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司懷衍回到印河, 在客廳沒見到容蝶,心裏邊兒還有些覺得稀奇。

平時這個點她都會在客廳挑帕梅拉,揮汗如雨, 今兒卻沒有她的身影, 只有她脫下來的歪歪扭扭的小皮鞋掉落在玄關處, 東一只西?一只。

他看見後,很自然地彎下腰, 将她的鞋子給擺放整齊。

走?進屋內, 見周姨正在浴室給她放洗澡水, 視線中仍舊是沒有她的身影, 司懷衍不禁有些思念成?疾,但其實也就短短一天沒見, 遂有些覺得自己?神經兮兮, 失笑之餘他就進到書房裏。

容蝶這時就躲在窗簾後, 透過窗簾手工紡織的花紋縫隙隐隐約約看見了?他那?高大的身影,見差不多了?, 她忽的從窗簾後跳出?來——

果不其然, 司懷衍被?吓到了?。

他那?張看上去總是嚴肅淡定, 甚至有時候會因為過于板刻而顯得沒有人情味兒的臉, 這一刻居然也露出?了?類似于驚訝的被?吓到的表情。

容蝶覺得很滿意。

她就是想看見高高在上的神被?亵渎, 堕落成?凡人的場景。

司懷衍就這麽陪着她演, 裝作被?吓到的樣子, 其實他早就知?道她在窗簾後邊, 因為她露在外面的腳踝騙不了?人。

很蹩腳, 也有些幼稚的可愛。

不過呢, 司懷衍的演技相比較容蝶來說,還是有那?麽一絲絲拙劣的。

在被?驚吓過後, 他那?過于淡定的反應還是暴露了?他剛才是在假裝被?驚吓的事實。

容蝶忽然意識到什麽:“其實你一早就知?道我躲在窗簾後面對不對?”她緊蹙着眉頭問?。

司懷衍沒有應答,僅僅是喉頭縮了?縮,伸手整理她那?被?窗簾弄亂的頭發。

“你是故意為了?配合我,才裝作吓了?一跳的樣子。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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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蝶不死?心,繼續追問?,大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态度在。

司懷衍就這麽看着她,沉默,依然沒有說話。

容蝶見狀,也明白了?什麽,有時候不說話,沉默就是答案,勝過一切:“啧。”

她沖他莞爾,“猜到了?,我就知?道,你才沒那?麽容易被?吓到。”

說罷,她那?原本高漲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些。

司懷衍察覺出?什麽,見她有些不高興,于是立馬彌縫,說自己?有被?吓到:“不,我确實有被?吓到。”

但容蝶只是搖搖頭:“司sir,你可少忽悠我。”

司懷衍默了?聲了?。

說實話不高興,不說實話也不高興,總之她難伺候的很,司懷衍便?什麽都不說了?,只是看着她。

容蝶微垂着腦袋,一點點結合他剛才的所作所為,轉念一想,如果他剛才明明就知?道她躲在窗簾後面,會從那?兒跳出?來吓唬他,但又故意被?裝作吓到的話,他這樣的舉動?難免會像一種動?物——狼。

容蝶想起來從前看過的一部關于狼的紀錄片。

“我記得大一那?年,看過一個關于狼的記錄片。”她擡起眼簾,看向司懷衍,企圖想從他嚴絲合縫的表情裏窺探些什麽出?來,可是什麽都沒有。

他依舊是很淡然的模樣,可以說仙仙不染塵。

“嗯,好?看嗎?這個紀錄片,叫什麽?”司懷衍很給面子地同她搭話。

“不好?看。”容蝶一臉反感地說,說罷她的眼珠子又骨碌一轉,“但是有一點麽,倒是很有意思。”

司懷衍問?:“嗯,什麽?”

容蝶沖他微微一笑:“你确定想知?道嗎?”

