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華山之戰
孟飛沒有象崽兒說的那樣正在睡覺。而是仍然在奔跑着,他和蘇放一樣有那種奇異的直覺。發現自己不對就開始咬自己的舌頭抵抗睡魔,同時放訊號召集自己的手下。
舌頭已經全是血,任他用力咬疼的感覺越來越輕微。孟飛想:我一定要撐到自己人來讓他把消息傳出去。可他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勸他睡覺,眼前的樹木先是雙影,漸漸樹和路已經分不清楚了,現在打開牙齒去咬舌頭這個動作做起來如此困難,全身上下每動一絲一毫都要付出無比的努力。這裏不是他北七省的地盤,最近的兄弟趕來也還要三個時辰,可他現在簡直半分半刻都無法支持!
腳下早已經沒有感覺,也不知道偏了方向沒有。孟飛覺得自己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全身象飛起來一樣快樂的往地下飄,全身都在說:終于倒下可以睡覺!孟飛知道這次要是倒下決沒有力氣爬起來了,他大喝一聲往後猛仰,身子撞到一個軟的東西一起倒下,那東西一直驚呼:“孟大哥!你這是怎麽了。”
孟飛眼前是花的,什麽也看不清楚,他用力在自己鼻子上打了一拳,那樣酸痛到心裏的感覺終于讓他精神一振,眼前的十幾個人影疊成三四個,勉強認出那是蘇放的弟弟蘇非獨。
蘇非獨叫了起來:“孟大哥,你鼻子流血了!你這是幹什麽呀,我在後面一直叫你你還一直往樹林裏跑……你還打自己,你中邪了!”
孟飛完全沒聽見有人叫自己,他使勁道:“是非獨嗎?”
蘇非獨道:“是我,我離開家就一直在外面打探姐姐的消息,可是沒遇上認識的人,孟大哥,你知道姐姐的消息嗎?”
孟飛撲上去狠狠扣住非獨的胳膊:“快去薛成賈家告訴蘇放別打……柳随風是……是小六子。”
非獨吓一跳:“什麽柳啊六的?我姐姐在薛成賈家?”
孟飛把頭咚的撞到樹上,他又清醒一點:“去說蘇放就是你老大,和柳随風說!”
非獨大急:“我說我說……你別打自己了,我去說就是了……我到底和誰說去啊?”
孟飛往下滑,嘴裏反複重複:“快去!蘇放就是你老大……柳随風……蘇放就是你的老大……”
非獨拉住他:“你說什麽呢,你這樣怎麽辦呢?”
孟飛的聲音輕就象在呢喃:“快去,我兄弟馬上會來接我。”
蘇非獨手足無措的往外走:“好,我去我去……”孟飛的話他一點聽不懂:“我……到底該找誰?我……還是先找姐姐商量吧。姐姐在薛家,我去薛家好了。”
他是騎着馬來的,見到孟飛就把馬栓起來跟着喊了。現在回頭解下馬兒一路向薛家方向跑去,跑了一會他嘴裏叨咕:“柳随風,蘇放就是你老大!柳随風小六子?柳随風什麽小六子來着,還是說柳随風是二流子?那是罵人啊!……我還是回頭問清楚。”他掉轉馬頭往回跑去。(二流子在北方話就是說這個人不務正業、流氓無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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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和孟飛分手的地方,老遠看見孟飛還躺在那裏,他身邊卻多了一個人背對着他不知在幹什麽。
韓伏正在說:“孟飛,上頭讓我把你帶回去,可你長這麽高帶起來多麻煩,不如我只帶你腦袋回去吧。”他對孟飛十分懷恨,只想自做主張殺了他。刀子正舉起要往下落。
突然身後一個聲音:“你幹什麽!”
韓伏一哆嗦,刀子紮自己手上了,他一回頭那個聲音又叫起來,:“蘇福是你啊!”
韓伏大驚道:“少爺?”
蘇非獨十分歡快的道:“我這麽多天沒遇上認識人,今天一下遇上兩個!咦?你拿着刀子幹什麽?”
韓伏下意識把刀藏在身後問:“我……啊,我看見一條蛇要咬孟公子!”
非獨驚叫起來,一把推開韓伏:“蛇!在哪裏?我最害怕蛇,蘇福幫我打蛇啊!”
韓伏身後抵着樹呢,被他一推刀子割到屁股,還好不是刀尖捅的,他也跳起來:“哎呦!”
非獨道:“你怎麽了?”韓伏臉通紅:“沒事!蛇已經跑了。”
非獨拍着胸口道:“還好跑了,我找孟大哥有事,他怎麽睡覺了?對了蘇福,你怎麽會在這裏?”
韓伏道:“我……我是來找你的啊,少爺留書出走知不知道家裏人多着急,夫人都病了,快點回去吧!”
