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手機屏幕上的指令像是有?某種沉沉深刻的魔力, 叫人無法抗拒，容蝶抱着手機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再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了, 屏幕顯示時間是六點整。

半入冬, 天還沒亮全, 色澤是藍中摻暗，很像博物館裏陳列的莫奈噴塗畫, 透着淡淡灰蒙的沙礫感。

寝室裏面安靜悄悄, 只有?一點點鼾聲。

容蝶似是不确信般的又看了一眼時間, [6:01 星期四]

果然她的生物鐘很準, 是不會睡懶覺的，所以那天在君越府, 她究竟是怎麽睡到日上三竿的？

想不通。

并且總感覺後背那兒像是缺失了一塊什麽, 心口泛着異樣, 類似于失落的感覺。

有?點煩。

她将?被子團成?團，加上枕頭, 一起靠在背後, 才勉強安心些。

無形中, 她其實已經漸漸習慣了被溫柔有?力的臂彎擁着入睡的感覺, 只是她自己還渾然不覺。

自從和司懷衍在一起, 容蝶的生活節奏全變, 身後不再貼有?催命的符咒, 強迫她做這做那, 想方設法地給老母親續命賺錢。相反, 現在她的身後有?了倚仗, 雖然不知道這海市蜃樓一般的倚靠能持續多?久，但容蝶內心已經很知足了。

王女士手術做完到現在她都沒去探望過?, 因為不知道見了面要說什麽，索性就沒去。

并且王女士她如今人在療養院，有?的吃有?的喝，還有?專門的人照看着，日子也不會難過?到哪兒去，容蝶恨她堕落自賤的同時，也對她心存憐憫。

畢竟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不過?說真的，一碼歸一碼，她真的欠了司懷衍好多?錢。有?時候課上的好好的，她會不自覺地陷入一種很深的茫然裏，在想那些錢她究竟要賺多?久才能原原本本地還給他?。感覺要好久好久，說不定等畢了業工作以後都要不停地還。被綁定的悲慘人生，和金錢相關的苦悶，由不得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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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出一聲極小的喟嘆。

稀裏糊塗想了一堆，想不出什麽所以然，還莫名有?些杞人憂天。容蝶将?胳膊搭在額頭上，冷靜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唯有?當下。

寝室裏靜悄悄的，就連最後一點點的鼾聲都沒了。

睡不着，容蝶翻來覆去于是又點開?聊天軟件，依舊是炮轟一樣的消息。

再過?不久就要決定實習的單位，華诏集團在整個?商院無疑是最大的香饽饽，而香饽饽的主人此刻正和她有?着匪淺的聯系。從前見都見不到的人物，此刻就像是耳邊嗡嗡亂叫的蒼蠅。

真是夠煩的了。

她自己壓根都沒打算進華诏，又能幫他?們?什麽呢。

真是可笑至極。

容蝶将?這些消息全都無視，緊接着點開?和司懷衍聊天的窗口，最後的對話還是昨天晚上那一條，他?說等他?回?來處理?。

要處理?什麽呢？有?什麽好處理?的，容蝶想。

她只是不願意身邊被他?安插人手，想讓他?把人手給撤了，僅此而已。

可是他?人此刻好像不在相京，那就先?等他?回?來，然後當面說。

盯着聊天界面，容蝶的心緒百轉千回?。

鬼使神?差地，她又編輯了一條內容發過?去。

[你?睡了嗎？]

沒想到那邊秒回?。

[在候機]

[怎麽醒這麽早？]

[再睡會兒吧。]

秒回?是容蝶沒有?想到的，更?別提還是一連三條，她的心跳又有?些加速。

[睡不着.....]容蝶有?些小憤慨。

要不是因為他?強行公開?，非說他?們?正在交往，不然她最近的日子也不會過?得這麽憋屈啊，還被瘋子纏上，并且極有?可能被記過?。從小到大，她可都是好學生，從來沒有?違反過?什麽紀律。

司懷衍看見這條消息的時候，人在頭等機艙。

唇邊的笑意止不住。

他?這張臉，三庭五眼生得過?分英俊了，一笑起來，什麽山海湖泊，偶像男模都黯然失色。

還差點兒叫一旁頂級航空公司的空姐慌神?，走錯步子。

“Would you like a drink， sir?”

身材火辣的亞裔空姐因為目不轉睛盯着司懷衍看，差點打翻牛奶杯。回?過?神?來強作鎮定，迅速調整好面部表情和站姿，帶着一絲不為人道的旖旎遐思，躬身詢問他?要不要喝點什麽。

“No，thanks.”标準的美式發音，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感，司懷衍甚至連半分眼神?都沒有?施舍給她。

空姐：“......”心中頓時産生極大的不忿。

見她不走，“Anything else？”司懷衍側目，語氣中沾染了一絲絲不快，并且微微眯起眼。

那是一種直擊心靈的冰冷森然。

察覺到什麽，空姐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Oh，nothing.I'm sorry，sir！”說罷就火速逃離了頭等機艙。

周圍終于安靜。

司懷衍看見容蝶發的那句睡不着時，甚至能想象得出她此刻一定撅着小嘴，撅着都能挂油瓶了，一想到這兒，他?無聲勾起唇角。

手指在屏幕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瞬，緊接着開?始編輯。

[那，你?想怎麽？]

嗡嗡。容蝶那邊收到消息趕緊點開?。

她咬唇，想都沒想，指尖在屏幕上迅速啪啪打下 [我要你?哄我睡] 這句話，并且按下發送。

“……”将?這句話發過?去的時候，容蝶整個?人是飄着的。發完之後才驚覺自己大膽包天，天吶，她究竟在幹些什麽啊！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容蝶整個?人抱成?蝦狀，翻身咬住下唇床，皮下的血液漸漸開?始沸騰，一直紅蔓延到耳朵根，她究竟在幹什麽啊！好羞恥。

可這時候想撤回?已經來不及了，她趕緊又編輯了一條過?去想糊弄賬，轉移目光。

[不說了不說了我再睡會好了！]

然後就将?整個?身體迅速埋進了被子裏。

那邊的司懷衍，見她要自己哄，他?還真打算哄來着，左不過?打電話。

可是還沒等他?将?電話撥過?去，容蝶已經把手機給關了。

[？]

[小騙子啊..]

發完那邊遲遲沒回?，估計是真的繼續睡了，司懷衍笑着親吻了一下聽筒。

“Good morning，my sweet heart.”他?用最最虔誠的語氣向她道了一聲早安，我的寶貝。

輪廓分明的喉結上下翻滾，心髒那裏震動的幅度不比容蝶少半分。

不過?，真的好想現在就見到她，司懷衍想。

他?點開?手機相冊，上面是一張容蝶睡覺時的照片。

熟睡狀态下的她和日常的清冷感完全不一樣，睡得沒心沒肺，腦袋一個?勁的往他?那邊湊，懷裏抱着他?的胳膊，模樣別提多?嬌軟勾人。烏發如瀑布般傾瀉，容色秾秀，睫毛彎而長，渾身上下都像是被上帝親吻過?。

——這是他?等了十年的姑娘。

如今是屬于他?的了。司懷衍想。

心中的執念像是滋生的沼澤，不停地蔓延，擴張。

他?是絕對不會放手的，不論以後發生什麽，他?都絕對絕對不會放手。

哪怕，她想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