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酒不醉人

蘇放早上起來時神情恍惚,随手從包袱裏把孟飛的黑衣服穿上了。然後在腦後梳了一根辮子。蘇放一向如此,她自己不會梳發髻,總是抓住這绺跑了那绺,沒人給她梳頭的時候,她不是打男人的辮子就是幹脆不管,由得它自己披下來。

天還沒大亮,街道有點冷清,薄薄的霧氣象蘇放暈乎乎的頭。她胸口象有什麽東西堵在那,真難受,說都說不清,于是撤開嗓子唱起來。

天上的月亮一面鑼呦,裏面坐着個女嫦娥,有你看的見世上地路呦,沒你掉進老鴉窩!……

天上的太陽一口鍋哎,妹妹照見我心窩窩,有你身上暖洋洋,沒你日子怎麽過……

她很喜歡這些信天游的小調子,也不用具體有什麽意思,唱起來就是痛快!以前不管因為啥心裏不高興,她就會吼兩聲,被人稱了爺就沒再唱了,此刻心想管他媽的,什麽柔不柔剛不剛的,煩死人了!

然後再唱一遍,那句妹妹照見俺心窩窩改成了‘有誰能照見我心窩窩’,聲音也凄涼起來。

一個人打開門,罵道:“有病!”然後關上門。

蘇放擡頭看了看,是一間酒樓。她道:“開門開門!喝酒的來了!”

掌櫃的又出來:“還沒開門呢?喝酒等會……”

他的話被一大塊銀子砸回去了。蘇放沒喝酒先醉上了幾分,搖搖晃晃的走上二樓,沒有夥計,掌櫃的就自己抱了一壇酒給她。

時候一點點過去,街上眼看着人就多起來。那麽一大早出來的多半是女人,挎着菜籃子來回走,和小販讨價還價,為幾個銅錢争吵的聲音此起彼伏。蘇放心想:這些女人柔的也沒幾個嘛,不過她們被金色的陽光襯着,一個個就活生生的,可自己怎麽看都屬于黑夜。心裏空落落的難受。

慢慢的天大亮了,女人貓回去,街上走出千奇百怪的男人,一個人提籠架鳥,一步三搖,蘇放從上面看只見他帽子上的紅疙瘩左、中、右的有規律的晃,半天也沒見他走出多遠去!這些人有幾個剛的?

她就這樣看個不停,喝個不停,沒酒了一敲桌子,掌櫃的馬上再抱來一壇,蘇放的酒量其實一般,她嘴裏早嘗不出味道,喝到這個程度,酒就和水不差啥了!

下意識地,蘇放覺得有人看她,她猛的轉過頭,酒樓裏已經有不少客人,一個人在她臨桌坐着,正目不轉睛的看她,她這樣猛回身,吓了那人一跳!

這是一個十分女性化的人,個子倒是不小,肩膀也夠寬。可是他長的眉淡口小,睫長眼大,皮膚白玉中透出珊瑚一樣的嬌豔顏色,比自己好看多了!蘇放盯着他胸部看,心想,他是女扮男裝吧?

那人站起來斯斯文文的一弓身,道:“兄臺的衣服有點面熟,在下過來看看,不想打擾兄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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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部平平,蘇放眼睛還在那上面看有沒有勒過的痕跡,嘴裏‘扼’的打個酒嗝,眯着眼睛答:“你客氣了,什麽衣服面熟,直接說我面熟就行,我就愛交朋友!”

那人很高興,把自己面前兩碟菜拿到蘇放桌子上:“光喝酒要傷身,這菜我還沒動過,兄臺來一起吃點吧!”

蘇放不死心。借着五分酒意假裝腿一麻,整個往那人身上砸過去。那人一扶她,蘇放趁機撥掉他的帽子。他露出來的是剛剃的簇新的頭,這個人倒是貨真價實的男子!

蘇放心裏有氣,男人都長這麽好看她還怎麽活啊!她收回手:“對不起啊!一時失手碰掉你的帽子,我替公子檢起來。”

那人道:“不用不用。”自己揀起帽子戴上,然後問:“這位兄臺怎麽稱呼?”

