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讨債
蘇和醒來的第一時間周景珩就發現了, 他見蘇和張了張嘴，一字未說就皺起了眉，當即端來了一杯溫水, 把蘇和扶着坐了起來。
“別說話, 先喝水。”
蘇和剛想接過水杯，卻被周景珩躲了過去，徑直喂到了他嘴邊：“就這樣喝。”
喝完水，周景珩放下水杯探了探蘇和的額頭，松了口氣：“還好，退燒了, 手還疼嗎？”
蘇和搖了搖頭，看向周景珩，聲音沙啞地問道：“你一夜沒睡？”
周景珩本想搖頭，卻想起了母親的話，于是話頭到了嘴邊，出口就成了：“我擔心你。”
蘇和被這一句突然直白的關心撞了個措手不及，怔怔地望着周景珩不知該作何回應。
察覺到蘇和的無措, 周景珩轉了話題道：“你醒了就好, 昨晚你沒吃東西，現在餓了吧？我不會做飯，只煲了點小米粥，你将就喝點。”
周景珩确實不會做飯，煲出的小米粥稀得稱為米湯更合适，不過喝着确實暖胃, 一碗下肚, 蘇和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吃完早飯，周景珩端着碗去了廚房清洗, 蘇和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圍着廚房看了一圈，又打開冰箱門看了看，空無一物。
“我們去趟超市吧，”蘇和倚着廚房門歪頭一笑，“中午我來做飯。”
周景珩皺了皺眉：“中午還是叫外賣吧，你身體還沒恢複……”
蘇和搖搖頭：“哪有大年初一吃外賣的，我雖然手藝一般，但幾道菜還是會做的，而且也沒打算做多麽精致，累不着我，還是你擔心我做的不合你胃口？”
“你別冤枉我啊。”周景珩把洗好的碗放進櫥櫃，轉身看到蘇和面上帶笑，眼裏卻有散不去的哀愁，頓時明白了，蘇和只是想找點事做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周景珩既心疼又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吧，把衣服穿好再出門。”
周景珩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陪着母親以外的人逛超市，他本來只是想陪蘇和散散心，卻沒想到這樣慢悠悠地推着車跟在人身後的感覺，其實也不錯。
蘇和很快就挑好了菜，但他沒有走向收銀臺，轉而去了飲品區拿了一打啤酒：“大過年的，也放肆些，你喝不喝？”
周景珩看着蘇和，點了點頭：“我喝。”陪你喝。
聽了這話，蘇和喜笑顏開地又往購物車裏加了一打啤酒。
買好酒菜回了家，蘇和指揮着周景珩打下手，速度飛快地做了三菜一湯。雖然他謙虛說自己廚藝一般，但周景珩吃得分外驚喜，并感到有些疑惑：“你平時拍戲這麽忙，怎麽還有時間學做飯？”
蘇和盛了碗湯放到周景珩手邊，又給自己開了一瓶酒：“我從前拍《鬥廚》的時候和大廚學過一段時間，也只是學了點皮毛而已。”
周景珩點點頭，同樣拿起酒開了一瓶：“我看過《鬥廚》，确實是看餓了。”
蘇和怔怔地看着周景珩的動作，周景珩舉起啤酒：“怎麽了？過年了當然要放肆一回，不喝嗎？”
“喝！”蘇和揚起笑容，舉起啤酒和周景珩碰了杯，仰頭猛灌了一大口，“我告訴你，我們當時在片場每天跟着大廚學做菜，劇組的工作餐都幾乎被我們這些演員給包圓了，拍完後大家都幾乎胖了一圈。”
周景珩立馬揭穿道：“我記得你沒胖。”
“對啊，我怎麽吃都不胖。”蘇和嘚瑟地晃了下腦袋。
周景珩失笑道：“同組的人一定‘恨’死你了。”
蘇和肯定地點了點頭：“所以他們當初追着我喂他們做的菜，立誓把我喂圓了，只是到底沒能成功，诶對了，我記得你之前也拍過一部……”
周景珩神色複雜地看着過于活躍的蘇和，配合着他邊喝邊聊，很快，酒就喝了個精光，且大部分都是進了蘇和的肚子，喝到最後，蘇和趴在了桌子上，面色緋紅眼神迷茫，腦子一片混沌，再也想不起什麽片場趣事。
