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謙謙君子

喝醉的人最怕經風,冷風推着酒氣湧上頭,蘇放立刻就睡着了。她似乎聽的有人叫蘇兄,然後有人搬動她身子,過了不少時候,她正睡的沉,外面叮叮咚咚不知啥聲音,蘇放随手抓起一個什麽丢出去:“別吵!讓我睡。”那聲音就沒了。

第二天醒來時頭疼的恨不能剁了去,她啞啞着嗓子呻吟一聲。

一個貌美如花的男子進來:“蘇兄,你醒了,摘了帽子洗把臉吧,昨兒我想替你摘,你立刻打了我一拳。”

蘇放楞着看他,他道:“你不記得我嗎?昨天我們在福壽樓遇上的。”

蘇放道:“啊,趙什麽帆!”

趙雲帆笑:“是雲帆,雲彩的雲!”然後遞了一杯水過去,蘇放一喝,卻是苦茶,但這時候喝就潤潤的很舒服。

趙雲帆又指着一個盆:“蘇兄,洗洗臉吧。”

蘇放轉轉眼睛,道:“麻煩趙兄再給我倒點水。我渴極了。”趁他出去趕快洗了臉,又扣上帽子。

趙雲帆還沒回來,蘇放四下打量,見屋子布置的十分簡單,角落裏擺了好幾匹緞子,桌椅簾帳,全配着色調十分柔和、質料各異的布。那顏色料子配的都又舒服又新奇。桌子上不知原來擺着個什麽東西,此刻布上只留下一個凹印,應該是個長長的,不太重的東西,因為那個壓痕不太深。

一會趙雲帆又進來,這回端進來的是銀耳蓮子湯。蘇放喝了,問:“趙兄,這是什麽地方?”

趙雲帆道:“是我住的地方。”

蘇放奇怪:“你不住在家裏,出來北邊幹什麽?隐居”

趙雲帆看着她,想了想苦着臉說道:“我想做的事吓壞爹爹了,他讓我哥哥趕緊帶我出來江湖歷練歷練。說再養在家裏就真成姑娘了。”

蘇放好奇的問:“你想做什麽?”

趙雲帆道:“你可別笑話我啊!我想當個裁縫!”

蘇放噎了一下,男人想當裁縫!怪不得吓壞他老爹。趙雲帆道:“罷了,你笑吧!忍着好辛苦,我哥哥聽了都笑出眼淚了。”

Advertisement

蘇放道:“我不覺得有什麽好笑啊,做衣服的大多數都是男人。只是你是個少爺,還能用得着你做衣服?”

趙雲帆道:“我只是喜歡做衣服,喜歡給人配衣服顏色。我就是單純喜歡裁縫這個工作。”

怪不得屋子裏有布匹!

蘇放看了他半晌,他秀氣的眉宇之間寫滿坦蕩蕩、不染塵俗的君子氣。這個人事事平凡怎麽可以如此開心。于是蘇放問出哽在心裏的問題:“那你說一個人很要強,很想事事領先,那是不是很不好呢?”然後她又心虛,補充:“要是她是被環境所迫,不要強就死了。會不會有人欣賞她呢?”

趙雲帆道:“那他不一定是強者,強、是強自于心,不是強于表現。至于欣賞,那要看他身邊的是什麽樣的人,看的清楚他本質的人,一定欣賞他!”

蘇放聽的心裏暖洋洋,她豁然開朗:“趙兄,多謝你,我該回去了”

趙雲帆道:“現在快黑天了,你睡了整整一天,吃了飯再走吧。蘇兄你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你一直叫什麽柔的,柔是你心上人嗎?”

蘇放大吃一驚:“天!真是什麽丢人的事都讓他看見了。”她說:“心上人?是心頭刺!”

又道:“天色不早了,我還是趕緊回去吧,改日一定拜會趙兄!”

————過了幾日便是中秋,應着節氣,大小攤販都擺上了月餅和各色瓜果。京城也比平時熱鬧起來。

街上慢慢溜達着過來兩個,一個穿洚紅色蜀纥長袍,一個穿月白色蘇鍛比甲。矮的那個緊緊貼住高的那個,興奮的說:“姑娘,今年中秋可真熱鬧,快看那個帽子多漂亮!”它們是蘇放和善姐,善姐一定要穿男裝過過瘾,蘇放閑來無事,就和她一起出來了。她道:“也是一般,中秋畢竟不比元宵節,有一年元宵我在無錫看的那才叫熱鬧!”

善姐已經再叫:“姑娘,那邊有說書的!快去快去!”拉着蘇放擠進去,已經沒有座位,兩個人就抱着手站在圈外。

這段書叫做《穆桂英招親》,那說書的正一擊醒木:“話說人生在世有四大喜事,衆位可知是那四大嗎?”底下亂哄哄的應聲,蘇放低聲道‘老套!’。說書的道:“對,那便是這久旱逢甘露~~”他拉着長聲,蘇放在下面小聲接口“幾滴!”善姐‘撲哧’笑出來了。

說書的沒聽見,他又道:“是他鄉遇故知~~~”蘇放又接:“情敵!”附近幾個人都笑出來。說書的不知下面怎麽亂泱泱,不滿的白了一下蘇放那裏,接着道:“那洞房花燭夜~~~”蘇放自己也笑:“隔壁!”這下笑的人更多。說書的使勁咳嗽一下:“是金榜提名時呀~、”蘇放笑:“沒戲~”善姐失去了所有的矜持,揉着肚子笑。說書的氣的胡子亂翹:“你膽敢瞧不起女中豪傑穆桂英…

…你、你還不一定比的上女人……“

善姐不服氣道:“我家……”蘇放攔住她,一眼開,一眼閉,對說書的扮個鬼臉。大夥笑的更厲害了。前排坐着的一個人回過頭:“蘇兄?是你。”

蘇放眼睛一亮:“趙~~”

那人趕緊接口:“雲帆,雲彩的雲。”

蘇放道:“對,雲帆,你在這裏聽書?”

