“你挑得什麽電影?”傅豪吐槽她。
“我怎麽知道。”
“你不會先看看簡介嗎?”
“就你最聰明。”汪燕燕又瞪他,“那現在怎麽辦?”
“要不別看了吧?去打游戲。”傅豪猛地站起來,對着時野和柳清川說,“太無聊了,野哥川哥我們走吧?”
他這一站起來直接擋着後排人的視線,別人罵了一聲。時野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先坐下,不是挺好看的?錢都花了,看完它。”
于是,傅豪哦了一聲,又傻乎乎地坐下。
柳清川把時野的手抓得更緊了,其實傅豪的意思他們都明白。
父親節很快要到了,電影裏的小醜魚爸爸馬林膽小懦弱卻為了兒子願意豁出去一切,父子之情确實令人動容。
只是這種父愛如山,時野再沒機會感受了,而柳清川從來沒感覺到過。
牽手像是已經無法滿足兩人,時野緩緩把頭靠向柳清川,後者把他的頭按在肩膀上說,“靠吧,沒關系的。”
兩個少年把頭抵在了一起,看着茫茫無盡的大海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慰藉。
時野轉過頭看着黑暗中的柳清川,猶豫地問,“你準備什麽時候去看看叔叔?”
李娟芬私底下和時野聊天的時候,隐隐透露出想要他倆父子關系修複的期盼,柳清川跟柳軍的關系一直很糟糕,這種糟糕在柳軍入獄後達到了極點。
父子倆仿佛仇人,柳清川一次都沒去探視過柳軍。
柳清川也轉頭看着時野,然後沉默地搖頭,他不知該如何面對柳軍,也不想面對他。偶爾柳清川會很陰暗地想,要是可以一命換一命,他甚至願意用柳軍的命去換時野爸爸的。
柳清川的這副模樣看得時野很心疼,他甚至想在大庭廣衆親那麽一口,告訴他即使沒有爸爸為他遠渡重洋,自己也願意為了他不顧一切。
像是心有靈犀,柳清川也這麽看着時野,然後假裝彎腰撿東西,在時野手背上親了一口。
電影院裏的大朋友小朋友們都被這份來自大海的愛感動了,海水輕晃,喚醒了每個人內心深處對親情的渴望與眷戀。
兩個人在電影結束前提前離了場。
在衛生間的隔間內,柳清川壓着時野溫柔地撬開他的嘴,彼此糾纏着難舍難分,像是怎麽都不夠地吻着,一直吻到了心底最深處。
時野壞壞地咬了柳清川一口,嘴唇上破了的小口像是被切開檸檬,彼此唇齒間一下子混雜了酸的甜的各種味道,還仿佛有海水的鹹味。
“川哥,你的嘴唇怎麽了?”傅豪打量着柳清川說,“來的時候不還好好的?”
汪燕燕踢了他一腳說,“怎麽廢話這麽多?”
她着實覺得自己的同桌不僅腦子傻,眼睛也瞎,大概要是小野哥自己不提的話,傅豪估計一輩子都發現不了。
出于愧疚,汪燕燕難得提出來要去游樂城玩。
傅豪自掏腰包換了兩籃子游戲幣,他搭起野哥的肩膀打電動去了,汪燕燕想要抓娃娃,柳清川就陪她。
娃娃機裏竟然已經裝上了小醜魚,汪燕燕很想要一個,但她試了十來次都沒成功,她把游戲幣給了柳清川說,“小川哥,你幫我試試吧?”
誰知道柳清川玩了一下就成功了,小燕子抱着娃娃擡頭看着他,一副認命的口氣說,“這大概就是第一名和千年老二的差距…”
柳清川看着她笑了。
汪燕燕揉着橘色的小醜魚,猶豫了下開口說道,“小川哥,你跟時野會好好的吧?”
但她沒給柳清川回答的機會,卻看着時野和傅豪的背影又說道,“其實有件事情我還沒跟他倆說,我想先告訴你,因為我有點難過。”
“怎麽了?”柳清川摸了下汪燕燕的頭。
“我要跟你們分開了。”汪燕燕說。
燕燕爸爸有一個去省城晉升的機會,可以去更大的醫院做更多的事情。爸媽征求過她的意見,如果燕燕執意要留在這裏的話,那媽媽就不走陪她,只去爸爸一個人。
小丫頭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幾晚,最後還是決定一家人要在一起,雖然這幾年爸爸媽媽并沒有很多的時間陪她,但她還是不想離爸爸太遠。
但這樣就要離時野他們很遠了。
燕燕看着娃娃機發呆,玻璃把那些娃娃都隔離開藏得好好的,摸也摸不到。柳清川安慰她,“省城很近的,随時可以回來。”
“嗯。”
“我們也可以來看你。”
汪燕燕眼眶有點紅,她叫了一聲“小川哥”,又說,“那你幫我提醒他們,我快過生日了啊,讓他兩別忘了。”
她家裏一直珍藏着有一年傅豪和時野送她的芭比娃娃,那個娃娃很貴,是他倆攢了好久錢換來的,汪燕燕都知道。
那次這兩個渾小子把燕燕生日給忘了,小姑娘哭了,最後換來了這個昂貴的娃娃。
汪燕燕很喜歡,小心翼翼地替它梳頭換衣服,照料得很好,因為這些都是時野他們對自己的好。
他們在一個院子裏長大,在成長的旅途中一路相伴,那些歡聲笑語和酸甜苦辣都像石榴樹一樣牢牢地在心裏生根發芽。
關于成長他們有相同的回憶,也是最親密的小夥伴,這讓汪燕燕怎麽舍得。
但她想不管如何,再美好的也終須一別,于是汪燕燕笑着對柳清川說,“小川哥到時我要轉學了,爸爸說新學校會很厲害,等高考我們比哦。”
“好。”柳清川又替她夾出一個娃娃。
另一頭正在瘋狂打電動的時野推了推傅豪肩膀上,“怎麽不去陪小燕子抓娃娃?”
“不喜歡那玩意兒。”傅豪回頭看了汪燕燕和柳清川一眼,又問道,“野哥,今年這個鬼丫頭生日我們送啥?”
“我怎麽知道?”時野快速拍打着按鍵。
“是啊,都沒啥好送的。”
“要不送你吧?”時野頭也不轉地說。
“野哥,你瞎說什麽…”傅豪一個不留神,屏幕上跳出“GAME OVER”,時野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