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檢查
這還是那麽多年來, 席景煊第一次聽到謝玉然哭——在他完全清醒的情況下。
等到席景煊匆匆趕到節目組時,謝玉然正一個人坐在角落,望着來來往往的人群發呆。有人試圖上去與他做幾句交談,然而什麽都聽不見的謝玉然卻只能看着來人,露出一個茫然的微笑,等到面前的人嘴閉上了, 他才輕聲說道:“不好意思, 我在等人。”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讓站在他前面的人完全摸不着頭腦。
看到這一幕的席景煊心中一痛,急忙走上前去。謝玉然看到他來, 眼睛都亮了, 急急地撲上前來, 他看着席景煊的嘴開開合合,卻仍然什麽都聽不見,那往常熟悉的溫柔的嗓音,往日裏常常出現的輕笑聲,那些安慰自己的話語……
通通在他的世界裏消失了。
原本已經冷靜了許多的謝玉然, 眼中又布滿了水汽。他無助地扯着席景煊的衣袖,張皇無措地看着他:“哥哥……我真的聽不見了……怎麽辦?”
席景煊頓時感覺透不過氣來,仿佛心髒被人堵住,不能再膨脹收縮,只能在那狹窄的胸膛裏不斷吶喊尖叫。
他用力抱住謝玉然,完全顧不上來往的人那詫異的眼神,過了好久, 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席景煊聽見自己堅定地說道:“沒事的,我們先去醫院。”他不斷用力收縮着自己的懷抱:“哥哥不會讓你有事的。”
去往醫院的路遙遠而漫長。因為來得匆忙,席景煊是自己随便開了輛車就來了,也沒等司機,即使現在他精神有些恍惚,也只能自己駕車前往距離電視臺大約有一個小時左右車程的醫院。
現在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難免有些堵,被堵在高架橋上的席景煊難得地暴躁不已。他不斷地看向手機确認着時間,一開始還能保持平靜的他在堵了近半小時後也不免感到有些焦躁。似乎是察覺到了他這種情緒的變化,謝玉然輕輕摸上他握着手剎的手,面對席景煊驚訝的眼神,笑了笑說道:“沒事的,哥哥。”
他一瞬間冷靜了許多,身邊這個人的焦急與陪伴都不似作假,在電視臺抱住他時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與低沉他更是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中。
席景煊的到來給了他無限勇氣,他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一定沒問題的,有哥哥在的話。”
他看向席景煊,告訴自己:不能再拖了。
謝玉然的突然耳聾,在席家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只是近期席家發生的事情太多,元氣大傷,不想再讓家人做無謂擔心的謝玉然還是按下了席景煊打算通知家人的手,只讓他到了醫院再說。
他們去醫院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還好席景煊早打電話預約了醫生,再加上醫院人不多,倒也沒怎麽耽擱時間。
做檢查時,席景煊幾乎全程陪在了謝玉然的身邊,或許是因為之前的一通大哭讓他情緒穩定了許多,當拿到結果,得知自己屬于突發性耳聾時,他也鎮定了許多。他拿着檢查單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好一會才長長地嘆了口氣,迷茫地看着席景煊:“耳朵聾了的人……還能當歌手嗎?”
能,也不能。
這個答案,謝玉然自己再清楚不過。
失去聽力的人想要做歌手,無疑會遇到更多的困難:或許在專輯的錄制中會跟不上節奏點,或許會在演唱會裏唱跑調,以後大概也很難再參加各種音樂類的節目,在日後的生活裏,也許還會被更多地人嘲諷“不自量力”……
國內樂壇那麽多歌手,雖然出現耳聾的歌手并不多,但每一個的下場,都令人印象深刻。
席景煊對于謝玉然對音樂的執着,是最了解不過的。他此時已經恢複了原本的冷靜,甚至還微笑着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考慮到謝玉然大概不大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便将自己想說的話打在了手機上:“當然可以的,不管怎麽樣,只要你想做,哥哥都會全力支持你去做的。”
謝玉然緩緩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他用力回握住了席景煊的手,輕輕地點了點頭。
檢查結果出來後,即使百般不情願,但席景煊最後還是打電話通知了家人這件事。得到這個消息的滕若萍幾乎暈倒過去,她面若金紙,拿着電話的手都在不斷發抖,她轉頭就将這件事告訴了身邊的席義信,說着說着,眼淚就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另外一邊的席景沛的驚訝也不遑多讓。他雖然不像滕若萍那樣情感明顯外露,但得知這個消息時也是心中一震,挂了電話便急急忙忙地帶着白雪歌前往了醫院。
他們到達醫院時,謝玉然正在進行第一步的粗淺的打針治療,席景煊坐在他身旁,用力握住他不斷顫抖的雙手,往日極其怕疼一點點疼痛都會大呼小叫還要嬌氣地要席景煊安慰的謝玉然似乎在一時之間消失不見了,即使那粗長的針管紮下去時,他也沒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握着席景煊的手更用力了些,等看到席景煊不忍地閉上眼,他反而沖他笑了笑,安慰道:“沒事的哥哥,接受治療就一定能好起來的。”
一定能好起來的。
他拿出了自己在前世裏所有的堅強來面對這一突發事件,然而看到與往日截然不同的謝玉然,站在外面的滕若萍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哭了出來。
做完初步治療後,滿身疲憊的謝玉然很快就睡着了。因為病情比較嚴重,需要長期住院治療,席景沛也早去給他辦理了住院手續,等謝玉然在病房裏睡下後,站在門外的滕若萍才擦擦眼眶裏的淚,哽咽着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突然就聾了?”
