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三分
在看到周景珩出場的那一刻, 蘇和的心不受控地猛烈跳動了一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萦繞在了心頭。
而當他對上周景珩含笑的目光後,他立馬就意識到, 這家夥是故意的, 雖然驚喜,但還是忍不住瞪了周景珩一眼,一邊瞪,一邊跟着大夥兒鼓起了掌。
“再次歡迎周老師來到我們的節目,聽說周老師新戲剛剛殺青,也在這裏祝賀周老師殺青快樂!”簡越清說着, 就看到臺下導演邱一鳴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把話題往‘許耀’身上引。
看着導師席上的‘蘇和’,選手席上的‘許耀’,再看看身邊的周景珩,簡越清一個頭兩個大,雖說這三人同臺流量話題都不用愁,但這裏面除了‘許耀’有哪個是好得罪的?可導演下了命令, 簡越清也只能試探着打開話題。
“聽說周老師的新戲是和鄭琦老師合作的, 那真的太值得期待一下了,周老師要不趁這個機會給大家介紹一下你的新戲,也好讓我們的觀衆朋友們先解解饞?”
劇才殺青,後期制作加審核少說也得三五個月的時間,現在介紹宣傳,完全是無用功, 簡越清根本不指望周景珩能說上幾句, 只希望能敷衍過導演,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 周景珩竟然舉起了話筒如他所願地介紹起了新戲。
“我剛殺青的這部戲名字叫做《黎明之前》,我在裏面飾演的角色是一名志向遠大卻總被現實潑冷水的小記者,屢屢碰壁讓他想要轉行,但是就在他想要放棄的時候,他遇見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許耀’飾演的黎秋陽。”
不但介紹了新戲,還主動cue到了‘許耀’!
簡越清按捺住心中的驚喜,開始引導話題:“對啊,周老師剛剛和我們的‘許耀’合作過,不如您來預測一下他這次會拿到什麽樣的成績?”
“第一。”周景珩不假思索地回答。
“哇,看來周老師對‘許耀’的期望很高啊。”
“不是期望,而是我相信他的實力。”周景珩想了想,簡單舉了個例子,“在片場裏我完全不需要刻意去配合他,和他合作我感覺很自在。”
能讓周景珩感到自在的人,說明有着與之棋逢對手的實力,這樣的評價不可謂不高。
雖然蘇和從小到大聽着各種誇贊早已有了免疫力,可是面對周景珩這不加掩飾的贊許,他還是忍不住微微紅了臉,當着鏡頭的面,他不好躲閃,只能朝着周景珩笑了笑,微微欠身表示感謝。
“在初舞臺時許耀的表現确實讓我們驚豔,現在聽到周老師這麽贊賞他,讓我更期待他今天的表現了,那麽廢話不多說,接下來就讓我們進入到比試環節,舞臺,交給你們!”
簡越清手一擡,舞臺的燈光瞬間暗了下去,在昏暗中,兩人走下了臺,随後另一側燈光亮起,照亮了另一側已經完成布景的表演舞臺。
臺上的表演已經開始,觀衆們看得聚精會神,可選手席上不少人卻是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到舞臺上,要麽和搭檔小心對着戲,要麽自顧自低聲背着自己的臺詞,顯然周景珩的到來讓他們本就緊張的神經又繃緊了不少。
裴修齊尤為緊張,畢竟對于他來說,周景珩不僅是行業內的大佬前輩,還是他的大老板之一。
“放輕松,”蘇和拍了拍裴修齊的肩,低聲道,“你準備得已經夠充分了,現在你要做的就是放松,別再背詞,認真看其他選手的表演,你可以學到很多。”
裴修齊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身子,深吸口氣:“嗯,我知道了。”
第一場表演結束,伴着選手從表演舞臺走向隔壁主持舞臺,燈光也轉移了方向。
“你覺得剛剛的表演怎麽樣?”蘇和低聲問。
“啊?”裴修齊被問的有些猝不及防,他剛剛根本沒法靜下心去看,更別說分析表演了。
“他們的表演過于刻板,換句話說就是表演痕跡很重,瞪個眼睛張個嘴就是吃驚,皺個眉頭垂個眼就是傷心,明明是自己流的眼淚卻像是滴了眼藥水,眼裏沒有情緒,還有一些屬于演員但不屬于角色的小動作被他帶進了表演裏,你看他的手……”
裴修齊順着蘇和的話看了過去,只見男演員的手指在悄悄地絞着。
“這樣的小動作如果符合人設那是點睛之筆,但偏偏他這次演的是個俠士,”蘇和惋惜地搖了搖頭,然後看向裴修齊道,“怎麽樣?他的問題你聽着耳熟嗎?”