司懷衍說:“我想知?道。”

“成?,那?我就告訴你。”容蝶清了?清嗓,很一板一眼地說:“公狼在獵殺回來時,母狼會躲在路邊的草叢後面吓唬他。但狼是嗅覺極其敏銳的動?物,他其實已經聞到了?屬于母狼的味道,知?道母狼就在那?裏,但是母狼為了?吓唬他跳出?來時公狼還是會假裝被?她給吓到,甚至還會被?吓得跳起來。”

司懷衍聞言,微微挑眉,起初不言不語地聽她訴說,末了?見她眉飛色舞,不禁問?:“怎麽?”

“不怎麽,就覺得,你挺像狼的。”

不等司懷衍說她幾句,容蝶又忽的問?道:“可狼是專一的物種,司懷衍,你呢?”

她像是一枚銳意的釘子,放大鏡,有點瘋魔的劊子手。

司懷衍忽然間氣息有那?麽絲絲不穩,下颌緊繃,緊接着就這麽虛攏着她的腰,将她拉進懷裏:“我怎麽樣,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那?星星點點的深邃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專不專一,你難道不知?道嗎?

容蝶對他彎起唇沿:“我當然知?道。”

她心裏有數。

晚一點兒,司懷衍接到左周的內線電。

“老大,今兒就開發到洞城地界了?....”左周說話跟擠牙膏似的,欲言又止,“當地人呢,鬧得厲害。”

司懷衍是屬于那?種先天屬性溫和,但是骨子裏終究還是留着資本家掠奪血液的人,他其實并不會特別顧及這些,只輕描淡寫地說:“到期動?工。”

左周神情糾結,但也只能聽從。

房地産一向是萬丈水深的行業,司家不僅做大還做強,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龍頭老大。

其實司懷衍完全可以靠家族固有的産業地基來發展勢力,但他偏偏的要涉足經濟,不僅如此?,他不僅非科班出?身,且還做到了?極致。

容蝶仇恨他的一點也在此?,因為很無解。

但其實她不知?道的是,他前半生的晦暗黑澀,信仰崩塌,命如草芥。而他後來所有的自信、驕傲,都是由你一手築建。

你是他生命中的光,将他帶離暗夜。

而代價麽,也同樣殘酷,你的血親從此?卻堕入進黑夜裏,連帶着你,也半個命運融進暗夜,見不得光。

眨眼間五月都過了?一半兒了?,時間過得飛快,今天是五月二?十號。

容蝶今天過生,早早就起了?床,可有個人比她還要早,司懷衍天不亮就起來了?,給她準備生日驚喜——下廚。

忙完一陣,他穿着圍裙就來房間伺候她穿戴梳洗,禮物盒子已經被?容蝶拆開了?。

盒子裏裝的是一雙精致漂亮的公主鞋,鞋帶尾部鑲着鑽,價格麽,自然是昂貴的。

随着鞋子而來的還有一部vertu,司懷衍總是嫌棄她手機陳舊,總也不換,卡成?ppt也照用不誤,于是就順便?給她買了?部手機,還正好?是商務的,想着投其所好?。

容蝶剛從床上坐起來,就看見穿着圍裙的司懷衍拿着衣物守在床沿,她:“……”

好?吧,今天他是在cospaly侍奉穿衣男仆嗎?

卻之不恭。

如果不是切身體會,容蝶其實并不能相信原來司懷衍是一個這麽會照顧人的人,他甚至比她一個姑娘都懂得怎麽穿裙裝。

想必是事前做過很完美的攻略,确實,他就是個完美無缺的人,雖然曾經試圖否認過自己?完美這一特質,也不妨礙容蝶對他這麽定義。

...

“老頭,今天我過生日。”

坐在床邊,容蝶的眉眼忽然認真起來,她穿着財閥千金一般的黑色小洋裙,別提多精致帶範兒,就像是行走?的立牌。

她确實很漂亮,迄小就奪目,而今更甚。

中筒襪搭配可拆卸蝴蝶結設計,她兩條腿又細又長。

“嗯。”司懷衍答應的很幹脆。

他正半跪在身前,給她穿公主鞋:“怎麽了??”

