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通過
按照排練時的計劃，真誠應該拿走兩張百元大鈔然後還回三張一塊錢的紙幣，然後蘇和下車，結束表演。
可就在真誠準備找零時，卻做了個排練時沒有的動作。
他抽出了紙幣，正要塞給對方時停下了動作，似乎正在猶豫，而後一咬牙把錢收了回來，重新做了個找零的動作。
一個小動作，讓故事有了不一樣的發展。
真誠心裏暗自得意，“許耀”演的是盲人，他試過，要演盲人的話需要讓目光沒有聚焦點，這會讓人不容易注意到周圍的情況。
就算“許耀“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在無實物表演的情況下，沒有經過事先溝通“許耀”根本不知道他這個動作拿出的是什麽。
接下來，要麽“許耀”按照原計劃往下演，要麽是慌了神丢了戲，無論是哪種情況，他都會是被襯托的那一個，穩賺不虧。
真誠花了大半天研究出的小算盤，不可謂不響，可惜，那是對于新手演員而言。
蘇和年幼出道，按照戲齡來說被稱一句“老戲骨“也不為過，他什麽樣的情況沒經歷過？
不過是臨時改戲，蘇和心都不帶顫一下地接下了真誠遞過來的“錢”，手指撫過紙幣的表面，輕輕撚了撚，然後朝前方露出一個明媚的笑：“謝謝。”
和彩排時的清淺的笑意平淡的語氣完全不同，這個笑天真單純，似乎不染世俗，帶着感激，讓人興不起破壞的念頭。
真誠愣了愣，臉上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燙，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幹巴巴地說了一句：“不客氣。”
剛說完，真誠就回過了神，然後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就懊悔得想要扇自己一巴掌，這還不如啥都不說直接結束呢！
不管怎麽後悔，考試都已經結束了，并且沒有重來的機會。
真誠站了起來，走到了考官面前，心裏憋氣地瞪了蘇和一眼。
蘇和走過來的腳步一頓，默默和他拉開了距離，安靜地看着考官們湊到了一起正在輕聲讨論着最後的結果，時間有點久，隐約可以聽見他們為了他的身份問題起了争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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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誠顯然也聽到了一言半語，朝着隔壁飛快地白了一眼，輕聲嘀咕了一句：“真是個麻煩精。”
“嗯，”蘇和頭也不回，淡淡應了一句，“真是不好意思了。”
明明是在道歉，明明沒什麽激烈的情緒，可真誠卻像是被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難受得緊，礙于場合不好發作，只能自己忍着。
好在考官們終于商量出了結果，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剛才的表演，兩位都完成的很好，許耀是吧，你的表現超出想象，尤其是這個盲人的狀态抓的很好，是下過功夫練過的吧？”
蘇和點了點頭，他确實曾為了一個角色特意花時間練過，可惜角色沒有拿下，這個技能沒有展現的機會。
主考官滿意地點點頭，随後看向了真誠：“真誠，你的臺詞比較生硬，口齒不夠清晰，還需要再練練，不過總體表現還是不錯的。“
通常來說，能得到一個“不錯”的評價就說明這個考試穩了，但真誠卻開心不起來。
有了對比，從前覺得滿意的結果如今怎麽也看不順眼了。
“另外我注意到你們加了個往回塞錢的情節，我看這個情節在考題上沒有，這是你們誰設計的？”
真誠眼睛一亮，覺得自己找到了反擊的機會，連忙上前一步，有些急切地回答說：“是我設計的。”
“嗯。”主考官點了點頭。
這個反應在真誠看來就是對他表示肯定，于是忍不住揚起了嘴角，斜眼看着“許耀”，挑了挑眉。
如果他們是朋友，這個表情可以解讀為成功後與朋友嘚瑟地分享喜悅。
然而他們非但稱不上朋友，甚至可以說有一點敵對的關系，這個時候的嘚瑟，顯然是在炫耀與挑釁。
蘇和雖然沒有看他，卻也準确地接受到了真誠傳遞過來的情緒，可他依舊神色淡淡，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對方。
真誠暗自得意，想着他肯定是酸了才假裝看不見，嘴角正要忍不住再往上擡個幾度，就聽主考官說：
“剛入這行的人，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讓更多人看見，這點我可以理解，但你們要記住，我們是演員，所謂演員，是為角色服務，而不是成天想着怎麽突出自己，有些角色就該默默無聞，有些角色就該從骨子裏壞透底，如果所有人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不是影視劇，這是單人紀錄片！”
