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心地滑

“三分, ”周景珩往後一靠，手裏的筆一轉，悠然道, “一分給蘇老師的辛苦付出, 一分給你搭檔的優秀配合，最後一分，給你不忘詞時的表現。”

熟悉的話從周景珩的嘴裏說出來，怎麽都覺得帶了幾分諷刺的味道，許耀聽着心裏有氣，剛想反唇相譏就見臺下蘇雅晴拼命給他使着眼色, 再看周景珩一副興致勃勃就等着他送上門的模樣，那種被看透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頓時讓他歇了火氣，安安靜靜地靠了回去。

等着吧，他要對付的人，從來就只有一個！

另一邊，表演舞臺也在昏暗的環境中完成了布景, 眼看點評環節已經結束, 觀衆評審們開始了投票，工作人員紛紛以最快速度撤離舞臺并招呼蘇和裴修齊上場。

蘇和正往舞臺上走着，就見有一名工作人員在撤離時腳下一滑狠狠摔倒在了地上，蘇和眉頭一皺緊走幾步來到那人身邊将人扶了起來。

“你還好吧？”

“沒事，我沒事，”工作人員嘴上說着沒事, 身子卻始終站不直, 顯然是摔得狠了，他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眼地面, 在離開前提醒了一句：“您待會表演的時候小心點，好像地有點滑。”

蘇和看了眼地面，只是光線昏暗什麽都看不出來。

“謝謝，我們會小心的。”看着工作人員一瘸一拐地離場，蘇和低聲對裴修齊道，“表演的時候小心腳下。”

很快觀衆投票結束，加上導師給的分數袁向榮一共只拿到了94分，羞憤離場。

伴随着離場的黑暗，舞臺燈光亮起。

蘇和穿着一身白大褂正在整理着法醫室裏的器械，裴修齊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好不容易有幾天清閑日子，你怎麽還在你這個冰冰冷冷的法醫室裏宅着，走走走，咱們隊今天一起聚個餐去。”

蘇和頭也不擡：“現在才下午四點不到，聚餐哪需要這麽早？”

“當然是買菜啊！”

裴修齊伸手一拉，徑直把蘇和拉出了門，從門後出來，蘇和身上的白大褂已經拖了，手上還拎着一塑料袋的菜和一網兜的小龍蝦。

蘇和像是生怕弄髒衣服似的伸長了手臂，滿臉忍耐地閉了閉眼：“為什麽不去店裏吃？”

裴修齊在菜攤前挑挑揀揀：“去店裏吃多貴啊，自己在家裏做經濟實惠又衛生，大家一起幹活還能增進隊友感情……”他回過頭咧嘴一笑，“多好。”

“……”

蘇和沒覺得有多好，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他邁開腿，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按照劇本，在他走出去三五步後裴修齊應該接到一個電話說有案子，兩人把菜一扔跑回局裏，可他剛走兩步，腳下就不受控地一滑，雖然他身手敏捷地穩住了身形，但心髒還是餘驚未消地劇烈跳動，腳腕也輕微扭傷傳來一陣刺痛。

“你沒事……啊！”擔心之下跑到蘇和身邊的裴修齊一個腳滑，徑直仰面倒了下去，好在他反應迅速地調整了身體，最終側身趴在了地面上。

臺下傳來陣陣驚呼。

蘇和眼中的擔憂一閃而過，他蹲下身，對上了裴修齊的目光，得知沒有大礙後，他眼中的神色頓時變成了看好戲一般的玩味，對着趴在地上哀嚎的裴修齊上下打量了一圈後對着屁股就是一個巴掌。

“反應不錯，沒傷到骨頭，起來吧。”

裴修齊“嗷”地一聲，指着蘇和痛斥：“真沒良心啊。”

剛錘了兩下地，他似乎感覺到了手機的震動，就着躺着的姿勢掏出手機一看，眼神轉瞬變得犀利起來。

“出案子了，走！”他利落地起身，搶下蘇和手中的菜一扔，“艹！等案子結了一定得讓張局給補上一頓小龍蝦！”

兩人朝着布景牆跑去，轉身的一剎那，蘇和回頭看了一眼被丢棄的小龍蝦，遺憾中似乎還帶着些悲傷。

燈光驟然暗了下來，昏暗的舞臺上，有個身影從布景牆後走了出來，手裏拎着一袋小龍蝦的外賣和兩瓶啤酒。

他推開門，緩緩走到桌前坐下，柔和的燈光在他頭頂亮起，打下一束光将他籠罩其中，他仔細地打開了外賣，又倒了兩杯酒擺上，動作不疾不徐，一切都擺好後，他收起手坐在桌前，像是在等待着什麽，安靜地令人感到有些悲傷。

而後，門再次打開，走進來的人，是鄭凱傑。

靳澤宇擡起頭，露出一個意料之中的微笑：“你來了。”

“快坐吧，”靳澤宇神色自然地招呼着，“你之前說的，案子破了一定要吃頓小龍蝦，你要再晚來點，可就要涼了。”

鄭凱傑看着桌上的小龍蝦，緩緩擡眼看向靳澤宇：“案子，破了嗎？”