趙雲帆道:“我和大哥一起來,他遇上熟人,讓我在這裏等他一會。蘇兄也等一會吧,我給兩位引見一下。”

蘇放也想見趙天峰,剛想應好,可是見說書的對她怒目而視,道:“再呆人家就用掃把攆了,趙兄,你自己等,我溜達一會再來!”

趙雲帆道:“我也等半天了,不如我們一起去轉轉再回來吧。”

三個人走着,看見一處地方圍的裏三層外三層,蘇放道:“什麽東西?我們去看看”

他們擠不進去,蘇放問外圈的人:“裏面有什麽?”

那人回答:“這裏設下三道關,以文會友,彩物是一根玉蕭,誰第一個過三關就是他的了。多少才子都碰壁,偏叫眠月樓的柳紅姑娘過去兩關,正過第三關呢!”

蘇放道:“一個破蕭還那麽難為人,我們也是金榜提名時——沒戲!走人吧。”

善姐道:“看看熱鬧嘛,什麽關,試試看嘛。”

蘇放無所謂,丢了一個銀角子掀開第一關的題版,周圍人見又有人要闖關,在她們身邊圍了一個圈,只見題目是:

棋月中秋會佳期下彈琴吟古詩中不聞鐘鼓便深方知星鬥移少神仙歸古廟中宰相運心機時到得桃源洞與仙人下盤

蘇放立刻傷了眼:“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看聯的道:“這是一首詩,讀的通就算過關!”

蘇放試着讀:“棋月中秋會佳期,下彈琴吟古詩中。不聞鐘鼓便深方,知星鬥移少神仙……不對!棋月中秋會,佳期下彈琴。吟古詩中不,聞鐘鼓便深。方知星鬥移。少神仙歸……更不對!”圍着的人已經笑起來,将心比心,蘇放方知被人笑滋味大不好過,面色發紅,即将惱羞成怒。

趙雲帆忽道:“我朋友開玩笑的,這是一首藏字詩,後面第一個字借用前面的一部分,是這樣:八月中秋會佳期,月下彈琴吟古詩。

寺中不聞鐘鼓便,更深方知星鬥移。

多少神仙歸古廟,朝中宰相運心機,幾時到得桃源洞,同與仙人下盤棋!“

蘇放驚訝:“雲帆!看不出你還有這一手?”

看題的道:“恭喜公子過關!請看第二題”

第二題是個對聯: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蘇放小聲在趙雲帆耳邊笑:四成五,五變六,四六不分!她是開玩笑,趙雲帆拉了她手一下,道:這出聯的人心思高遠,是個隐士呢。

然後他對:

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

看題的敲了一下鑼,表示他過關,群情立刻激蕩起來,本來是柳紅獨占鳌頭,現在有人後起追上,和柳紅一起到了第三關,有好戲看,大家還有不熱鬧的?

題官打開一個錦盒,從裏面小心奕奕的捧出一支白玉蕭來,白的酥潤潤、勻淨淨。發着光一樣。很多人都‘哦’了一聲,好漂亮的東西!

題官把蕭兒放在桌子中間,道:“你們兩位誰能先過第三關就是誰的了!”

第三關題牌只有‘花、月’兩個字。題官說:“昨夜桂花開了滿園,天上的月色又這麽美麗,請公子作詩一首,務必嵌入花月二字。公子要快點,柳紅姑娘已經開始卷抄了。”

一個清麗的聲音響起:“我等公子一起卷。”那女子一直被對衆人,此刻回過頭。只見她生的修眉美目,臉上濃濃的書卷氣。趙雲帆斯文的施了一禮:“姑娘請自便,我看到姑娘已經有了。”柳紅‘哦’了一聲:“那請公子先說。”

趙雲帆站起吟道:

有花無月思茫茫,有月無花憶長長。

花美似人臨月鏡,月明如水照花香。

扶築月下尋花步,攜酒花前帶月嘗。

如此好花如此月,莫将花月做尋常。

善姐拉拉蘇放衣袖:“姑娘,這趙公子看上柳紅姑娘了,他說有月沒花就思茫茫,不是說自己想着一個姑娘,後來還勸柳紅莫将花月做尋常!”

蘇放小聲回答:“我看不象,他眼睛目光茫然,應該是想起什麽人了,如果是柳紅,眼光不是這樣的。”

柳紅沉吟了一下,道:“公子高才,小女獻醜了”然後她低聲地:

比花花也羞,比月月含愁,好花映月影,好月滿花樓。

花簪綠鬓秀,月照玉顏柔,窈窕有淑女,君子何不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