是有什麽願望想說嗎?你提。

鞋子很漂亮,很襯她的腳。

“我問?你個問?題。”容蝶說。

“很認真很認真地問?你,今天可是我生日,你犯不着騙人吧?”容蝶半眯起眼。

司懷衍莞爾,他說:“當然。”

下一秒,容蝶彎起唇沿:“為什麽是我。”

她字字清晰,無比認真地問?了?出?來。

為、什、麽、是、我。

是啊,為什麽是她,為什麽茫茫人海,會一眼選中她。

司懷衍的動?作忽然就停了?下來,他緩緩擡起頭,看着她。這一瞬間,他心裏湧現出?很多念頭,好?的壞的,甚至是殊絕的,最終還是緘默了?。

片刻後,他又垂下眼,繼續給她穿鞋,并且一字一頓地說:

“不為什麽,因為司家血脈,此?生只鐘愛一個人。”

“只要認定了?,便?就不會放過。”

說罷,最後一根鞋帶也穿好?了?。

容蝶聽聞,微微眯起眼,這一次換成?她居高臨下地審度了?,片刻後,她說:“好?。”

反正她剛才許了?願望。

騙她的人下地獄。

如果老天爺當真有眼,一定會應驗。

生日這天,司懷衍親自下廚,給她煮了?一碗面,說吃了?會長壽。

但是很不辛,面條被?容蝶中途給咬斷了?。

緊接着,她轉頭就一口悶掉了?那?枚看起來挺像那?麽回事的溫泉蛋,算是給剛才的不吉利做個了?斷。

吃飽喝足,倆人躺在了?沙發上。

容蝶頭靠在司懷衍腿上,有些無聊地擺弄着單詞本,突然問?:“如果能回到小時候,老頭,你最想做什麽?”

司懷衍想了?會兒,回答說:“我沒有什麽想做的。”

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這樣的人生軌跡,因為這樣,他就會遇見你。

雖然有些殘忍,可他依舊會這樣選。

“那?你呢?容小蝶。”這下輪到他問?了?。

容蝶笑了?下,也沒避諱,直接說:“我想讓我爸,別去喝那?趟酒。”

司懷衍聽聞,瞳孔微微一縮。

這句話對于容蝶而言,是恨不得重來一遍的祈願。因為正是這件事改變了?她父親的命運,也同樣是她人生軌跡的轉折點,她想改變這一切都無可厚非。

但在司懷衍聽來,這句話卻分?明又換了?一個含義。

她想讓他爸別去救那?個人,那?個人是誰?那?個人是他司懷衍。

她爸救了?那?個災星,救那?個因他而導致一系列悲劇和蝴蝶效應的人,不是別人,是他司懷衍。

這一刻,他沉默了?。

容蝶甚至不用多說半個字,他就已經輸了?,且輸得體無完膚,一敗塗地。

容蝶說完繼續态度散漫地翹着腿,腳丫子騰空晃晃悠悠的,如果陌生人見到這一幕,絕對不會将她跟十歲就沒了?父親的小孩聯系在一塊兒。

司懷衍卻知?道,她的內心深處有多疼。

可他所期望的人生,是即便?重新來過,也要再次遇見容蝶。

容蝶卻期望這輩子都不要和司懷衍産生糾葛,因為這樣,她就不會年幼失祜,在單親家庭中成?長,喪失了?她生命中最最寶貴的父愛。

挺殘忍的。

穿着司懷衍送的新鞋,容蝶這幾天過的滋潤的。

不過司懷衍并不知?道,其實鞋子還有‘跑’的意思。

實習已經結束大半,容蝶最近還是往返于印河和學校居多。

剛下課,她和宋青遇還有周楠倆人就在外面看見手捧DV,一臉鬼鬼祟祟的孫閱,宋青遇簡直沒晦氣死?。

“我靠,又是她丫的孫閱。”

她像個瘋子,狗皮膏藥似的纏着容蝶不放。

“沒完了?是吧?”

