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懵懂心事
祝棄雖然是個小混混,但衣服下的皮膚卻像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元岳早先見過,原本面紅耳赤,做賊心虛似的不敢直視,可此時見了,卻是大吃一驚。
原來祝棄肌膚過于白皙,受點磕磕碰碰便是一大片青青紫紫,此時幾乎沒有一塊完好肌膚,更是觸目驚心。元岳見他熟睡之中仍皺緊眉頭,顯然是暗自忍耐痛楚,心下竟微微一痛。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心痛之情由何而來,還以為自己也受了什麽傷。可是從始至終別人的拳頭又沒有挨到他一下,便是打也都打在祝棄身上,他又在疼個什麽勁呢?
心裏納悶着,元岳手下卻不耽誤,将祝棄身上的傷檢查一遍,不覺松了口氣。原來這些傷看着吓人,實際卻不重,都是些皮外傷,倒也不用去醫院。元岳便打算替祝棄按摩一番,可手掌剛觸及對方胸膛,只覺掌下光滑溫軟,更有軟軟的一小團**被夾在指間,觸手柔嫩,彈性十足,竟一時間心蕩神馳,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呆兮兮地沒了動作。
正在這時,祝棄長睫微動,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正對上元岳癡癡的目光。
“*!”
這是他看到元岳發出的第一聲。緊接着,他看到元岳赤裸的上半身,又發出第二聲。随即又注意到自己渾身光裸,一連發出了第三第四聲。等發現元岳的手還放在自己胸口,他已經出離憤怒,滿嘴“*”個不停了。
“哥哥,你醒啦!”滿滿高興地說。
祝棄倏然收聲,定定看了滿滿一會兒,又望了望澡堂的天花板,無奈地問:“這是怎麽回事?我怎麽到這裏了?”
元岳就把他睡着後的事說了一遍。聽到加了那女孩的微信,祝棄老大不願意,拿過手機發了條信息過去,卻是石沉大海,便對元岳道:“你被那小丫頭騙了,我看她一點都不想付醫藥費。”
“你身上的傷不重,不必去醫院。”元岳慢慢地說,“我剛剛檢查過了。”
祝棄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檢查?你是說在我身上摸個不停嗎?”
“不是,我——”元岳心想自己剛剛确實摸了他,而且确實不想停,就讪讪地住了口。
祝棄“哈”了一聲,也不再理會他,先安慰了滿滿一陣,照顧他躺在小床上睡着,給他蓋好浴巾,自己做完了一點收尾工作,才龇牙咧嘴地下了水,慢慢在熱水裏活動酸痛的身軀。
不一會兒,他聽到水聲輕響,卻是滿面通紅的元岳也下了水,靠在浴池邊上正自出神。
“喂!”祝棄捧了一捧水潑他,“想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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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岳回過神,看到祝棄的臉,只見那半邊帶着傷疤的臉皮竟然好似融化的蠟燭一般滴落下來,不禁悚然大驚:“糟了,你的臉、你的臉給泡壞啦!”
祝棄往臉上一摸,毫不在意,直接伸手将臉皮扯了下來,濕淋淋的一團丢到地上。元岳雖然自小見過許多稀奇古怪的事物,但如此驚悚一幕倒是始料未及,正想快點去看看祝棄傷得如何,卻見祝棄往臉上抹了幾抹,卻是露出一張白皙光滑、完美無瑕的臉蛋。
“你……”元岳瞧着他,昏黃燈光下,水霧缭繞中,對方這張臉竟像是自己美夢裏見過的一樣、心尖上長出的一般,說不出的俊俏動人,不由怔怔地看癡了。
祝棄笑道:“我怎麽了?”
“原來這傷疤是你自己弄上的。”過了一會兒,元岳才低聲問,“你長得這樣好看,為什麽要藏起來?”
祝棄哼了一哼:“你今天見到了什麽,還不明白?”
元岳頓時回想起自己在山澗路41號內看到的慘狀,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他長長呼出一口氣,說:“不知道警察到了沒有。”
“已經到啦。”祝棄一笑,“你的證據收集得不錯,剛才我已經全發過去。猴子、錐頭他們是跑不了了。”
“你為什麽要自己去?”元岳忽然問,“既然知道了他們的位置,不能直接報警麽?”
祝棄嘿嘿道:“我要拿你收集的證據換東西,不然,我才不理這閑事呢!”
