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擦肩而過

蘇雅晴離開病房時,表情很是不自然,像是被踩到了什麽痛處,極力掩蓋後的僵硬。

病房中又剩下了蘇和一人,只是多出了被留下的保溫桶,和那半碗已經涼透了的湯。

雖然不想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但蘇和實在沒有了胃口,他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湯,緩緩起身,打算下樓走走,透透氣。

樓下,一輛黑色的SUV正在準備駛離醫院。

坐在車內的周景珩側頭看向窗外,車子經過醫院大樓時恰巧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那個穿着病號服的身影顯得單薄且消瘦,他走在人群中,戴着口罩,安靜低調,卻又自帶了一種距離感,清冷疏離,這獨特的氣質還是讓周景珩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喊出了一個名字。

“蘇和……”周景珩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人影,連忙叫到,“停車!”

司機剛想要踩下剎車,就聽到一句:“停不了。”

坐在周景珩身邊的經紀人秦子暮朝後視鏡給司機點了下頭,示意他繼續開,然後側過頭,沖着周景珩擡起了還紮着紗布的手,露出腕表說:“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小時十分鐘,飛機起飛前三十分鐘停止登機,也就是說我們只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的時間到達機場并辦理登記手續,從這裏出發到機場,不堵車的情況下需要五十分鐘。”

想要趕得上飛機,就不能再耽擱。

周景珩眸色沉了沉,看向了窗外,說話間,車子已經駛離了醫院,窗外也沒有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秦子暮只能看到周景珩側着頭靠着椅背,看不清他具體的神情,但秦子暮憑着和周景珩多年的搭檔經驗,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情緒有些不對。

憶起剛剛聽不太真切的那個名字,秦子暮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鏡架:“雖然你是老板,我無權限制你自由戀愛的權利,也不反對你英年早婚,但如果你真有什麽打算,記得提前告訴我,至少給我留出準備公關方案的時間 。”

周景珩懶懶回了頭,輕輕一擡眼:“想多了。”

“呵,”秦子暮撇了他一眼,嘲笑出聲,“那你剛剛喊誰呢?還嚷嚷着要停車。”

“……我只是看到了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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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只是’兩個字,秦子暮挑了挑眉,正想開口損上兩句,卻見周景珩微蹙着眉,一副滿懷心事的模樣。

秦子暮想了想,咽下到了嘴邊的調侃說:“聽說蘇和接了個新劇本,這兩天在做前期準備工作,拍攝地點就在橫店,橫店離這也就兩個小時的車程,這家醫院的隐私性又相對較好,如果蘇和提前進組準備,身體又遇上什麽不舒服的,來這也是正常。”

周景珩聽完,眉頭皺的更深了,他靠着椅背,雙手交叉于胸前,微微仰起的頭露出了完美的下颌角,本就偏銳利的五官在這樣的沉默下更顯冷冽,低垂的眉眼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只覺得氣場迫人……

“咔嚓。”

周景珩聽到動靜側過頭,就看到秦子暮正低頭查看着剛剛拍下的照片,嘴角還挂着滿意的弧度。

編輯好文案配上剛拍好的圖,秦子暮發了條微博,做完這一切後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周景珩的冷眼凝視。

他淡定地擡手推了推眼鏡“你太久沒營業了,粉絲們一直在催,要不自己來?”

說完還把手機往周景珩那邊一遞,行動間不小心扯到了左手的傷處,忍不住“嘶”了一聲。

周景珩垂眸收回了視線:“老實點,收好你的爪子,這些事可以交給助理他們去做。”

秦子暮依言收回了手機,鏡片下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得意。

和周景珩一起搭檔工作這麽些年,他早摸透了周景珩的性子,雖然看着不好說話,但對待工作卻是一等一的認真且配合,這種時候再賣賣慘,有時還能收獲一筆慰問獎。

秦子暮單手劃拉着手機。

粉絲們都知道周景珩很少營業,早習慣了蹲守工作室,以至于周景珩的工作室微博和他個人的粉絲數是圈內相差最少的,也因此,剛發出去的微博立刻就有了不少回複。

秦子暮看着不斷增長的點贊評論和轉發量,嘴角不自覺揚起,心情愉快地順嘴問道:“你對蘇和,到底是個什麽感覺啊?”

周景珩和蘇和,娛樂圈兩大頂流,都是年紀輕輕就憑實力摘得最佳男主角桂冠的人物,有人說他們一個如高山寒松,一個如清風明月,都是秋水為神玉為骨的絕世美人,有顏有才還各有各的氣質。

可惜清風吹不上高山,寒松攀不到明月,兩人至今沒有合作過,唯有兩次兩人參加了同一場活動,卻也根本捕捉不到同框鏡頭,成了娛樂圈王不見王的存在。

但秦子暮卻知道,這雙王之一的家裏有一個影音室,裏面存着另一位出道至今的所有作品。

按周景珩的話說,他這是在學習前輩的演技。

……誰家學習只取一家之長的?秦子暮默默翻了個白眼。

可若說周景珩對蘇和有意,大半年前的一場慈善晚會上周景珩卻又對蘇和不假辭色得很,明明蘇和有意上前攀談,他卻點了個頭極為冷淡地打了聲招呼,然後就走開了。

好在那場慈善晚會不對外開放,否則雙王不和的傳言就要再添一把火了。

而現在,周景珩對蘇和的态度再度轉變,這也難怪答應給足私人空間的秦子暮會忍不住好奇,周景珩對蘇和,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但秦子暮也就随口一問,以周景珩的性子,不給個白眼就算好的了,回答?想都別想……

