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面試
蘇和将擦手的濕巾放在了桌上，淡淡一笑準備離開。
“在橫城，最多的就是我們這些群演了。”
蘇和道別的話被堵在了嘴邊，他停下動作，看向了王猛。
王猛繼續說道:“我們這些人啊，誰不是抱着一個一夜成名的美夢來的?否則哪個傻子願意蹲在太陽下大半天就為了搶一個不知能不能說得上臺詞的角色?可仔細算算，這麽多群演裏，混出頭的能有幾個？”
他嘆了口氣，往後一靠：“都說小火靠捧大火靠命，我是沒有這個命了，就想着多結幾個善緣，有朝一日飛黃騰達了，讓我沾口湯就行。”
蘇沉默片刻，指了指自己：“就我這一臉擋人財路的樣，你不怕虧本嗎？”
“嗐，”王猛一擺手，“也不差你這一個了。”
想想那個“老規矩”，看來他只是王猛衆多“投資”中看起來比較不靠譜的那一個。
蘇和噗嗤一笑，舉起杯子和王猛碰了個杯：“那我争取讓王哥回個本。”
“那你待會先回去收拾一下，要是下午沒啥事，我帶你去公會辦個演員證，早點辦好早點接戲，早點讓我回本啊。”王猛帶着些調侃道。
吃飽了飯的蘇和被趕回了自己的小屋，看着空蕩蕩的房間深吸一口氣，開始了打掃。
好在屋子不大，家具也就那麽兩三件，打掃起來倒也方便。
只是沒想到，看着簡簡單單的活計，竟把蘇和累得直喘氣，這體力可比從前差遠了。
蘇和休息了好一會兒，剛緩過來就收到了王猛的消息，問他去不去公會。
公會當然是要去的，蘇和回了個消息，然後立馬穿上外套出了門。
來橫城當群演很簡單，去公會辦張演員證就行，但是蘇和想做的，不是那些群衆演員，而是特約演員，特約演員的鏡頭相對會多一些，還會有一兩句臺詞，這是蘇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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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聽了蘇和的計劃，當即帶着他去了特約演員面試的地點。
“你今天可是來着了，特約演員面試一月一次，錯過了今天可就要等一個月了。”
蘇和點了點頭：“嗯。”
他也知道機不可失，這才在下了決定的第二天就匆匆趕了過來。
到場時排隊的人已經不少了，好在許耀也是表演系畢業，可以直接進入複試。
複試要求搭檔表演，蘇和抽到的搭檔是一個青年男子，長得還不錯，身高比起蘇和矮上半個頭，約摸175左右。
特約演員面試的題目不會很難，只要外形過關，演技臺詞相對自然就能過關。
他們抽中的題目是一個盲人打車，和出租車司機進行對話的一段劇情，大概五分鐘就能演完。
“你好，我叫真誠。”
唔......這個名字還挺有意思的。蘇和想着，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許耀。”
“許耀？”真誠忍不住睜大了眼往前湊了湊，似乎想要看清蘇和的真容。
蘇和十分配合地摘下了口罩。
“我艹。”真誠忍不住發出一聲國粹，然後別開了頭，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蘇和曾多次為自己主演的影視劇進行配音，為此有特別關注過說話的唇型，雖然沒有達到讀懂所有唇語的地步，但還是看出了真誠那句無聲的暗罵：
“倒大黴了！”
“哈、哈哈哈，真沒想到你也來參加這種群演的面試啊，怎麽不繼續做網紅了，那不是更賺錢嗎？”真誠假笑着，說出的話看似随意，卻紮心得很。
蘇和似乎沒有聽出真誠話語中的惡意，回答說：“嗯，演戲比較适合我。”
真誠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确實，那些歌手愛豆最後不都跑來演戲了嘛，這一行的發展空間更大，可以理解。我本來也沒打算入這一行，但因為長得還行，之前被邀請參演過一些小成本的影視劇，導演說我形象不錯也有靈氣，建議我來娛樂圈發展發展，我就來試試了。”
帶着掩飾過後的沾沾自喜，真誠試探着問道：“诶，你呢？你演過影視劇嗎？”
蘇和想了想許耀的履歷，搖了搖頭：“算是……沒有吧，但我是表演系畢業。”
“這樣啊，”真誠松了口氣，他可見過不少自稱專科畢業的，演的也就那樣，“真正拍戲和你學校裏學習肯定不太一樣，沒事，慢慢就熟悉了。那我們分配一下角色？”
角色并不複雜，一個盲人一個司機，劇情也簡單，就是盲人打車，司機欺負盲人看不見偷偷拿了他的錢。
真誠悄悄打量了一眼認真看劇本的蘇和，暗暗思索着。
雖然司機這個角色是個負面形象，但可操作性更強，又不是上電視也不必考慮吸粉，何必在乎角色形象是好是壞，而演盲人可不是瞪個眼睛就能演好的事，一不小心就容易讓人出戲，相比之下顯然是司機這個角色更勝一籌。
他是這般想的，卻不能這樣說。
真誠眼珠子一轉，放下了劇本：“盲人這個角色形象正面，而且處于弱勢地位，更會讓人生起同理心，而司機顯然是個負面形象，不夠讨喜。”他沉吟片刻，像是做了一個讓步，“這樣，我演司機吧，盲人給你，可以嗎？”
