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正?月初一這天, 容蝶被帶去寺廟燒香。
這個要求其實是她自己提出來?的,坐在書桌前敲ddl的時候忽然就冒出來?這個念頭?。
司懷衍聽聞,翻書的手腕微微一頓,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會?想去燒香, 但求神拜佛這種事情無可厚非, 既然她想去,就帶她去了。
其實早在很?多年前, 司家的那些家族長老們會?經?常念叨發家時祖輩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 難免有傷陰鸷。後來?為了集納恩蔭, 于是就在宗宅附近造了很?多宗廟祠堂, 就跟尚未開化的古時君王臣子一樣,信奉這些鬼神佛陀。
而司懷衍——身?為順位出生?的宗室嫡少?爺, 雖然不受寵, 但從?小免不了耳濡目染這些繁文缛節, 可他骨子裏不信命,他只信自己。
說白了, 他跟那些人面鬼心的家夥們不一樣。
容蝶想去寺廟的動機就更單純了, 僅僅是因為宋青遇的一句話:拜的是佛, 更拜的是自己。
她心裏邊有很?想要實現的願望:她想叫騙她的人下地獄——
所以就幹脆想去試試拜佛祖, 誠心祈禱一番, 不管拜完最終靈驗與否、應驗與否, 她都想試一試。
說難聽點, 就是無所不用其極。
而這個被她‘詛咒’下地獄的人, 恰好就是此時此刻坐在身?旁駕駛座, 正?打算開車帶她去寺廟的司懷衍。
容蝶覺得自己挺損的, 損沒邊兒了,但是這又能怎麽樣呢?既然他選擇欺騙, 就要做好承受一切的後果。
既是司懷衍親自開車帶她去,容蝶就順理成章地坐在勞斯萊斯的副駕駛。她也因此摸到了那把心心念念的勞斯萊斯黑傘,不過在親手把玩了會?兒後,她感?覺這和幾千幾百塊的傘也沒什麽不同。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已經?不相信這些所謂的大牌效應了。
就一把再普通不過的黑傘罷了,除了傘把上鑲銀的勞斯萊斯雙R标志顯得尊貴幾分,獨一無二之外,它和普通的傘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他們要去的是相京最著名的寺廟,普濟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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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千年古剎,普濟寺每天香客如海,香火鼎盛,在初一這天更是人多得填街塞巷。
容蝶從?小到大幾乎沒怎麽去過寺廟,她骨子裏也不信這些所謂的宗教信仰,但是從?此刻開始,她會?試着相信,因為畢竟待會?兒,她要有求于菩薩。
寺廟裏人來?人往,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不一樣的七情六欲。容蝶也學着那些香客們,在入口處買了一把高高的紅香,進去後在香火架子上就着燭火點燃,接着将香插/到香爐裏,再合手祈禱。
她本就生?得漂亮、奪目,在香火明?明?,衆人熙熙的寺廟間,就更顯得光彩照人,亮如曙星。
司懷衍就這麽在一旁看着她,眉眼溫沉,氣質清冽。
他其實很?好奇,她跟佛祖究竟都求了些什麽,能不能也告一告訴他?
可是容蝶拜完就跑,完全不給他問一問的機會?。
燒完香,他們又循規蹈矩來?到寶殿內,人有些多,等了很?久才輪到容蝶,她跪在蒲團上,對着不怒自威、恢弘巨大的佛像虔誠地拜了拜,雙手合十,似有所願。
她脊背挺得筆直,下跪的姿勢有模有樣。
司懷衍依舊颔首站在一旁,靜默不語地看着她。
拜完佛祖,跨越高高的門檻,從?大殿裏出來?,司懷衍問她:“許了什麽願望?”
容蝶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說出來?就不靈了!”
恰逢這時,有僧人在敲鐘。
咚——咚——
司懷衍看向身?側,容蝶雪白幹淨的側臉,他說:“我都會?滿足。”
只可惜,他溫沉篤定的嗓音被鐘聲給蓋住了,容蝶壓根什麽都沒聽清。
“唔,什麽?”
