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後來柳清川還是答應了，李娟芬跪倒在時野面前說不出一句話。
“阿姨，你這是幹嘛？”時野拉不起李娟芬，索性也跪着她面前，“你別聽柳清川胡說，他吓人的，不會有事的。”
李娟芬叫着他“小野”，緊緊地摟住了他，明明身上留着不同的血液，此刻卻仿佛血脈相通親如一家人。
整個過程進展很順利，柳軍被送進了移植倉，開始進行預處理清髓。時野也住進了醫院，連着打了三天的動員針，柳清川請了假一直在醫院裏陪他。
傅豪媽媽每天熬各種補血養氣的湯，讓傅豪晚上帶來，這天汪燕燕也從省城趕回來了。
“小野哥，你真的太活雷鋒了，我覺得都可以寫篇報道了。”汪燕燕坐在時野床邊，叽叽喳喳地說着話。
“你就不能讓野哥休息下。”傅豪拉着燕燕的馬尾辮，“明天就要手術了，快被你煩死了。”
“傅豪，這裏輪得到你說話嗎？”汪燕燕瞪了他一眼，傅豪立馬閉嘴。
“小野哥，我吵到你了嗎？”
“不吵。”時野摸了摸汪燕燕的腦袋說，“野哥想你了。”
“我也想你，還有小川哥。”汪燕燕擡頭看着站在一旁的柳清川。
傅豪本來想問一句還有我呢，看着汪燕燕還是把話縮回了肚子裏。
兩人走了之後儲老師也來了，進來時柳清川也半坐在病床上，一只胳膊摟住時野正在翻看同一本雜志。
儲老師咳嗽了兩聲，柳清川剛要收回手卻被時野緊緊抓着，野哥坦坦蕩蕩地說，“反正儲老師也知道了，咱們不怕他。”
“啧啧。”儲良辰把水果籃子放在床頭，說道，“時野你跟柳清川說過我們的約定沒？”
“什麽約定？”柳清川溫柔地看着他。
“哦，就是儲老師說你每次都得考第一名，不然咱倆就得分手。”
柳清川疑惑地看着儲良辰，儲老師無奈地彈了下時野腦門，“你小子，我是這樣子說的嗎？”
時野嘻嘻笑了兩聲，說道，“反正儲老師你幫我們保守秘密的話，我們肯定會認真學習的。”
柳清川從籃子裏拿了只橘子，分了儲老師一半，剩下的一瓣瓣剝開喂到時野嘴裏。
“那你這段時間先好好休息。”儲老師看着兩人說道，“等你回來了，約定可正式生效了。”
“好，不過儲老師咒人分手也太毒了吧？”時野吃橘子還不老實，偷偷咬了下柳清川的指尖。
柳清川斜了時野一眼，又看向儲老師說，“我跟時野是不會分手的，儲老師你換個條件吧？”
儲良辰看着這對秀恩愛的小情侶，實在是呆不下去了，“那你們輸一次，給我一百塊錢總行了吧？”
“儲老師，骨髓移植可貴了。我們家現在都沒錢了。”時野讨價還價地說。
“得得，那就請我吃頓飯吧？”儲老師看了兩人一眼，轉身走了。
手術采髓那天，柳清川和李娟芬把他送到了手術室門口，一直目送他進去。柳清川俯身親了親時野的手說，“阿野沒事的，不用怕。”
“又不是什麽大事，我很快出來了。”時野不在意地說，又拉住李娟芬的手說，“阿姨，叔叔會沒事的，我覺得我的血可健康可有活力了。每次運動會我都能拿名次的。”
“謝謝小野，阿姨等你出來。”李娟芬不舍地松開時野的手。
醫院的人都當時野和柳清川是兩兄弟，都誇李娟芬好福氣，兄弟倆的感情這麽好。在手術室外等待的時候，柳清川對媽媽說，“我這輩子認定時野了，不會再有別人了，只有他一個。媽媽，你要接受。”
李娟芬擡頭看着兒子，又望向緊閉的手術室說，“我明白，那你一定不能辜負小野。”
“嗯。”
大概是時野的細胞真的很有活力，或者說他和柳軍兩個很投緣。整個移植過程很順利，柳軍的指标一天天在轉好，時野出院前去見了柳軍。
不知道是不是體內細胞更新換代過的原因，柳軍比之前看上去年輕了些，精神狀态也好多了。
他讓李娟芬把自己扶起來，坐着對面前的小夥子說，“是叫時野嗎？”
“是的，叔叔好。”
時野到底年輕恢複得很快，身體沒什麽異樣，但李娟芬還是怕他虛，搬了凳子讓他坐下，還墊了個靠背。
像是覺得還做得不夠，李娟芬又替時野削起了蘋果。
柳軍打量着時野，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時野接過阿姨削好的蘋果說“謝謝”，又對着柳軍說，“叔叔身體感覺怎麽樣？”
“謝謝你。”柳軍說道。
“叔叔客氣，應該的。”
陽光透過病房的窗戶灑進來，屋外春暖花開。每周送李娟芬的花沒有斷，這段時間都是柳清川買的，紫色的滿天星插在花瓶裏，星星點點充滿了希望。
柳軍想起移植前，自己兒子站在病床前說，“你知道是誰捐贈的骨髓嗎？你大概已經不記得他爸爸的名字了，但他的名字我想讓你記住。”
“他叫時野，是我要過一輩子的人。欠他們家的情，不管你現在是生病還是健康，是在牢裏還是出獄了，都要還的。”
“小川，你恨我嗎？”柳軍低沉地問。
柳清川看着爸爸沒有回答，直到臨走前才說，“時野讓我別恨你，他說你會改的。”
柳軍一天天恢複了，根據監獄要求又回去了，定期進行身體檢查進行監測。
李娟芬聽來說捐過骨髓的人要多補鐵補鈣，往家裏買了好幾盒葡萄糖酸鈣口服液，每天求着時野喝。
野哥是實在受不了這味道了，喝了一口之後含在嘴裏，趁着李娟芬不在全部喂到了柳清川嘴裏。
“小心我告訴媽媽。”柳清川捏了下他鼻子。
“別…”
“我覺得你還是吃點吧。”柳清川又吻住他喂回去一點，“省得傅豪老說你骨質疏松。”
“切，看不起我。”
那年夏天的雅典奧運會上，劉翔以12.91秒的成績追平英國選手創造的世界紀錄，奪得110米欄冠軍，創造了中國速度。
汪燕燕放暑假從省城回來，窩在沙發上跟幾個大男生一起看奧運會。他們打着賭約，恍惚間又回到了韓日世界杯決賽的那一天。
那天柳清川剛搬來。
李娟芬哭哭啼啼的。
阿婆卻走丢了。
汪燕燕打賭德國隊贏。
輸了傅豪請大夥兒吃冰棒。
阿婆吃了一根紅豆棒冰。
而時野還不是柳清川的男朋友，兩個人在樓底的石榴樹下見了第一面。
這棵石榴樹開花又結果，把所有酸的甜的苦的故事都偷聽去，一顆顆藏進飽滿的果實裏。直到實在裝不下了才裂開了縫，不知道說給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