蘇非獨叫起來:“我娘病了?病的嚴重嗎?”
韓伏道:“很嚴重,少爺你快點回去吧!”
非獨急起來:“我回……可是孟大哥讓我帶一句話給姐姐啊,好象很急的樣子。”
韓伏道:“我幫你送信,你快回去吧!”
非獨道:“可是孟大哥自己睡在這裏也不行啊,我看他好象生病了,我得送他回去。”
韓伏道:“我送他回去。”
蘇非獨道:“你一個人怎麽能幹兩件事。要不你送孟大哥回去,我去送信吧,反正路也不遠。”
韓伏道:“不,你別去送信!”
非獨道:“那我送孟大哥回去你去送信!”
韓伏道:“孟飛還是交給我……”
蘇非獨奇怪起來:“蘇福,你沒發燒吧。那我們就帶上孟大哥一起去送信,快走吧!”
韓伏無奈,只得和他一起走。路上非獨不住催他快一點,眼看前面有個小茶寮韓伏喘氣道:“少爺,這裏還有差不多一天的路程到薛家了,我們喝口茶再走吧!”
蘇非獨依言下來,店主人拿了茶壺茶碗上前招呼。韓伏搶上前用一個帕子擦幹淨茶碗,一些粉末就随着帕子落在碗裏。韓伏斟上一碗茶捧給非獨:“少爺,你喝吧!”
————蘇放道:“一笑魔君說明早在華山迎戰,這麽快!”
薛成賈道:“是啊,蘇姑娘,他好象不怕我們這麽多人的樣子……你有把握嗎?”
蘇放道:“我沒有把握,火槍有把握。”
薛成賈驚道:“你……打算用火槍?”
蘇放看着他:“你真以為我要迎戰一笑魔君?我吃飽了撐的。誰能打過他啊!”
薛成賈道:“你不是說名正言順挑戰他,還說他肯磕頭就放他走……”
蘇放道:“肯磕頭我就放他,可是他肯嗎?哈哈,薛先生。你又何必跟我扮正義沖天的樣子。我只是給你心裏落底,明天一笑魔君一定敗在我蘇放手下!名我和你大風堂共分,利給你們獨得。你就等着領功吧。薛先生,雲帆現在怎麽樣了?”
薛成賈臉上現出古怪:“他……好!他很好。”
蘇放站起來,盯着他問:“你怎麽說的吞吞吐吐的?他傷勢不是起什麽變化了吧?”
薛成賈趕緊搖頭:“沒有,趙公子身體恢複的很好。”
蘇放道:“那我要去看看他!”
薛成賈道:“等等!,你不能去……”
蘇放道:“為什麽!”
薛成賈咳一下才道:“他、經脈受損,氣脈凝固……現在剛打通一定要靜養,最怕就是激動,一旦再亂了氣脈就是神仙也救不得了。所以在他好上五分以前萬萬不可以打擾,尤其是你更不能看他。你不會希望這個時候功虧一篑吧?”
蘇放道:“這麽嚴重?”她又坐回去道:“你可別給我耍花樣!女兒是還給你了,但你要是不下心思我可就撒手不理這裏的事,看你怎麽和上頭交代!”
薛成賈道:“是……趙公子一定沒問題。我這次瞞住上頭貿然行動還不知道什麽結果。蘇姑娘說話可要算話!”
蘇放道:“放心,收拾一下現在就趕去華山吧,這次我有絕對的把握!。”
同一時間柳傲松也對柳青說:“我研究她武功破綻那麽多年,那一刀是我武功的及至,這次我有絕對的把握!”
蘇放的人馬浩浩蕩蕩上了華山觀日臺。那是位于華山中峰絕頂的一塊大石頭,石面平整可容百人。山下只有一條窄窄的小路通上來。路的兩邊有一人半高的石頭擋着,從這裏繞到右邊去就是有名的長空棧道。
好好的山峰在這裏被利刃猛然劈成兩半,直上直下的峭壁一直插進雲霧深處,兩邊懸崖的距離尚不足兩丈。
峭壁上鑿了一條能勉強走一個人的小路。這樣高聳的山峰上一條沒遮攔的小路危險自然不用講,可這長空棧道又不同一般的懸崖小路。踏上這路每個人都恨不得把身子要擠進背後的石壁裏,那就一定會去看對面無邊無際的石壁。那石壁卻是不容你擡頭看的,你擡頭它就取代天空的位置,強行充滿你整個眼睛,就象天地乾坤颠倒了向你撲過來、壓下去!它又是不能直視的,沒有東西可以停在那樣完全垂直的地方,連眼光落在上面都會不自覺的往下滑。峭壁上每一跟青藤每一片苔藓都是向下長的,象白石壁上寫着很多向下的箭頭,這峭壁就象有魔力一樣不斷引導你‘向下!、向下!’。越看就越是頭暈目眩。怪不得人稱‘華山天下險’!