元岳卻默不作聲。
過了一陣,祝棄見元岳仍心事重重,心裏泛起了嘀咕,又說:“你要是有了什麽心理陰影,就趕快去醫院看看,我可概不負責。”
元岳搖搖頭:“我只是在想……之前的事情,我很驚訝。”
短短幾個字,元岳卻說得很慢。祝棄看到,這個向來眼眸清澈的少年,此時眼底卻閃爍着複雜難辨的微光。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不該讓你去的。”祝棄嫌麻煩地低聲嘟囔,又提高了聲音道,“你以為這種事很少麽?不,從古至今,到處都是這樣的事。這個世上,從來就是富人欺負窮人,強者欺負弱者,男的欺負女的。”說到這裏,他的嘴角彎了彎,形成一個十足譏诮的弧度:“嘿,全都是這樣。”
“不。”元岳看着祝棄,“真正讓我驚訝的,是你。”
“我?”祝棄莫名其妙。
“今天我幫了一些人,但都是因為你。”元岳慢慢地說,“他們感謝我,卻不知道你是誰。”
“你好無聊,跟我炫耀啊?”祝棄面露嫌棄。
“不,我是說……”元岳想了想,他在學法術上一通百通,但說起話來卻沒有那樣伶俐,此時心緒複雜,不知從何提起,當下只是慢慢吐露所思所想,“我開始見你時,就覺得你很有意思。你知道琅華苑裏賣的玉石不好,卻不跟那買玉的少年明說,只是将他擠兌走。說你是好心麽,卻傷了那少年的自尊;可若是歹意,你直接賣給他就是,也不用多費口舌。”
“我是怕他投訴,到時候還不是我遭殃。”祝棄敷衍了一句。
“後來你又來幫我,但随即又騙了我。”元岳說,“今天晚上也是,你去幫助那些被困的男男女女,說是要拿他們的下落跟人做交換。可若我不在,你孤身潛入,危險重重固不必說,萬一有什麽閃失,少不得要被人欺負——”
“胡說,我怎麽會被那些王八蛋欺負。”祝棄昂然打斷。
元岳只望着他:“你救那女孩的時候,就被打得好慘。”
祝棄勃然大怒,可身上的傷還沒好,自忖又打他不過,就惡狠狠瞪着他。
“那小女孩跟你沒什麽關系,你救她也沒什麽好處,但你還是出手了。”元岳說,“我從未見過像你一樣的人。既沒有法術,身體也不是十分強健,打架的工夫也不好……”
祝棄暴怒如雷,氣得直嚷嚷:“呆小子,你罵誰呢?!”
“……但非常非常勇敢。”元岳兀自呆呆地将話說完,見祝棄一怔,繼續道,“我以前見過跟屍體打交道的人,跟蟲蛇形影不離的人,他們的膽子很大,可都不如你勇敢——屍體、蟲蛇固然吓人,卻不會主動害人,只有人才會存着害人之心——你敢對付那些壞人,單憑這一點,哪怕你不會法術,也比他們都要厲害。”
祝棄雖然不是十分明白元岳颠三倒四說的什麽,但誇他這一句卻聽得十分清楚,便得意道:“我當然是十分厲害了。”
其實元岳還有許多話想說。他想說祝棄不僅勇敢,還很善良,又很聰明,而且很會照顧小孩子,總之是有許許多多的優點,可看到祝棄神采飛揚、洋洋自得的神态,好似整個人都在發着光一般,一顆心砰砰跳得厲害,腦袋裏變成一團漿糊,舌頭也好似打了個結,最後只憋出一句:“你是、你是個好人。”
孰料祝棄一聽,卻是不以為然:“呸,胡亂發什麽好人卡。”
元岳茫然不解,祝棄又冷笑:“這世上壞人吃香喝辣,好人……”指了指他:“好人就跟你一樣,白白跟我奔波一場,到頭來只能餓着肚子睡澡堂。”
“但無論壞人過得多好,我也不喜歡他們。”元岳認真地說,“自從我下山之後,見到許多令我驚奇的人與事物,但他們都遠遠比不上你。我過去單知道人有好壞,複雜難明,但見了你,我才知道人可以這樣勇敢和善良。”
祝棄震驚了,他不可置信地反手指着自己:“你說我……善良?呆瓜,你忘了是誰把你衣服騙走的啦?”
“那說明你比我聰明,我很佩服你。”元岳想了想,目光寧靜而又溫柔,“祝棄,你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人。”
“你、你……”在如此坦率目光的注視下,祝棄“你”了半天,卻是什麽也沒說出來。
“你的臉怎麽紅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我才沒有臉紅!你說得太肉麻,惡心到我了!”一邊說着,祝棄将濕漉漉的毛巾擱到腦袋上,遮住自己的臉。元岳擔心他受傷發熱,湊近了一瞧,卻見他頰生紅暈,連形狀精致的耳廓也是通紅一片,正想用手摸摸,卻被他兇巴巴地吼開,最後只好委屈兮兮地躲到一邊。
毛巾之下,祝棄用手搓着面頰,只覺像是有火在燒,一顆心怦然而動,卻并非因為今夜的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