她剛才在聽寺廟裏的敲鐘,鐘聲悶沉而悠遠,莫名很?蕩滌心靈。
遠方也有游龍隊伍,動作熟練的演員手舉着龍頭?龍脊,将舞龍演出表演的淋漓盡致,左面是踩着高跷,舉祥雲旗子在半空中奮力揮舞的鑼鼓隊伍,明?黃與大紅色的極致碰撞,這是獨屬于文化古國的浪漫。
司懷衍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片刻後他說:“沒什麽。”
容蝶:“……”惱怪地看了他一眼,繼續看向遠處舞龍舞獅的盛況。
司懷衍想說的是,何必求神拜佛?不知變通。明?明?我都可以實現——我可以實現你所有的心願,但凡你多愛我一點,求着我,鬧着我,纏着我,星星月亮我都給你弄了來?。
可他并沒有将這一切說出來?,因為容爸還沒能醒過來?,這就像根刺,永遠都會?深深地紮在心尖,只要稍微一碰就會?流血,遍地淋漓的鮮血。
容蝶看着舞龍表演,不禁都有些看呆了,過了會?兒,她緩緩說:“我剛才對菩薩說...”
“嗯,說了什麽?”司懷衍就這樣定定地看着她,期待她說出來?那些心願。
容蝶笑?了下,沒有絲毫避諱,看向司懷衍:“我說祝我,方寸不亂。”
司懷衍聽聞,心跳生?生?是看漏了。
拜完正?殿,他們不知不覺又走到了羅漢宮前。
“數羅漢。”容蝶說,眼底有好奇和期待。
“想數嗎?”司懷衍問。
容蝶點點頭?。
“行,進去吧。”
數羅漢的規則很?簡單,按照男左女右的順序進入石拱門,拜過千手觀音後想着自己的心願,一尊一尊面見羅漢金身?像,一旦看中哪位尊者便做為起始點,往後數到本人今年的年歲(虛歲)那一尊止。
容蝶今年虛歲21,就數21位,記住最後請到的羅漢數號是多少?尊。
——中途要是想更改,那就重新更換起始點,以此類推。
“千萬不要誤以為數到面容帶笑?者就必有好運而喜滋滋,也不要誤以為數到面容哀愁或者憤怒者便為不吉利,最後還是得看羅漢卡上的詩是怎麽說的,施主們。”一旁的僧人好心提醒道。
容蝶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來?數羅漢,20歲這年的她很?是期待。
好不容易做好了請羅漢的準備,剛打算進去羅漢宮時才知道原來?:“男女要分開.....”容蝶對司懷衍說。
“現在知道離了我,舍不得了?”司懷衍笑?着調侃。
容蝶覺得他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哼,我進去了。”
“去吧。”司懷衍對她說,眼底是一抹寵溺和嬌慣。
整個羅漢宮有足足500多座羅漢像,容蝶按照數羅漢的規則,從?第一位開始看起,她一尊一尊的面見,最後選中了一位手持玉如意的尊者,覺得莫名有緣。于是就以他為緣首,往後數了21座,中途沒有更改。
她數到的那一尊是第一百六十尊。
容蝶請到屬于她的那尊羅漢後,迫不及待地從?殿內出來?,看見司懷衍就站在門口,驚訝他居然這麽快就出來?了。
“司sir你這麽快嗎?”她問。
但其實,他壓根沒進去。
“你請到的,是多少?號?”容蝶等不及要去領自己的羅漢卡。
這時卻聽見司懷衍說:“我不信這個。”
容蝶:“……”
他不信這個,他只信他自己。
明?白了什麽的容蝶,有一瞬間的懵然,她突然擔心起自己的祈禱,會?不會?對不信仰這個的人無效起來?....?思及此,她看向司懷衍的眼神變了點味道,司懷衍察覺出來?什麽,颔首問她:“嗯,怎麽了?”
容蝶隐隐有些緊張,她連忙打岔說:“沒,沒什麽,就是擔心,自己的祈禱落空。”
司懷衍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不會?。”
“真的嗎?”容蝶有些狐疑。
司懷衍:“當然。”
“行。”
有了他的這一聲承諾,容蝶放心了,她呼出一口氣。
菩薩有靈,尊者在上,你們也都聽見了,這個人說他信,日後可一定要應驗啊。
騙她的人,一定一定要下地獄。
容蝶請到的是第一百六十尊,旁邊就是法物?流通處,設立羅漢卡專櫃。
她心裏記着數字,排隊進去。
“小姐,你是幾號?”排到她時,專櫃的緣者問。
“一百六十號。”容蝶說。
過了會?兒,緣者将屬于這一尊的羅漢卡遞給她。
“謝謝。”容蝶接過,迫不及待地去看卡面上寫了什麽——
原來?她請到的這尊名叫羅漢游戲尊者。
羅漢卡面上的詩,是這麽幾句:
時漲時落錢塘潮,
時盛時衰命蹊跷,
半生?蹉跎渾忘卻,
春風化雨在今朝。
時漲時落錢塘潮,時盛時衰命蹊跷——
容蝶看了,會?心一笑?,不禁覺得,還挺準。
只是這最後一句麽,春風化雨在今朝。
春風化雨在今朝....