可是今天,那小道上卻悠悠閑走過一個人,直如閑庭信步。風兒吹動他的衣角潇灑如仙。他臉上扣着一個紅木雕刻的妖魔面具,腰間是一把僅一尺長的連鞘腰刀。他就在衆人的吸氣聲中潇灑的直走到觀日臺前,然後未見他提腰擡腿,卻一步就上到兩丈多高的石頭上。
這個人其實是柳青,他向下瞥那些人,很多大風堂的弟子都夾雜在人群裏。一身青衣、帶者面具的‘大風堂副堂主柳随風’才是自己爹爹。最妙的是二哥不在這裏,他可以放手對付這些人了。而那個細高個子的蘇放還站在最前面毫不發覺,她喳喳呼呼的身後跟了一百多個打着大旗的人,旗上全寫着‘一笑魔君、磕頭就饒你不死。’真是無聊!他覺得爹爹太多慮了,這人也值得這麽大精力對付嗎?
蘇放已經在對他叫了:“柳傲松,你肯磕頭求饒今天就放你走!”她身後那些拿旗的分成一個扇形包圍那塊大石,一起把手裏旗杆指着柳青叫:“一笑魔君,你磕頭就放你走!”聲勢到是浩大。
柳青笑起來:“你們這樣唱戲似的練了多少天了?跑的到整齊。那你就來試試能不能讓我磕頭啊!”
蘇放沒有跳上石頭,她看着周圍一圈拿旗杆的滿意的笑起來:“你現在磕頭也來不及了……”她把手一揮:“放!”
…………
非獨接過那碗茶瞥一眼:“這茶的顏色怎麽這麽渾呢?”
韓伏道:“山野小地方,少爺就将就喝吧,喝完還要趕路呢!”
非獨伸舌頭舔舔:“味道還有點甜。還有,連一點茶香味都沒有,這算什麽茶啊……”他猛然覺得這些話好耳熟,似乎聽過……對了,大姐說過:迎着日頭看看,茶的顏色渾濁的,味道有點甜的,還有,聞起來沒有茶葉香味的就是……“蒙汗藥!”
………………
石頭上的柳青還沒察覺,他笑:“放什麽……”突然一個青衣人影飛上來把他撲倒在地,耳邊砰砰聲音不斷,觸鼻都是火藥味。柳青認得是自己爹爹,他問:“怎麽了?”
老爹不答,兩個人站起身來,老爹右肩膀上流出一片血跡。百多稈黑黝黝的火槍從旗杆上伸下來對着他們。
蘇放在下面高聲道:“柳堂主,這個人你何必姑息。”人群也發出一片嘩然。蘇放走近用很低的聲音對柳青說:“柳傲松,看柳随風對你多好!冒死也救你,可惜沒用了。”
她把兩個人弄錯了,老爹也低聲道:“蘇放,我還是大風堂副堂主,你的話前後矛盾,那些人不懷疑嗎?”
蘇放退後,後面人群裏站出一個和柳傲松一樣打扮的年輕人,這個人卻是梅九!他高聲道:“蘇放別信他!我才是柳随風。這個人一直躲在我大風堂暗處,現在終于露了馬腳!一個也別放過!”大家一起鼓噪起來。
蘇放道:“再見了柳傲松、柳随風。這搶可以連發,你是蒼蠅也躲不過!”
老爹突然說:“蘇放!你知道柳傲松為什麽叫一笑魔君嗎?”
沒等蘇放回答他已經開始笑了,重來沒想到一個人的笑聲會那麽可怕,只覺得半邊山都随着笑聲震動起來了。這哪裏是一笑?簡直是地獄裏來的魔音,直沖擊着靈魂的最深處。老爹背靠着柳青不住轉圈,分不出是他們誰在笑。離他最近的那一圈拿槍的人一個個倒下去,蘇放覺得氣血逆行翻湧,衆人都露出痛苦的神色。越到後來越忍不住,很多人和着聲音尖叫起來,越來越多人躺在地上失去知覺。
梅九大聲道:“我們運內力壓住他的聲音!”有這個大風堂的號召大家振作了一些。一些內力高強的就開始和着聲音和他相抗,但很快就相繼不支,這時檢驗出蘇放太初心經的威力來,蘇放每次力竭都只要吸一口氣就又和開始一樣,而且越來越可以說更長的句子。她叫:“柳傲松!你傻笑個啥?”、“柳傲松,你笑的象白癡!”、“柳傲松,你怎麽還沒笑斷氣!”、“柳傲松!你唱戲去吧,別白瞎這副好嗓子!”
