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懸崖勒馬

蘇放對蘇非獨說:“非獨,這個張老板常到我們家來嗎?”

非獨道:“我沒見過,不知道。”

蘇放停下腳步:“奇怪!你都沒見過,他怎麽一下就知道我是誰?”

非獨道:“是啊,大概聽蘇福說的吧。”

蘇放問:“蘇家和外面做什麽生意?”

蘇非獨道:“蘇家是大戶,在老家有很多田,多半是靠收租。”

蘇放問:“老家?”

非獨:“是,離這很遠,松花江旁邊。”

蘇放道:“你去過嗎?”

蘇非獨道:“沒有,從開始打仗就連爹爹都沒去過,一向是娘和蘇福在打理。”

蘇放不說話了。心想這個蘇家少爺真天真,二十年戰火蔓延的地方還能收租?伊曼風做的一定不是正經買賣。不過她也不想去探求,養活這一大家子不幹事的人談何容易,在蘇放看來,玩點歪門邪道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她回到住處,習慣性的拿起蕭吹,可吹了兩曲,仍沒有琴聲相和。蘇放蕭聲中透出焦急之意,這一個月的合奏,蘇放已經把沒見過面的撫琴人當成好朋友了。為什麽那人不再回應?難道因為自己去找他了嗎?她很久沒有試過這麽不想失去一件東西,蕭聲更焦急。

終于,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在善姐聽來,這對樂器象講故事一樣,似乎那琴故意躲起來開蕭的玩笑,此刻得逞,就調笑蕭兒。蕭聲生氣了,琴兒又回過頭來勸她,最後蕭轉怒為喜,和琴一起在曠野裏玩。蘇放的表情完全配合着,剛聽到琴聲,她出現驚喜的表情,然後琴兒調笑,她就含着嗔怒,然後慢慢化開,此刻又滿臉歡娛,看出是打心裏樂出來。

善姐覺得蘇放這個樣子才象個女人。

現在蘇放在蘇家已經呆了兩個月,頭發長起來不用包了,她每天都要騎着紫玉到白唇崖附近轉一圈,回來也會吹蕭等那個和她相和的人,只是不知道那個撫琴的人到底在那裏,蘇放隐隐覺得這是天意,也許看到了,這段緣分就沒了。

這天她靠在涼亭裏吃花生,馬房馬老六跑了過來:“大姑娘,你在這裏啊,蘇福總管問你怎麽兩天沒騎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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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放道:“讓紫玉歇歇吧,這兩天我不想動。馬老六你不知道,我以前幾乎沒這樣安靜的呆過,現在我骨頭都懶了。”

馬老六道:“大姑娘這就錯了,好馬要每天跑點路才能硬朗,以前二老爺可是每天一定溜紫玉一圈,大姑娘不想動,小人就替你溜一圈如何?”

蘇放道:“行啊,你不怕它踢你就試一試吧。”

馬老六興高采烈的牽了紫玉來,這匹好馬他從來沒有騎過。此刻他用手摸着紫玉的鬃毛,滿是興奮的表情,蘇放抛了一顆花生給紫玉,馬兒低頭吃了。

馬老六正準備上馬,一手按着馬鞍子跳,突然一人大吼:“下來!”

馬老六吓了一跳,看是蘇福,趕緊下來,說:“總管!”

蘇放道:“舒服,你那麽大聲幹什麽?吓我一跳!”

蘇福先叫了聲‘大姑娘’,然後對馬老六道:“這紫玉也是你能騎的嗎?你也不看看自己身份!”

蘇放道:“那是我讓他騎的,他是養馬的,還能把馬騎壞了嗎?”

蘇福道:“大姑娘,這馬就只有二老爺和大姑娘騎過,連大老爺都沒碰過,我們做下人的要守本分,這是蘇家的規矩!”

蘇放拿眼睛看馬老六,他畏縮的道:“我、我不騎了,這就把它牽回去!”

蘇放心裏不痛快,但蘇福畢竟是管家,不讓他在家人面前太丢面子他才能管下面的人,這是蘇俠教給蘇放的為人道理。所以她沒開聲,只是制止了馬老六:“算了,我現在又想騎馬,你把它給我就行!”

蘇放翻身上馬,沒留意到蘇福奇怪的表情。

紫玉今天大概真是憋的慌了,蘇放一騎上去它就撒歡跑,直在道上來回五六次才慢下來,蘇放笑着拍它:“行了,紫玉,歇會吧,你不累我可累了,這樣下去不是溜你是溜我!”