耳熟嗎?當然耳熟!類似的話在排練時蘇和對他說了不知道多少遍。
裴修齊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所以說,學表演不僅要練,還要看,待會兒看得認真些,自己心裏多分析多反省。”
“是,我明白……”裴修齊點頭應着,突然注意到正在進行點評的周景珩說的話,他側耳細聽了一下,居然和蘇和剛剛和他說的大差不差!
裴修齊心裏正感嘆蘇和果然專業時,就聽周景珩道:“雖然這個舞臺談不上優秀,但我希望選手臺上的選手還是認真地觀看,我剛剛稍微觀察了一下,你們中大部分人要麽在自顧自背臺詞要麽在竊竊私語,如果我現在提問讓你們來評價這個舞臺,你們誰可以交出一份令我滿意的答卷?”
裴修齊下意識看向了蘇和,而被他看着的人正言笑晏晏地看着正在講話的周景珩。
“你別這麽看我,”周景珩朝蘇和揚了揚眉,“我知道你行。”
蘇和愣了愣,羞惱地擡手遮住了臉。
周景珩見好就收,繼續說道:“對于表演來說臨時抱佛腳是沒用的,你們現在要做的應該是認真觀看其他選手的表演并進行學習,這也是對舞臺的尊重。”
周景珩的話引來了一陣掌聲,選手們也終于認真看起了對手們的表演,別說,認真看了表演再聽導師們的評價後總能有些不一樣的收獲,而他們也逐漸發現了不同導師的不同點評風格。
宣雅老師喜歡誇人,不管什麽樣的表演她總能找到閃亮的地方進行表揚。呂鴻才老師喜歡先揚後抑,先說優點然後再說不足,楚婉儀老師擅長于捕捉細節,尤其是在神态和動作上能給出很好的建議,‘蘇和’老師卻是中規中矩,來來回回幾套詞,選手們私下猜測一來是‘蘇老師’本就性格溫和,二來是成績好的不一定能當好老師。
最後周景珩老師,是所有選手最怕的一位導師,無他,只因嘴下不饒人。
周景珩雖然也不忽略選手們的優點,但他輕描淡寫的誇贊總給大家一種做到了是理所應當,沒做到就是你不行的感覺,以至于大家都不太關注他的誇贊。
而他點評的不足總是一針見血,用最少的話給予選手們最深的傷害,這讓大家聽他的點評前總是要深呼吸做足了心理準備,到了後來,連他低頭随手記錄選手表現的動作都能給人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有人甚至因此緊張到忘詞,而這個人,正是袁向榮。
從比賽開始,袁向榮的心就沒在舞臺上,雖然表面上看似在認真看着舞臺,但實際上他滿腦子盤算的都是他自己和蘇和在臺上的走位,以及要怎麽樣把他那杯加了料的水灑在舞臺上。
一切都和他計劃的一樣,他順利的借着表演的動作将水灑了出去,而且角度拿捏的恰到好處,他自信沒有人發現他的動作,然而他一轉身,就看到周景珩低下了頭,拿着筆在本子上記錄些什麽。
難道被發現了?
這個念頭瞬間占據了他的整個腦海,以至于當他需要接詞時,他卻愣在了原地。
雖然只是過了兩三秒他就想了起來并且順利地繼續着表演,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刻,他忘詞了。
好在導師們大多都還照顧着選手們的情緒,說話委婉,更有‘自己人’許耀在場幫忙說話。
“忘詞是片場中很常見的事,但你處理的很好,沒有讓忘詞影響到你接下來的表演,你的處理非常的及時,而且你接下來的表演也沒有讓我出戲,這點非常好,所以我給的分數是——”許耀舉起了白板,“8.5分。”
分數一亮就引來了一陣喧嘩,顯然這個高分并不能讓大家服氣。
周景珩好整以暇地舉起了話筒:“恕我直言,如果您把兩三秒鐘的呆愣稱為沒有影響到表演和處理非常及時的話,”他輕笑了一聲,調侃中帶着些看輕,“我只能說幸虧您不是導演。”
“你……”
“不好意思,請先讓我點評完,”周景珩沒有讓許耀打斷他的話,徑直說道,“忘詞在片場中是常見,但在舞臺上不應該出現,我們在片場一天要拍多少場戲?而你們用了兩三天的時間就只排這一場!忘詞,是最不應該出現的錯誤。另外,你并沒有在忘詞時做出任何處理,只是呆愣在原地直到你想起臺詞,完全沒有任何的臨場發揮和随機應變,基于此,我可以判斷你并沒有真正進入到角色,所以我給的分數是——3分。”
三分。
許耀看着這個刺目的“3”,突然想起了什麽,他猛地一擡頭,就看到周景珩別有深意的目光,仿佛透過這身皮囊看穿了他的靈魂,一股寒意頓時爬上他的後背,讓他不敢再為袁向榮多辯駁上半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