“感覺……誰知道呢。”雖然意味不明,但周景珩确實回答了,而這樣意味不明的回答更是信息量滿滿。

秦子暮瞬間睜大了眼睛,轉頭盯着周景珩,像是要确認眼前這個人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給附身了。

鑒于他們還處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社會,秦子暮排除了他老板被附身的可能。

他推了推眼鏡,掩飾着自己眼中躍動的八卦之火,佯裝關切地說:“作為一個經紀人,我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藝人過早談戀愛的,但我相信你有分寸,那麽作為兄弟,跟我說說你的困惑,或許我能給點建議?”

周景珩:“……”

如果秦子暮的語氣不要這麽的歡快,或許周景珩可以給他的這段表演打個高點的分數。

在秦子暮期待的目光下,周景珩還是開了口:“幫我查一下我剛剛在醫院看到的究竟是不是蘇和,另外,再查一下這一年……不,這兩年蘇和的動向。”

秦子暮等了一會兒,發現周景珩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忍不住追問道,“查這些做什麽?”

周景珩輕輕一挑眉:“追星。”

“……”這個答案未免太敷衍。

明白自己得不到正确答案,秦子暮有些遺憾地放松了身子靠進椅子裏,嘆了一句:“行吧,誰讓我既是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經紀人,又是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好兄弟呢,老板兼兄弟要辦的事,那就算是受着工傷也得做啊。”

周景珩瞄了一眼他纏着紗布的手:“嗯,為了吃個蘋果受的……工傷。”

秦子暮看向周景珩,滿眼真誠:“我那是給你削的蘋果。”

“是嗎?”周景珩半點不信,毫不留情的拆穿,“可我記得去醫院前還啃了一口蘋果的不是我,嚷嚷着血都流了,不吃可惜的,更不是我。”

秦子暮握拳抵唇,咳嗽了一聲低頭劃拉起了手機,假裝起認真工作以掩飾尴尬。

周景珩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又很快恢複平靜,他看向窗外飛速滑過的風景,眼神中充滿了困惑,并夾雜着一些興奮。

蘇和……你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對于蘇和,周景珩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對他的情感。

他是收藏了蘇和的所有作品,也确實是用來學習的,更多的可能是一種不服輸的心态,總想着超越對方。

蘇和算是他入行的原因之一。

入行後,他和蘇和一直無緣合作。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娛樂盛典上,盛典結束後,主辦方還準備了酒宴。

周景珩不喜歡這種觥籌交錯的假面交際,于是上樓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歇會兒,待夠了時間就走。

他記得樓上有個小陽臺,地方不大,只夠擺上一張桌子坐上兩個人,但勝在偏僻安靜。

可到了那才發現,有人和他不謀而合。

清冷的月色下,那人趴在陽臺的圍欄上,手上拿着杯酒,饒有興致地圍觀着下方的熱鬧,聽到動靜後他回過身,然後舒了口氣,彎眼笑了,舉了舉手中的酒杯,說:

“我還以為是衛姐來抓我下去應酬呢,還好還好,一起來摸會兒魚啊。”

他本來是想自己單獨清淨一會兒,看到有人在,他本該去別處的,可鬼使神差的,他走了過去,和蘇和一起趴在了陽臺上。

兩人也沒有聊天,就這麽沉默着,卻也不覺得尴尬,甚至覺得心裏特別的平和安靜。

在陽臺上待了一會兒,看時間差不多了,兩人就道了別。

這是他們現實中第一次接觸,兩個人,一共說了三句話,三十五個字。

沒過多久,蘇和就出了車禍。

當周景恒聽到這個消息時,他的心慌亂了一瞬,正在疑惑自己情緒的波動并猶豫着是否要去探望時,就聽說蘇和的母親以蘇和需要靜養為由,謝絕了所有人的拜訪。

再次見面,就是蘇和複出後一次的慈善晚會。

看着從前獨立于月色之下的人此時游走于人群之中,端着酒杯享受着吹捧,甚至帶着幾分讨好地笑意去主動接觸一些頂層人物,周景珩覺得無比地陌生。

于是,在那人微笑着向他走來時,他難忍心中嫌惡地與其擦肩而過……

這是突遭變故導致的性情大變,還是假面下的真實,周景珩也分不清,只是有些遺憾,他和蘇和只能成為兩條相交線,從此漸行漸遠。

可就在剛剛,他再次見到了蘇和,并再次感受到了初見時的那一剎那悸動。

蘇和……

周景珩心中默念着這個名字,眼神悄然柔和下來,并閃爍着興致盎然的微光。

兜兜轉轉,誰說兩條背道而馳的線沒有再次相交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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