靳澤宇取手套的動作一頓：“……破了。”他輕嘆一聲，直視着鄭凱傑的目光，“你不是已經查到了嗎？”

輕描淡寫地坦白擊碎了鄭凱傑最後的希望，同時被擊碎的，還有他僅存的理智。

頓時，鄭凱傑大步一邁，揪住了靳澤宇的衣領把人拎了起來：“三條人命，那可是三條人命！怎麽會是你？為什麽會是你？”

近距離下，鄭凱傑眼中密布的紅血絲清晰可見，眼底的水光更是刺眼得緊，這讓靳澤宇不得不側頭眼神躲閃開來。

靳澤宇繃緊了聲音，努力假裝着平靜：“你不是已經查到了嗎？我是在報仇。”

“你他媽是警察！”鄭凱傑怒吼道，“你天天對着那些屍體幫那些受害人洗雪沉冤，每天教你的小徒弟法醫就是替受害人說話的，可怎麽到了你自己就什麽話都不知道說只知道動手了？你在局裏幹了這麽多年難道不知道什麽叫做天網恢恢嗎？”

“就因為我是警察！”靳澤宇猛地扭回頭，情緒驟起後是無盡的蕭瑟，“我知道有多少案子無疾而終，也就更清楚地知道我爸的案子要想得到一個結果有多難。”

他苦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什麽叫做天網恢恢，否則就不會在這裏等着你了。”

鄭凱傑踉跄着後退兩步，看着靳澤宇的眼中是難以置信到極致的驚恐。

“可惜，”靳澤宇側頭看了一眼桌面，“蝦涼了。”

門外警察應聲而入，當即押住了靳澤宇，靳澤宇沒有絲毫反抗，任由自己被推聳着往外走去。

身後，燈光籠罩中，鄭凱傑無力地跪倒在地上，低垂着頭，肩膀微聳動着發出嗚咽聲。

就在大家覺得表演已經結束放松下來時，突然發現黑暗中突然又亮起了一束光，照在了走到舞臺邊緣的靳澤宇身上。只見他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

兩人一立一跪，中間只隔着短短的幾步路，可這一眼卻仿佛隔了千山萬水，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也帶着義無反顧地決然。

安靜了半晌後，掌聲驟起，如浪般席卷了整個演播室。

蘇和走上前，拉起了還在埋頭痛哭的裴修齊，走到了另一側舞臺上彎腰致謝。

接下來本該是簡越清上場主持投票環節，但在簡越清之前，有工作人員先上場引導着兩人先下臺。

“感謝兩位的精彩表演，”簡越清走上來控場道，“相信剛剛觀衆朋友們剛剛都被兩位演員的這一段表演所打動了，你們熱烈的掌聲就是最好的證明，我想大家應該和我一樣急切地想要和兩位聊一聊，但現在請先稍微給他們一點時間，讓他們先去檢查一下身體，處理一下剛剛的摔傷再來舞臺上和我們見面。”

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蘇和裴修齊來到後臺，有醫務人員上前給兩人檢查了一下，裴修齊雖然摔得實在，但好在最後調整了姿勢保護了自己，沒有傷到骨頭，而蘇和也是輕微的扭傷，在傷處噴了點雲南白藥後兩人就重新上了臺。

一出場，觀衆就鼓起了掌向他們表示喜愛與加油。

“大家都很擔心你們，剛剛你們兩人接連在舞臺上扭傷和摔跤，真的把我們都吓了一跳，但看你們後面的表演還是那麽優秀，多少放心了一些，檢查得怎麽樣？有受傷嗎？”

蘇和朝裴修齊看了看，示意他這個摔得明顯更狠的人來回答，裴修齊舉起話筒老老實實地說：“我沒什麽事，就是看着摔的狠了點，倒是許哥因為強迫自己穩住身形，把腳扭傷了。”

“我沒事，”蘇和沒想到裴修齊還會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連忙道，“只是輕微扭傷，剛剛處理過已經沒事了，不過剛剛在舞臺上确實吓了一跳，其實有個工作人員之前提醒我們說小心地滑，但沒想到還是防不勝防，我後來才注意到地面上是有灘水，還要麻煩燈光老師把舞臺燈光打開辛苦工作人員處理一下，以免接下來的表演受到影響。”

“舞臺上有水？”

簡越清有些吃驚，他看向導演邱一鳴，邱一鳴立刻拿起對講機安排燈光師打開舞臺燈光讓工作人員上臺清理，确實在舞臺上發現了一灘水漬。

“實在不好意思，”簡越清鞠躬道歉，“這是我們節目組的疏忽，剛剛導演和我示意了，由于兩位這次的舞臺受到了外界的幹擾，兩位這一組可以獲得再一次的表演機會……”

“這恐怕不公平吧？”一個清朗柔和的嗓音響起，卻說着不近人情話，聞聲看去，只見許耀舉着話筒皺起眉頭，一副為難的樣子，“雖然兩位是受到了外界的幹擾，但周老師剛剛也說過，身為演員要基本的臨場反應能力，如果再給他們一次機會，是不是對其他演員不夠公平呢？”

說着，他直直看向蘇和，似要得到一個答案。

如他所願的，蘇和淡淡一笑：“不會不公平，因為一次的機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