周景珩繞過桌子想要把蘇和扶回房間，剛俯下身就聽蘇和呢喃道：“周景珩，你知道嗎？我有很多父母，有嚴厲的，有慈愛的，有心大的……可他們都不屬于我。”
“每回演這些和爸爸媽媽相處的戲，我總是在想，如果我爸還在的話，我會有個什麽樣的家？”
蘇和癡癡的笑了起來，邊笑邊流淚：“可我沒想到，我的爸媽是這樣的，是因為我的‘父母’太多，上天覺得我太貪心了嗎？”
“那我不貪心，我不當演員了，我只想要個溫暖的家，可不可以？”
周景珩将蘇和攬入懷中，一手輕按着他的後腦勺，一手輕拍着他的背，低聲道：“不是你的錯，你從來都不貪心，哭吧，哭過就好了。”
蘇和在周景珩懷中哭累了，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周景珩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連聲稱贊蘇和的手藝好，嚷嚷着要蘇和負責接下來幾天的夥食，于是剩餘兩天的假期，兩人的日常就是逛逛超市做做飯看看電影對對詞，轉眼就過了。
兩天後，兩人返回到劇組，蘇和補拍了一些鏡頭，之後就又開始放假。
這次放假大約要持續三五天，需要等這個場景的戲份全部拍攝完畢，劇組轉場去下一個場地時才能輪到他拍攝，而下一次的拍攝，就将是他的殺青戲。
最後一場戲将拍攝黎秋陽的回憶，這幾天，蘇和要麽在劇組觀摩，要麽就是窩在自己的住處琢磨劇本，把過年的不愉快都抛到了腦後，可誰知，就在他拍攝殺青戲的前一天一大早，許志強的一通電話将他從睡夢中驚醒，而電話那邊上來就是一句哭求：
“耀耀，你快回來幫幫爸爸吧，爸爸真的沒辦法了！”
電話裏許志強一頓哭嚎，翻來覆去就是說什麽得罪了人，死定了，一定要回來救他，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卻始終說不清楚，蘇和無奈，心焦之下連忙乘車回了家。
剛走到家門外，就見裏面站着幾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為首的是個光頭，坐在桌前飲着茶，許志強被大漢包圍着，低頭含胸坐在他對面。
蘇和皺起眉，推開門走了進去。
聽見聲音，所有人都往門外看了過來，許志強也回過頭，看到蘇和進來的那一刻，他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卻被身邊的大漢一把按了回去。
“耀耀，”許志強帶着哭腔喊着，“耀耀你回來了。”
蘇和環視一圈，冷靜地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我……”許志強吞吞吐吐，突然開始扇自己耳光，一邊扇一邊罵自己，“是我錯了，是我腦子進了水犯了混，耀耀，爸爸知道錯了！”
蘇和把行李一丢，兩步走到許志強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厲聲問道：“夠了！我是問你發生了什麽事？！”
“我、我……”
“我來說吧，”光頭似乎看夠了好戲，慢悠悠地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借條放在桌上，“你爸爸欠了我們七萬塊錢，說好一個月就還，這都逾期了，我們是來讨債的。”
“七萬？”
蘇和拿起借條想看清楚，卻被許志強搶先奪了過去，那架勢似乎是想把借條直接撕碎。
“這張是複印件，”光頭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真當我傻啊，沒有錢你想看到原件？做夢！”
許志強讪讪地放下借條，低着頭不敢看蘇和的表情。
