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溫庭三人進去的時間并不短, 陶言在外面等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左右, 會議室的門才終于被從裏面推開, 而最先出來的并不陸遠，而是沈小舟。

他臉上的神色很平靜，沒有歡喜也沒有難過, 但正是因為這份平靜使得他整個人都不太正常, 正常情況下的沈小舟應該是開朗的, 性格跳脫的，話痨且愛笑的, 而不是沉默和如死水一般的平靜。

見到陶言站在門口等着，沈小舟臉上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剛想張口打招呼, 可眼睛裏卻像是進了沙子一般, 幹澀又難受，不過眨眼的功夫, 當沈小舟回過神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臉上涼涼的。

他伸手摸了摸，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

看着這樣的沈小舟，陶言嘆了口氣, 卻并沒有開口安慰什麽，因為他知道如今的沈小舟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他只是伸手将人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讓他坐下來。

坐下來的沈小舟也總算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他突然開口對陶言道：“陶哥，我以後每天都去你店裏幫忙好不好？”

陶言點了點頭：“好啊, 這段時間你們沒來，店裏的很多客人還一直拉着我詢問你們去哪裏了。”

沈小舟笑了笑：“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陶言想了想，緩緩道：“我當時說，你們去參加比賽了，他們知道後還紛紛買了門票，說是要去現場給你們捧場，你在比賽的時候有在觀衆席上見到他們嗎，如果沒有，下次他們去店裏就不給他們打折了。”

聽到陶言的話，沈小舟連忙點了點頭：“有的有的，我、我之前看到好幾個呢。”

陶言也不戳穿他，唇角微彎，應道：“那就好，下次他們過來就多送個小菜好了。”

沈小舟也笑了，卻沒有再說話了，空氣一時間變得安靜下來。

良久後，沈小舟再次開口，他的聲音當中既有歡喜，也有一絲落寞，歡喜是因為溫庭和陸遠，落寞卻是留給自己的。

“陶哥，新宇的人說我們很出色，願意和我們簽約啦。”

這次，沉默的卻是陶言，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等着沈小舟繼續。

沈小舟深吸一口氣，擡頭看着陶言，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道：“但我不想和陸遠溫庭組隊啦，真是的，他們太耀眼啦，跑得太快，我都跟不上他們的腳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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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沈小舟又道：“……既然跟不上他們的步伐，那就算啦，我才不要死皮賴臉的呆在隊裏，拖他們的後腿呢，所以，我決定以後出來單幹啦。”

雖然沈小舟說這話的時候已經非常努力的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可說到最後那句的時候，尾音當中卻仍舊帶了些他無法掩飾的哽咽。

這句話說出口以後，沈小舟臉上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放松神色，看上去就像是卸下了一個沉重無比的包袱，可任陶言卻從他發紅的眼圈，和緊緊攥在一起的雙手中，看出了他對這沉重包袱的無比不舍。

陶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以後有什麽規劃呢。”

沈小舟思考了一下，将自己在比賽這段時間給自己想的規劃全部在腦子裏面過了一遍，可直到那些計劃如同幻燈片一般在腦海的播放完，沈小舟才猛然發現，原來他的規劃當中從來都是三個人。

這下子，沈小舟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不争氣的又流下了眼淚，在陶哥面前他不想這麽丢人的，他胡亂的用袖子在臉上擦了擦，可臉上的淚卻越擦越多，怎麽也擦不幹淨了。

就在沈小舟又急又氣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手中還拿着一張紙巾。

沈小舟接過紙巾也不忘道謝，聲音當中帶着濃重的鼻音：“謝謝陶哥，我沒事，我一點事也沒有，就是這裏燈太亮了，照的我眼睛疼，我就休息一下就好了，真的。”

對于他的話，陶言不置可否，待他情緒漸漸平複下來，這才開口道：“小舟，你要退出的想法，有沒有和你的兩個隊友商量過呢。”

許是因為陶言的聲音太過溫和，沈小舟緩緩地搖了搖頭：“還沒有，可是新宇已經說過了，想要給他們找一個更好的吉他手，我……其實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水平，他們如果真的想要進娛樂圈，我就算勉強跟着他們也不過是個累贅罷了。”

“更何況，我不想讓他們在新宇和我之間做什麽選擇，不想為難他們，也不想他們錯失這次的機會，憑心而論，新宇卻是是個不錯的選擇，尤其是對于草根而言，雖然有沈家姐弟在，可阿庭和阿遠都足夠優秀，前期可能會比較困難，但只要他們能夠熬過那段時間，以後沈家姐弟是奈何不了他們的。”這段話顯然是思考了很久才得出的結論。

想來，沈小舟其實平時就沒少想過這樣的結果，将利害關系分析的很是清楚。

也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沈小舟才會難過，因為在這條路上，他把一切都已經分析的一清二楚，唯獨沒有分析出自己将要離開他們，離開組合這一點。