主考官看着真誠，沉聲問道：“你現在告訴我，你演的該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我……”真誠臉上的消息漸漸消失，手指不自覺撚着衣角，嗫喏着說不出口。
他心裏有一個答案，可是他不想說，也不敢說。
然而主考官并沒有給他回避的機會，依舊緊盯着他等着一個回答。
“是……是一個不怎麽樣的人。”真誠選擇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然後急切地補充道：“可我覺得角色的情感應該多層次一些才能讓人物的形象更加豐滿……”
“挖掘角色的深層情感沒有錯，比如善良的人為什麽能保持一顆善心，壞人又為什麽會做壞事，這些确實能夠讓人物的形象豐滿，可是，”主考官話鋒一轉，說，“人設不該被輕易的改變。”
真誠的臉色有些難看，是的，他改變了人物的設定，把這個不怎麽樣的人變成了一個良心未泯的人。
“你看到的只是一個很小的片段，根本無法由此推斷角色的行為發展變化，你的改動只是随心所欲，并非有跡可循。而且劇本編改是編劇導演的活兒，演員可以提建議，但不能擅作主張，在其位謀其事，尤其是新人。”最後一句，主考官加重了語氣。
在主考官的話語中，真誠低下了一直高昂着的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說到底，對于演員來說演技只是基礎，不想要出不了頭或者昙花一現的話，還是踏實點的比較好。”主考官意味深長地看了“許耀”一眼，然後宣布起了結果：“但就這場考試而言，你們的表現都是過關的，恭喜，你們通過了。”
接着便安排兩人掃碼進入特約演員的微信群裏。
真誠在掃碼後就近乎逃離地匆匆離開，蘇和朝着考官們鞠了一躬以表謝意，正要離開，就被主考官叫住了腳步。
“許耀，”主考官板着臉，看着頗為嚴肅，“這場考試你通過了，可迎接你的會是更艱難的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如果想繼續找捷徑走歪路，那我勸你趁早放棄。”
接下來的路确實艱難，考試不過是個敲門磚，能不能接到戲才是重點。
而蘇和，當然做好了準備！
他抿唇一笑，說：“謝謝老師，我記住了。”随後鞠了一躬，走出了考場。
身後，主考官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會兒，然後摸着下巴“嘶”了一聲：“我怎麽感覺這個許耀，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啊？”
出了考場，就看到王猛還在外頭等着，周圍還圍了好幾個人，在拿着手機互相掃碼。
“喲，考完了，”王猛看到蘇和，打了聲招呼，然後朝周圍的人說，“有角色會在群裏發，大家記得看群消息就行，我就先走了哈。”
他告別了人群，朝着蘇和走過來，給他抛了瓶水：“咋樣啊？還順利嗎？”
“嗯，還算順利。”蘇和說着，捏着瓶子掃了眼瓶口，然後擰開瓶蓋喝了口水。
“我就知道！”王猛一巴掌拍在了蘇和肩上，“你小子可以啊，一次過！”
這一巴掌的力道不可謂不大，蘇和猝不及防被水嗆到連連咳嗽。
“抱歉抱歉，一時激動。”王猛給他拍背順氣，沒忍住吐槽了一句，“可你這也太弱了。”
蘇和無語地看了一眼王猛手臂的腱子肉。就算他每天健身，恐怕也不太能吃得消這一巴掌吧，更何況現在的他還沒恢複到巅峰狀态呢。
王猛打開手機劃拉了一會兒：“那你接下來就可以接戲了吧？我這有幾個不錯的，你看看？”
蘇和接過手機認真看了一會兒，然後還了回去：“這些确實不錯，但恐怕我暫時沒法接。”
“為什麽？”
“因為我這張臉。”蘇和冷靜地說，“我和‘蘇和’長得一模一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很多劇組應該都不會想要招我，就算有些不在意這個的，也會因為我從前給大衆留下的印象而被勸退。”
他看着王猛，調侃地笑道：“怎麽樣？後悔昨天請我的那頓飯了嗎？”
“嘁，把我當什麽人了？”王猛斜了他一眼，“再說，就你這淡定的樣，肯定心裏有主意了。”
蘇和點點頭，認真起來：“王哥，還要請你幫個忙。”
“你說。”
“麻煩幫我找找有沒有什麽可以遮臉的角色？比如乞丐這樣需要散發抹灰的。”
王猛訝然，“許耀”這張臉長得實在是好，三庭五眼極為标準，骨相皮相結合得恰到好處，不至于太幼也不至于太成熟，這是一種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樣貌，可以讓他在兩者之間來回切換豪不突兀。
可偏偏，這是一張和“蘇和”長得一樣的臉。
可惜了……
王猛在心裏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安慰地拍了拍蘇和的肩：“放心，哥一定幫你找到。”
蘇和并不難過，甚至心情很好地請王猛吃了頓飯。
吃完飯回了出租屋，蘇和就不停刷着各種渠道來找尋合适的機會，但終究沒有專業人士來的快。
王猛給他發了條消息，是個叫《長風萬裏》劇組的演員招募信息，現場面試，面試時間定在了第二天上午八點。
蘇和歡喜地道了謝，在網上搜索起《長風萬裏》的相關信息，正準備得認真，手機“叮咚”跳出了一條微信消息。
周景珩：“前輩，一起吃頓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