蘇放又打嗝:“我、我叫蘇放。”

那人道:“敝姓趙,草字雲帆。”

這個名字很熟悉,蘇放想了想問道:“趙雲帆?你可認得趙九華前輩嗎?”

趙雲帆道:“那正是家父!兄臺認識家父?”

蘇放搖頭:“沒見過,但是知道你父親是赫赫有名的清風公子。你是四大家‘東趙’的少爺。你府上有位趙天峰公子是近來江湖風頭最鍵人物!”

趙雲帆笑了:“那是我大哥,我是老二。”

蘇放道:“是,你們的名字很相像,‘天’-‘峰’,‘雲’-‘帆’都是一個天上的東西,一個地上的東西。”蘇放臉紅仆仆,頭暈乎乎的,連說話聲音都大了些,她的确有點高了。

她迷着眼看他:“你長的、真好看!”

趙雲帆看着滿臉酒氣的她,道:“兄臺,實話說,你剛才打翻我帽子是不是想看我到底是男是女?”

蘇放還沒醉到可以賴帳的程度,她十分不好意思,點點頭:“我這麽不懂掩飾啊,你看出來了。”

趙雲帆道:“不是,我從小就被人誤會到大,都習慣了。我哥哥也漂亮,但他和我很不同。拿我爹的話:哥哥是玉樹臨風,我是玉質纖纖!”

蘇放‘哈’的笑了,這趙雲帆倒是豁達!

趙雲帆接着說:“不光這樣,哥哥是武學奇才,爹爹說快趕上以前蘇家的大公子了。我倒好,體質差的很,練不成內功。內功不成當然力氣不大,輕功也不太好。結果武林世家就出了我這樣一個不太會武功的笨蛋!”

蘇放搖頭道:“武林世家出來的都是笨蛋!家居家教,管來管去,不是笨蛋也變笨蛋!”

然後她敲着碟子唱:“身上衣服白淨淨,腦袋是個土疙瘩!”趙雲帆發愁:“蘇兄,蘇兄!”

蘇放接着唱:“眼睛長在屁股上,肚裏草料能種花……”趙雲帆道:“蘇兄?你喝了多少酒,這玉樓傾後勁很大,蘇兄回去歇歇吧。”

蘇放又叫:“不光世家子弟,名門正派也一樣,苯就是苯。青城山四個打一個,他媽的鳥,我做的不對?我過剛就斷?他媽的誰來斷我一個看看……我柔,柔,怎麽柔……?”

一般酒品不好的人都這樣,喝多了撒酒風,蘇放有好些年沒喝這麽大了,她心裏又迷茫,聽的一個人在叫:“哪來的野小子,在街上說話注意你的舌頭!想找人斷你還不容易?我就成全你!”

然後聽趙雲帆叫:“蘇兄!小心。”然後頭上就‘砰’挨了一拳,打的她到清醒了一點。趙雲帆已經叫起來:“你們怎麽動手!沒看見他喝醉了嗎?”

蘇放跳起來:“誰說我醉!趙什麽帆?你說我喝的是什麽來着,對!玉樓傾!那時翡翠泉的水釀的,你們喝過泉裏的水沒有?笨蛋們!你想斷我,回家再吃幾年奶吧!”

眼前寒光一閃,身邊的趙雲帆已經替她擋了一劍,蘇放後退幾步,看趙雲帆和兩個青衣劍客鬥在一起,那兩個雙劍配合的十分默契,竟然都是好手,趙雲帆有些不支,他叫:“蘇兄,你快走!”

蘇放道:“青城雙殺劍!你們是青城山的?”

一個道:“你認識我們兄弟?那陪個禮,剛才的事情就算了。”

蘇放不理他,道:“趙什麽帆,你用‘花開并蒂’。”

趙雲帆依言用出,這一劍左右點頭,青城雙殺二人同時看到面前一截劍尖,飛身後退。一個臉色變白看着蘇放:“尊架是何人?”