想到這裏，沈小舟眼中閃過一抹黯然。

陶言看着神色黯淡的沈小舟，開口道：“事關退隊的事情，還是和你的隊友商量過再做決定吧。”

沈小舟點了點頭：“我會的，等他們出來我就和他們說。”

就在這時，卻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我不同意。”

在聽到這道聲音時，沈小舟猛然擡起頭，就見陸遠站在他們的面前，而陸遠身邊則站着溫庭。

“你不是要和我們商量退隊的事情嗎，我們的答案是不同意。”見到沈小舟擡起頭，陸遠再次說道。

他身邊的溫庭雖然沒有說話，但在陸遠的話音落地後，立刻贊同的點了頭，然後走到了陶言的身邊。

“你在說什麽啊……”沈小舟下意識的讷讷道。

陸遠幹脆又上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說我們不同意你退隊，還有什麽疑問嗎。”

被他這樣注視着，不知道為什麽，沈小舟竟然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硬着頭皮道：“你別鬧了好嗎，合約簽好了嗎，簽好了我們繼續去唱歌啊。”

陸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裝傻：“什麽合約？”

沈小舟神色微愣，看怪物一樣看着陸遠。

坐在陶言身邊一直沒有開口的溫庭簡單的說道：“我們沒簽。”

聽到這個答案，陶言絲毫不覺得意外，陸遠也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唯獨沈小舟驚訝的臉上表情都猙獰了起來。

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刷’的一下站了起來，朝着會議室的方向就要沖去，卻被陸遠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

“你幹嘛去？”陸遠皺着眉問道。

沈小舟氣急敗壞的想要甩開他的手，甩了幾次都沒能甩開，頓時更生氣了，毫不客氣的吼道：“我去幫你們兩個笨蛋道歉啊，什麽叫不簽了，那可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合同，怎麽就說不簽就不簽了，你們到底在想什麽啊？！”

“我們笨蛋？真正笨的那個人是你才對吧，一聲不吭就離開，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們，一個人就那麽一走了之，你覺得自己很偉大嗎，不，你就是個白癡！”陸遠臉上再沒有之前一貫的好說話，而是非常嚴厲。

沈小舟張了張嘴，可對着陸遠已經說不出話，轉而朝着溫庭求救，試圖給自己拉攏一個盟友：“簽約這種事情怎麽能因為一時沖動就放棄呢，你這是對自己和對樂隊的不負責，是吧阿庭！”

正原本正在和陶言低聲說着什麽的溫庭擡起頭，是現在沈小舟和陸遠身上打了個轉，最後搖了搖頭：“小舟，不負責任的人是你。”

連溫庭都這麽說了，沈小舟頓時覺得語塞，可仔細想了想，他又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什麽，新宇都已經那樣子說了，他要還聽不懂那是在委婉勸退的話，他就真的是個傻子了，那種時候與其留下，倒不如離開，免得讓溫庭和陸遠猶豫和糾結啊。

沈小舟想要開口解釋，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索性閉上了嘴，用力掙脫陸遠的手再次朝着會議室跑去，想要趁着新宇的人還沒走之前趕緊替他們道個歉。

但幾乎是在他剛剛掙脫陸遠的手，卻突然聽到陸遠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小舟，你對我，對溫庭，對我們的樂隊而言是無可取代的，你退出，讓我們怎麽辦呢。”

沈小舟很想說，他走了還可以有更加優秀的，技術更好的吉他手加入啊，可話到嘴邊，出口的卻是哽咽。

見沈小舟止住了腳步，陸遠又繼續道：“我們還年輕，無論是技術還是未來都有着無限可能，不要随便就要離開好嗎。”

陸遠話音剛落，溫庭的聲音緊随其後的響了起來，他的聲音不似陸遠的溫和，卻包含着無數的堅定：“你遠比一紙合同更加重要。”

聽到這兩人的話，沈小舟再也憋不住了，飛快的用袖子在臉上擦，在感動的同時，又有一些慶幸，慶幸于自己現在是背對着他們的，不然被他們看到自己這個鬼樣子，以後肯定會被他們拎出來笑話的。

不過他顯然慶幸的太早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今天犯的蠢依舊時不時的就會被陸遠拎出來嘲笑一番，甚至直至後來他們成名以後，這件事情還被在一次訪談當中介紹給了廣大粉絲和吃瓜群衆。

每當陸遠提起這件事情，都讓沈小舟氣的牙癢癢，偏偏那蠢事還真是自己做的，連反駁都沒辦法反駁，簡直氣到升天。

待到沈小舟情緒緩和下來，陸遠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道：“你都這樣了，今天這歌看來是唱不成了，走吧，去洗洗臉，我們回去了。”

“什麽叫唱不成！必須唱啊，不但要唱，還要好好的唱！”說着，沈小舟沒有回頭，而是背對着衆人招了招手，自己率先朝着場館外面走去。

三人面面相觑，無奈的同時卻又不由覺得心情也随着沈小舟重新煥發活力的樣子而變得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