蘇和拿起借條仔細看了看，頓時怒上心頭：“三萬的借款四萬的利息，你們這是高利貸！”
光頭一攤手，理直氣壯地說：“他需要錢，我就借了，我這是助人為樂啊。”
蘇和深吸口氣，低頭看向父親：“爸，你為什麽會缺錢？缺錢了為什麽不和我說要去借高利貸？”
許志強沉默地扭過了頭，不願回答。
“你說話啊！”
“他不敢和你說，”光頭呵呵一笑，“因為他是去吃喝嫖賭了，讓兒子知道自己幹了這些事，多丢面啊。”
吃喝嫖賭……
“呵。”蘇和嘲諷一笑，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眼中懦弱的父親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
“蘇雅晴給你的錢呢？都被賭沒了？”蘇和低聲問着，“那你為什麽找我回來？你知道的，我的錢都在蘇雅晴那兒，我才剛剛開始重新工作，七萬，你要我怎麽幫你？”
“他們……”許志強喃喃道，“自從你和我吵架出走，他們就、就不理我了，我也是因為心情不好，才會被騙着去那的……耀耀，爸爸只能靠你了，你找朋友借借吧，我聽說那個導演很看重你，還有和你搭戲的那個影帝……”
“許志強！”蘇和第一次喊出了父親的名字，帶着顯而易見的怒意。
許志強被這一呵吓了一跳，随即也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勃然大怒道：“那你要怎麽樣？我是你爸！你連你爸都要見死不救嗎？我真是白生了你們這兩個兒子！”
“你是生了我，但你養過我嗎？”蘇和厲聲質問，眼中卻有水光閃爍。
許志強嗫喏着，在蘇和哀戚的目光下不自覺後退了半步。
“好了好了，”光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不是來看你們吵架的，我是來收債的，總之一句話，有沒有錢？”
許志強弱弱地擡眼，帶着些祈求地看向蘇和，卻見蘇和一扭頭，顯然不願意答應幫忙解決。
光頭不滿地站起身，拍了拍許志強的臉：“這位大叔，不是你說的你兒子是明星，一定有錢幫你還債的嗎？”
“我、我兒子确實是明星，你上網搜搜準能看見，只是他剛開始接戲，你再寬限一段時間，我們一定能湊到錢。”許志強拉着蘇和的衣袖，朝光頭陪着笑臉。
光頭繞着蘇和轉了一圈：“看着确實有點面熟，長得也挺好，這樣吧大叔，讓你兒子陪我們兩天，什麽時候你們攢夠錢了，什麽時候再來接你兒子回家。”說着，他上手就搭住蘇和的肩。
蘇和不動聲色，看向了許志強：“爸？”他在等一個答案，一個決定他未來何去何從的答案。
“不，不可……”
許志強剛說了兩個字，就見光頭一皺眉，目露兇光道：“不行？那你現在就把錢拿出來，不然我就砸了你們的店，讓你們在這過不下去！”
許志強瑟縮了一下，怯怯地看向蘇和：“耀耀，爸爸一定會想辦法的，你也別和爸爸怄氣，就找你朋友幫幫忙吧！要不咱們真的死定了！”
“如果……”蘇和哽咽了一下，努力平靜地問，“如果我幫不上忙呢？你是不是就會同意讓他們帶走我？”
許志強沉默着緩緩低下了頭，手指慌亂地糾結着。
蘇和閉了閉眼，一滴淚水順着臉龐滑落：“我以為那只是劇本。”他的聲音很輕，輕到根本沒人聽清他說了什麽。
“你說什麽？”
光頭湊近了，想要讓蘇和再說一次，卻見蘇和眼睛一睜，目光淩厲地橫掃過來，随後一把抓住光頭搭在他肩上的手，轉身一扭，将光頭的手牢牢別在身後，光頭只能弓着背唉聲大叫。
手下人見狀連忙想要沖過來，卻見蘇和手上一用力，伴着光頭一聲痛嚎，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對準了光頭的眼睛：“我看誰敢動！”
那狠厲的樣子，竟比他們這些整日兇神惡煞讨債過活的人還要駭人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