蘇放指着他道:“看見沒有?剛才就野小子,現在就尊、扼!尊架。名門?正派?哈哈哈哈!”

趙雲帆過來挽住他:“蘇兄!”對雙殺劍道:“對不起兩位前輩,我這個朋友喝多了,晚輩待他道歉,晚輩是趙家的趙雲帆,請看在四大家的份上……”

他的話被蘇放打斷,蘇放怪叫一聲:“對!是叫趙雲帆!”

青城雙殺劍一個驚訝:“原來是趙家公子,那您客氣了,我們告辭,不過公子交朋友該小心一些,別認識些不三不四的人。”

蘇放跳起來笑:“吓跑了!!哄啊!趙什麽,雲,趙雲帆,你看看,別結交這種朋友才是真的!青城派他們四個打一個,什麽東西!”

青城雙殺劍本來走到樓梯,聽到這話一起竄回來,一個道:“你看見我那四個弟子了?”

蘇放聽到這話笑起來:“你四個弟子?四個打一個女人?他們現在怎麽樣?”

雙殺劍道:“他們每個人屁股都打爛了,至少斷了十根骨頭,老夫正想看看是那位英雄替我教訓劣徒,原來是你!”

蘇放道:“嘿嘿,那是你青城山厲害,有人想拍馬屁,就是他勁大了點!”

雙殺劍大怒,一個道:“象這樣粗鄙的野小子怎麽會是趙公子的朋友,別利用趙公子好心,我要和他切磋一下。”

蘇放也轉頭:“趙公子,我是不是你朋友?”

趙雲帆道:“蘇兄,你是我的朋友,兩位前輩,請看在……”

蘇放道:“是朋友就行了,別讓他們再看你面子,你臉沒那麽大!躲開,讓你看看什麽叫笨蛋!”

說着她提了一雙筷子,踉跄的直沖到雙殺劍中間,趙雲帆叫:“小心!”,正待上前,卻見雙殺劍神色凝重,一起退了一步。

蘇放道:“鐘鼓齊鳴!”她招數似是而非,不知是那一家的鐘鼓齊鳴。可雙殺劍的兩把劍就随着她歪歪斜斜的身子一左一右的刺了個空。他們身子一傾被蘇放在頭上各敲了一下,兩人大驚飛掠,臉色鐵青起來。又一起攻向蘇放。

蘇放道:“趙雲帆,看見沒?他們肩膀一動那是要擡手,你這時候晃他往右一劍,左邊重心就不穩了,你好好看,‘力’利用好了什麽招數都不用,諾!這個要擡左腿,你往前沖,後面看見便宜就會刺你背心,來,咱就這麽一閃,看!他們自己刺自己了吧!”

雙殺劍就象聽她的話似的,一個給了對方肚子一腳,一個差點把他穿個窟窿。

他們大羞,道:“我們背對背,看他這麽利用!”

蘇放大笑:“豬頭!”手中筷子點上面前人的左眼,他欲後退有人擋着,只有左邊一閃,蘇放已經插到他們中間:“平分秋色!”趙雲帆看不清二人傷了那裏,只見他們各自踉踉跄跄退後幾步。

蘇放道:“看清楚沒?這是我多年打架打出來的實戰經驗,我好多兄弟都用這招!來。趙兄,下面再看看好事成雙、一箭雙雕、二水中分、扼,左右、左右逢圓……”

青城雙殺劍臉色大變,一起從窗戶翻出去了,場面話都沒交代。

蘇放追到窗口:“回去想想吧,對你們有好處,那四個……”突然她聲音停下來,用手扶着胃,臉色煞白。趙雲帆趕上來:“蘇兄!你可是受傷了?”蘇放搖手“啊?不是,是胃,胃怎麽了,我幫你揉……”蘇放臉色更白,推他,但趙雲帆的手已經揉上她的胃,她終于忍不住‘哇’一口都吐在趙雲帆身上,然後這句話才說出口:“別碰我,我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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