老爹右臂的傷口不停留血,直鋪滿半個身子。可見這樣的笑也牽動他的真氣。柳青覺得背後的爹爹不住顫抖。到蘇放說:“梨翠圓缺個花旦,柳傲松我介紹你去試試如何?”、“聽了這個消息笑成那樣,諸位,以後都去給柳傲松捧場啊!以後見了他叫柳翠花……”她話音未落柳青覺得身後一輕,老爹已經一口鮮血吐出來,他太生氣以至岔了內息。
柳青抓着他:“你怎麽樣!”老爹指着蘇放手不停顫抖:“氣……氣死”然後他身子一軟就暈過去。
大夥歡呼聲響起,柳青狂叫:“蘇放!我殺了你。”他抽出刀來,從觀日臺淩空飛躍向蘇放。看着爹爹倒下他心中恨透了蘇放。
這樣夾者憤恨出手,這一招從沒有向今天用的這樣精妙!他的身體、他的精神、他的每一部分都是似乎為這一招而出,他整個生命都是為這一招而燃燒!所有聲音都在霎那間停住,連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他們每個人都相信他們看到了天地的真谛!那就是這樣的一刀。
每一個人的氣勢都被這一刀挫折的蕩然無存,山河也在這一刀下久久低頭。這一刀就帶着天地之威、和着風雷之勢、韻着乾坤之妙、夾着江海之魂,閃電一樣劃破長空,朝蘇放落下去……
蘇放覺得自己每一份精力都這一招鎖的蒼白無力,每一個弱點都毫不留情的暴露在這一招面前,任何的抵抗都用不出,任何的掙紮都那麽無用。她就象狂風暴雨下被鎖在曠野裏的人,只能等着閃電當頭劈下!
梅九驚叫起來,但那麽多人都只能眼看着柳青紅色面具下燃着怒火的眼睛撲來,誰也無力救下蘇放。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大喊:“柳随風你個二流子!蘇放就是你老大!”
比這話更讓蘇放吃驚的是說話的人,那竟然是——雲飛揚!
雲飛揚的‘死’是最窩囊的,他去付蘇放的約定等了很久也沒等到,結果就看見木樨來找他了。他生性诙諧,只想把木樨吓一吓好讓她乖乖聽話回家,于是就伏在水邊裝死。木樨探到他沒氣了就捧着他搖晃哭叫起來,他正好笑以為計謀得逞,準備她再哭兩聲就起來。
結果木三小姐一邊哭一邊拿用自己的衣服打結把他包起來。一層層纏的很密實。雲飛揚奇怪:難道小師妹打算把自己象包袱一樣背走?然後木樨在他懷裏拿出煙袋。雲飛揚想:她真想背,怕煙杆鉻的不舒服?她能背動嗎?但木樨說出來的話好可怕:“大師兄,樨兒一定給你報仇,你來于水就歸于水吧!”
雲飛揚不想裝死了,他只想問:“你找誰報仇?什麽叫來于水歸于水?”可他已經被木樨咚的推進河裏了,而且身上還綁着木樨的衣服就這樣直沉水底。全身都被死魚一樣纏起來,饒是入雲龍水性超凡也嗆的半死才掙紮出來。木樨早走沒影了。
然後就是他打聽出薛家又多了一個雲飛揚,他可不是鹵莽之輩,雖然不明所以卻也沒露面,只是暗中回蘇家調查。今日是應蘇無咎要求帶一個人來的。那人有事耽擱,他就先行一步正遇上茶館裏的蘇非獨。
雲飛揚不認識蘇非獨,只是看見兩個人在苦苦打鬥,年紀小的已經眼看不支。那個年紀大的說:“既然叫你看出來你幾別想走,更別想給蘇放報信!”他聽到蘇放的名字就上前幫助那個年紀小的。韓伏哪裏是他的對手,見機不妙就跑了。
雲飛揚扶起非獨,問:“你認識蘇放?”
蘇非獨喘不過氣來,道:“我是蘇放的弟弟蘇非獨,你是誰?”
雲飛揚道:“我是你姐姐的好朋友,你要報什麽信?”
非獨趕緊道:“那你快去薛成賈的家裏,跟柳随風說:”柳随風是二流子,蘇放就是你老大!‘“
雲飛揚皺眉:“你這麽着急就是為了去罵柳随風這一句?”
非獨道:“不是罵他,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這是孟大哥千叮萬囑的。說可以救命的!”
雲飛揚聽是孟飛說的應該另有深義吧?于是就跑去報信,半途中得知衆人上了華山就拼命趕去,正被他看見柳随風那完美到無懈可擊的一刀。
他實在沒能力解救蘇放,想起孟飛說那句罵人的話是可以救命的于是就大喊出來:“柳随風是二流子,蘇放就是你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