呵。
姑且信喽。
容蝶看完,心滿意足地将這張價值30塊的解簽羅漢卡放到了包包裏。
司懷衍一直在外面等她,見她出來?了:“容小蝶。”他叫。
“在。”
見她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八成是請到了一尊好羅漢,司懷衍不知道為什麽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他去牽她的手。
走了陣子,容蝶的臉上一直挂着笑?意,藏不住的那種。
司懷衍見了難免也有些好奇她究竟是請到了哪尊羅漢,能叫她開心成這樣。
“容小蝶?是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嗎?”
容蝶腳步微微一頓:“就,突然感?覺,拜拜佛也挺好的。”她笑?着說,因為那句‘春風化雨在今朝’她忽然覺得有個信仰也沒什麽不好。
“這樣。”司懷衍回應的語氣裏亦聽不出什麽情緒來?,他點點頭?,緊接着又問:“那,可以跟我講講嗎?”
容蝶沖他狡黠不已地翩然一笑?:“這個麽,等實現的那天,我會?說的。”
說罷,“不過——”她又故意拖長了調子,俨然是可以談談條件的态度。
“不過什麽?”
“不過如果司sir你要是能同意我回去吃點兒好的,就比如奶油什麽的,我會?立馬告訴你也不一定哦。”
司懷衍笑?着:“容小蝶是在跟我談條件嗎?”
“你可以這麽理解。”容蝶同樣回應的态度也毫不遜色。
司懷衍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說:“好,都好。”
“只要你開心,都好。”
普濟寺外的街邊依舊人山人海,附近有些小攤,不少?在賣些古典的小首飾,年初一就出來?營生?,該說不說,很?卷,卷得沒邊兒了,容蝶想。
她在經?過時,不經?意間,一條民族風的陶檀木珠項鏈忽然映入眼簾,很?驚豔。
項鏈的最下方懸着一只金色的镂空雕刻的蝴蝶——貴妃蝶。
項鏈很?長,應該是搭配穿毛衣時佩戴的毛衣鏈,檀木的珠子上鑲着一圈銀邊,末梢是兩大兩小的兩枚翡翠明?珠,用兩根線串着。
很?複古精美?。
而她這會?兒正?好穿着咖色和黑色拼接的針織毛衣。
“真好看,老——”容蝶剛想叫司懷衍來?看一眼。
沒想到他就在身?邊,并且下一秒:“這個我買了。”司懷衍對攤主說。
“好的先生?。”攤主一看來?了生?意,連忙去包裝。
容蝶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司懷衍已經?把這個新中式的項鏈給買了下來?。
“188一串。”攤主已經?動作麻利地将項鏈給裝好了,他問,“先生?怎麽付款?”
攤主剛準備把二維碼遞過去,這時候司懷衍從?錢夾裏取出兩張鈔票:“現金結。”
司懷衍将錢遞過去,說:“不用找了。”
“好,好的先生?!”攤主雙手接過現金,連連道好,“祝先生?和夫人恩恩愛愛,鹣鲽情深!”
“謝謝。”司懷衍彬彬有禮地看過去,唇邊挂着清淺的笑?意。
謝您吉言。
攤主還不忘說:“您慢走。”
司懷衍是高興了,可容蝶卻因為攤主那句‘先生?夫人’還有些覺得冒犯,但是見人家祝福的話說都說了,要是再反駁未免有些太不會?看場合臉色,幹脆就閉嘴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誤會?,随便了。
“好貴啊。”容蝶将項鏈抓在手裏,仔細的看,雖然她很?喜歡這條貴妃蝶項鏈,但是也覺得未免有些太貴了。
“不及你。”司懷衍說。
“唔,什麽?”容蝶剛才在看項鏈的細節,沒聽清。
司懷衍笑?着緩緩搖了搖頭?,說:“沒什麽。”
他想說世?事萬千,不過是浮雲過眼,無論何種,都不及你矜貴。
這個貴妃蝶的項鏈,最後司懷衍親手給她戴在了脖子上。
莫名還挺襯她這身?烏黑配咖色的針織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