許是終于看見了?容蝶,确認了?她的動?向,孫閱定定地注視了?會兒,就轉身離開了?,那?眼神簡直比蒼蠅還黏膩。

“毛病。”

“跟有神經病似的,走?了?走?了?。”宋青遇實在看不下去,趕緊拉着她倆走?人。

容蝶下了?課有些不舒服,鼻子也有些堵塞,她以為是昨天貪涼,非要再陽臺那?看書到半宿,着涼了?估計。

殊不知?,危險正在迫近。

不久之前,有倆外地人到了?A大附近,他們開着五菱宏光二?手的小卡車,正在找照片上的某個人。

孫閱舉着DV,經過時,明顯感覺這些人有目的,敏銳的嗅覺使得她明白應該有件大事兒要發生,于是她裝作熱心學生走?上去。

“請問?,你們是……?”

“同學,你認得照片上的女孩嗎?”

孫閱只一瞥,就認出?來了?那?是誰,她按捺下去內心的洶湧狂喜和躁動?,用很驚訝的語氣不留痕跡地說:“認識,司懷衍小女朋友嘛不是?”

那?倆人一聽,頓時喜上眉梢:“請問?,她今兒會去哪?在哪個班?”

孫閱露出?些許無奈難辦的表情:“她要去的地兒可多了?.....”

可轉瞬又說:“要不這樣吧,咱留個電話吧?我問?問?她一會兒到哪,順便?告訴您。”

“那?感情好?。”

那?倆人正打算給號碼,突然其中一個年長的家夥又問?:“同學,你就不怕我們是什麽壞人?”

孫閱笑笑:“看着您倆也不像啊,八成?是找照片裏的同學有事兒吧?”她演技屬實厲害。

那?倆人起初還在擔心對不上暗號,想不出?什麽好?借口,沒想到這個學生還上道,遂笑了?笑,繼續順水推船地把聯系方?式給互換了?。

孫閱一門心思都想扒容蝶,扒她那?個‘犯過事兒’的父親,奈何?始終都苦于沒有突破口,既然是犯過事,為什麽從前的新聞報道一個都查不到?她不死?心,沒想到今天居然被?她撞見這倆人,他倆明顯是要搞什麽事情,要是這倆人能制造點兒輿論或是風波,最好?是把事情鬧大...這樣難免會引起轟動?。

有了?輿論,她想扒也就有了?幫手,有了?個正當的渠道,不愁扒不出?來。

孫閱這會兒在校內看着容蝶,心說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平時那?麽狂,這學校就沒我挖不出?來的事兒,我一定給你個頭版,對不住了?。

那?倆漢子當時和孫閱交換完聯系方?式後,背過身去。

“哥,這樣不太好?吧?”其中一個瞧着年輕點的,已經想放棄了?,他覺得這樣做是犯法。

“啧!有什麽不好?的!你老家都快被?人拆幹淨了?,你還糾結這事兒!”那?個年長點兒的絲毫不懼,對他一通輸出?。

年輕點的龜縮了?:“……”

“本來還以為咱家要被?拆幹淨了?,誰知?道居然聽說那?位老總有個上心不已的小情人兒,就在這附近。”年長的那?個抹了?把脖子,嘿氣了?聲,“這麽大的的學校,人海茫茫的,正擔心找不着呢,沒想到天降一個小靈通,一會兒聯系聯系她。”

他盯着手上,孫閱的聯系方?式,幽幽的開口:“想叫那?位爺松不松口,就看她了?。”

容蝶下了?課有些不舒服,眼皮也在跳,和宋青遇還有周楠告完別,她打算去外面買碗熱粥。

好?久沒喝學校附近早餐店的甜粥了?,她走?在巷子裏,人來人往還挺多的。

突然,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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