紫玉象是聽懂她的話,輕嘶一聲停下來。

蘇放預備下馬,奇怪的是右腳順利下來左腳卻卡在馬蹬子裏出不來。倒是閃了她一下。她單腳跳前正要仔細看,樹林裏突然竄出四匹馬,馬上四個都是大紅衣服、大紅鬥篷,他們徑直從紫玉身邊奔過。

紫玉長嘶一聲,前腿猛的擡起,蘇放措手不及,一個倒翻,後腦重重的磕在地上。紫玉又連續跳了幾次,然後拖着蘇放飛快的跑起來。

蘇放一腿別在蹬裏下不來,這匹快馬一跑起來飛一樣,她一時也爬不起,被馬拖了幾步就擦破了很多地方。

蘇放一邊大叫‘紫玉,別怕!’一邊盡力穩住身子,腳出不來,只好翻身又騎回馬上。

兩旁樹木向飛快倒退,看的蘇放頭都昏了,一會就跑出偌大的樹林。蘇放腿上使勁夾馬腹,同時大喝:“紫玉!別怕,是我。紫玉,是我!”紫玉慢慢安靜下來,她噓了口氣剛準備放松,突然又有四個紅衣人猛的閃過。紫玉一聲長嘶,比剛才更快的速度跑出去。

這下蘇放真的急了,這條路她帶紫玉天天跑,前面沒多遠就是那個掉下去準沒命的白唇崖。她一手摟住馬頸一手去解靴子上的搭扣,那搭扣別在裏面,手都伸不進去,如何能解得開!蘇放手下用力,‘嗤’的一聲,小牛皮的靴子已經被她用手指撕開一條縫,但這時已經來不及,白唇崖那一圈寸草不生的白石頭就在眼前。蘇放再顧不得這匹寶馬,樓它脖子的手改成折,紫玉的頸骨被她‘喀嚓’擰斷,馬兒轟然倒下,離懸崖只有六七步的距離。

馬兒是向左邊倒下的,馬身重量一下壓到蘇放左腿上,蘇放大叫一聲倒在地上。

紫玉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還在看着她,蘇放心裏一陣難過,顧不得腿疼,先去拂上它的眼睛。

也是蘇放命裏該有這一劫,她手背上有一片鮮紅的血跡,紫玉看到這火一樣的顏色向它眼睛罩過來,不知哪來的力氣,身子猛的一縱就跳到懸崖下面了。

蘇放的腿還連在它身上,此刻也驚叫一聲往地上抓。白唇崖名副其實,一顆草也沒有,她十根手指只能用力壓着地面,直到懸崖的折角才被她用手指扣住。

她一停下來馬兒還繼續墜,幾百斤的重量在她受傷的腿上使勁一抻,然後随着她一起停住。蘇放痛的大聲慘叫。下面的風很大,馬屍随着風在晃蕩她的腿骨,還好她鞋子已經很松了,晃蕩幾下就脫開她的腳向深谷墜下去。

蘇放覺得身子一輕,忙手指用力翻到崖上,只見白石上十條長長的血痕,是她剛才手指太用力擦傷的,渾身上下,傷痕無數,腿更是痛不可支。她勉強在衣服上擦了手上的血,然後在破衣服包紮一下腿,慢慢往回走。

紫玉一個時辰可以跑到的地方,她這樣走法是一天也到不了,何況疼痛已經侵蝕了她大半體力,走走歇歇,三個時辰還沒走出多遠,而且更麻煩的是蘇放走錯了方向。天黑下來,她終于看到遠遠一隊人馬走過,她大叫:“救命!”

遠處的人居然聽到了她嘶啞的聲音,幾個人跑過來,一個解下毯子包住她,問:“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蘇放嘶啞着嗓子道:“馬驚了,把我抛下來。”這時其他的也圍過來。蘇放問他身邊的人:“有酒沒有?”

那人解下馬鞍子上的皮袋遞給她,蘇放先大大的喝了一口,然後吸了一口酒‘撲’的噴在傷口上,然後她就捧着腿絲絲的吸着涼氣。等蟄痛過去她長長吐了一口氣。

四周打量一下,蘇放緊張起來,那一隊人秩序井然,個個神氣完足。竟都是高手。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左右的青年,正怪有趣的看着她的舉動,那頭領長的細眉鼠目,臉上生滿紫色的小瘡。和周圍全是氣宇軒昂的人一比,就更顯得醜陋不堪。

他看看手下,說:“就在這裏歇息吃飯吧。”

大家答應一聲就動手支起火堆,拿出花生、豆幹和鹵的紅紅的牛肉條,一碟碟擺好,然後頭領對蘇放說:“姑娘,不介意一起吃吧。”

蘇放笑起來:“我餓的都想把碟子吃了。”

蘇放當真餓了,大吃起來。吃了好一會,蘇放緩過氣來問那個頭領:“公子怎麽稱呼?”

那人微笑:“我叫孟飛!”

蘇放的筷子正準備夾一片火腿,現在就僵在火腿碟子上了。

孟飛!和她齊名的北七省大龍頭孟飛!

她記得以前自己曾經問過蘇俠:“管家婆,你說我和孟飛誰能打過誰?”

蘇俠道:“我希望不會有那麽一天!”

她驚愕:“為什麽?”

蘇俠鄭重的說:“因為,這将是你和別人交鋒我唯一預測不到結果的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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