席景煊苦笑:“突發性耳聾的病因有很多……一時半會兒是說不清楚的。”他有些煩躁地将煙拿出來叼在嘴裏,好半天又才說道:“他還需要長期治療,他的工作用耳強度大,暫時也不能做了。”
滕若萍一點也不在乎這個,她緊緊抓住身旁的席義信的衣服,緊張地問:“能治好嗎?”
聞言,席景煊僵了一下。他講嘴裏的煙取下來,幾乎将它折斷,半晌才艱難地說道:“……難。”他講煙支丢進不遠處的垃圾桶,望着對面的窗戶出神,這時候天已經黑了,醫院的走廊上亮着明晃晃的燈光,格外靜谧又異常吓人。
“突發性耳聾容易多次複發,即使這次治療好了,也說不清以後會怎樣……”
滕若萍的眼淚又止不住了。
因為有些晚了,席家其他的人并沒有來,和滕若萍他們聊完過後,幾個人便進了謝玉然的病房。他正睡着,白熾燈正靜靜地躺在房頂上,慘白的燈光掉落在謝玉然的臉上,他長長的睫毛在眼底下留下點點陰影,幾乎蓋過了謝玉然眼下的青黑色。
那是他這段時間熬夜寫曲的證明。
新專輯發行後的謝玉然靈感迸發,即使是在拍攝真人秀節目期間,也每天都在争分奪秒地寫着自己新專輯的曲子,他雖然因此而有些睡眠不足,但精神卻格外的好。
面對這樣深愛着音樂的謝玉然,席景煊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将他必須退出娛樂圈、離開那個五光十色的舞臺的消息告訴他。
他至今仍記得,謝玉然站在那個舞臺上光芒四射的模樣。
席景煊坐到床邊,沉默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撫摸着謝玉然的手,他的眼神專注而缱绻,讓時刻關注着他的行為的席義信心驚不已。不知過了多久,席景煊才滿是疲倦地緩緩開口:“你們先回去吧……然然這裏我守着就行了。”
這一次滕若萍卻相當堅定,她在病房裏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低聲說道:“沒事,我在這裏陪陪他吧……”她停頓了一下,忽而感慨:“然然成年後,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地陪過他了。”
席景煊又不說話了,他看着謝玉然的眼神從未曾離開,即使是面對毫不知情的席義信,他的言語行為間也不再有任何的掩飾。又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謝玉然才漸漸醒了過來,看向席景煊的眼神中帶着些剛剛睡醒的懵懂:“哥哥?”
剛醒過來的謝玉然幾乎将之前的事情幾乎全忘幹淨了,直到他看着席景煊張嘴好幾次,自己卻沒能聽到任何清晰的話語,只感覺耳中沉悶吵鬧,充斥着各種各樣的雜音,才反應過來之前發生了什麽。
謝玉然沉默了。
他看着席景煊拿着手機不斷按着鍵盤,将他要說的話打在手機上,最後将手機遞到自己面前:“然然,你的病需要長期住院治療,而你的工作用耳強度大,所以你得暫時離開娛樂圈了。”
即使這樣的結果謝玉然早有預料,他還是有着瞬間的不能接受。謝玉然安靜了許久,才艱澀地開口:“那……哥哥,我在離開之前,可以再開一次演唱會嗎?最後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面關于病情所有的描述都是網上查或者詢問基友的,自己不學醫,身邊也沒人有過這個病,了解并不多,如果哪裏有錯誤歡迎指出。
ps.不出意外今天還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