蘇和自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低頭一笑沒有戳破，淡淡應道：“好。”
見蘇和一口應下，真誠悄悄翻了個白眼，突然生出一種虧了的不爽感。
演盲人對蘇和來說不算難事，甚至連臺詞他只看了一眼就已經全部記下，包括司機的臺詞在內。但他還是認真地看着劇本細細琢磨，也給真誠一些準備的時間。
大約過了十分鐘，估摸着真誠準備得差不多了，蘇和擡起頭打算找他排練，就見真誠主動走了過來：“咱們練練？”
“嗯。”蘇和點了點頭。
話音剛落，蘇和的眼神立刻有了變化，那雙桃花眼從溫潤有神到黯淡無光不過轉瞬之間。
真誠親眼見證了這一切，像是見證了一個人從健康到雙目失明的全過程。
他僵在原地，突然意識到，自己抽中了一個了不得的對手。
見真誠一直沒有反應，蘇和朝他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雖然是看向真誠的方向，眼裏卻好像完全沒有他的身影。
真誠握了握拳讓自己鎮定下來，找來一個凳子坐下，手擡起擺出握方向盤的姿勢……
一場彩排，讓真誠清晰地意識到了兩人間的差距。
“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真誠咧了咧嘴，扯開一個僵硬的笑容，“演的真好，在學校一定是個學霸吧？”
學霸不學霸的，蘇和還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屬于欺負新人了。
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尖，蘇和嗫嚅着道：“還好吧。”随後便轉移話題建議說，“我們再練練？”
真誠有些為難地婉拒：“哦……嗯……我覺得我對角色的把控還有些不太熟悉，想自己再琢磨琢磨。”說完就自己坐回了牆角，埋頭看起了劇本。
蘇和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其實我覺得你演的挺好的，如果在臺詞和肢體動作上能更……”
“能讓我自己安靜地準備一下嗎？”真誠笑得有些僵硬。
蘇和抿了抿唇，說了句：“不好意思。”然後退到了一邊。
他雖然看着溫潤，卻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熱臉貼冷屁股這事，他做不出來，既然對方不願意接受建議，那也沒必要上趕着讨嫌。
眼看着準備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而真誠絲毫沒有要再次排練的意思，蘇和也不着急，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看劇本。
直到工作人員來喊他們入場，真誠才如夢初醒般站了起來，連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入迷了，一下忘了時間。”
蘇和整理了一下衣服：“沒關系，我準備得也差不多了，待會就按我們剛才排練的那個流程來可以嗎？”
“我沒問題，就是中間有些細節可能做不到完全一致，畢竟剛剛排練得也有些倉促，”真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微垂着腦袋小心地擡眸看了一眼，“不過你是科班出身，這對你來說應該影響不大吧？”
蘇和掃了他一眼，下意識用演員的角度對他進行了一番審視，在心裏飛快地得出了結果。
小動作多且刻意，生怕別人看不出他是演的。
有點心機，但不多。
“嗯，問題不大，我們走吧。”
進了考場，三名考官坐在正前方，兩人先後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考官老師好，我叫真誠，年齡23，身高178。”
“考官老師好，我叫許耀，年齡27，身高183。”
三位考官在看到蘇和時愣了愣，互相看了看後，坐在中間的主考官發問道：“許耀？”
蘇和點了點頭。
考官們面面相觑了一會兒，沒有多問，按照流程讓他們開始表演。
當聽到考官喊“開始“時，蘇和輕輕眨了下眼。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蘇和的瞬間入戲，但真誠還是忍不住心驚了一下，并清楚地聽到耳邊傳來的低聲驚嘆。
他努力将自己的目光從對方身上拉了回來，沒敢去看考官的反應，深吸口氣定了定神，坐在凳子上擡起了手。
表演進行得很順利，一切都按照排練時的方向發展着，直到表演進行到了最後……
司機把盲人送到了目的地，看了一眼計費器說：“到了啊，17塊，你是……怎麽支付？”
盲人在包裏摸索了一陣：“哦，我有現金，麻煩稍等一會兒。”
他拿出了一疊錢徑直遞了過去：“師傅，我不太方便，您自己拿吧。”
司機看着這一疊花花綠綠的錢，有些猶豫地伸出了手，在十塊錢上晃了一下，轉手拿了兩張百元大鈔。
變故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