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是白水最丢臉的一天,縱使對這調皮的牛有千般意見,卻也舍不得用鞭子打牛的屁股,迫不得已開口厲聲對着牛喊,“你這麽得我的心意,卻這麽孝敬我?不厚道啊,牛兄弟。”

“還是我來吧,不然咱倆就算晚上也不能到家了。”盧魚看着越來越多的人往他與白水這裏看,怕惹惱了白水,便搶下了白水手上的小皮-鞭,将人趕到了旁邊,自己開始趕牛車。

這牛也是蠻有靈氣的,自從盧魚開始驅駕它,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扭捏不動作,偏離的腳步也開始恢複正軌,漸漸走向了回荊川的鄉間野路,氣得白水在一旁無語凝噎。

“這牛還認人,我哪裏得罪它了。”

白水這一句抱怨的話,惹得盧魚再一次笑了起來,“是你沒摸準它的脾氣,不要僵着它的繩子,偶爾放一放,需要的時候再收回來就是。”

“你家是不是有牛車?”白水驚訝于盧魚娴熟的駕車技巧。

“沒有,這牛車在咱們荊川除了劉大伯家,再者就是村長家有了,我是經常在劉大伯家幫忙才有機會學得,說到底還是劉大伯教的。”盧魚心裏有些小得意,自己也算是有了一技之長,這技術早在之前他并不覺得有多重要,現如今看來他竟有些感激劉大伯,畢竟有這一技術他也算能幫得上白水了,一直以來都是白水在張羅着這個家。

“改天我也學學,你教教我。”

從牛車快要進村的時候開始,白水和盧魚便成了衆人議論的對象,那對話無非就是,這窮書生發了哪門子的橫財,連牛車都有了,還有那盧魚咋就這麽好命,自從跟了那書生後,人也見壯實了,也有精神了,完全不像之前那受氣包的模樣。

白水向來不把外人放在眼裏,索性随着他們指指點點,不時與盧魚聊天,買牛車用了太多時間,這一看如今的日頭,想必都快過半個下午了,白水開始挂念着自己的晚飯,從昨天晚上他便與盧魚忙忙活活地都沒睡個好覺,今天晚飯好好吃一頓,在早些睡下,養養精神。

當事人想要安靜下來,但不代表那些嫉妒黑酸氣的人會選擇安靜,這不一直由着大孫女侍奉的錢氏,一聽見別人說起盧魚發了財,這屁股便在凳子上坐不住了,吩咐着自己的大孫女盧蓮花,慌忙從院子裏趕出來,巴望着那老花眼看着不遠處的盧魚。

見那金貴的牛車華麗麗地從自己身邊過去,錢氏怒了,扯着嗓子沖着剛過去的牛車大吼大叫,“哎喲!這就算養條狗,也會叫一聲哦,大家快來給老身評評理哦,哪有親孫子見了奶奶不來孝敬的哦!”

這錢氏雖然平時走起路來要人攙扶,哼哼唧唧的,這一撒起潑來這聲音還真是異常洪亮,這一嗓子喊得左鄰右舍和剛才看熱鬧的人全部聚集在了盧大家門口,同樣也讓白水和盧魚迫不得已地停了牛車。

“奶奶,我與白水剛才光顧着讨論晚飯吃什麽了,沒看見你。”都怪白水說那些奇怪的菜名,勾搭得自己忘了觀察四周,哪裏料得會招惹了自己那掉在錢眼裏的奶奶錢氏。

“哎喲,你們是過上好日子了,忘了自己的親奶奶哦!當初若不是我們盧家養了你,你又怎會有今天。”錢氏依舊不依不饒,“你大叔比爹仁義,養活着老身,倒是你和你爹一個樣子,只顧家裏,連錢都不給我,我怎麽就養了你們這群白眼狼哦!”

錢氏幹枯的眼睛那麽一閉,就開始幹嚎起來,猶如千般委屈,萬般無奈,惹得衆人開始用言語戳着白水與盧魚的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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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你就別哭了,蓮花養你,他們忘恩負義,但蓮花不會,等蓮花做了有錢人家的少奶奶,一定帶着奶奶享福去。”

說話的女人,看似比盧文月成熟,說起話來也是嘤嘤軟語,不過就是那一身純白色的衣服有些與這荊川格格不入,這靠地吃飯的種田人家,誰家女眷能夠身着白衣,打扮得更是花枝招展,時不時用雪白的手帕擦拭眼角,跟那個幹打雷不下雨的錢氏一樣裝哭賣慘。

白水看不下去了,也不想讓盧魚受欺負,搶了話頭,“我尊敬您教您一聲奶奶,但凡是心疼自家孫子的,是不會這麽辱罵親孫的,您這樣有失大體。”

“大體?你跟我這身子被土都快埋了大半截的老婆子談大體?你不說話倒還好,一說話我就生氣,就你教壞了盧魚。”話說到一半錢氏大喘氣一聲接着說道,“你欺負我的大孫子盧大虎,還遠近不分地給別人東西,不懂來孝敬我,這一切都是你教給盧魚的吧!”

錢氏一想到那日盧大告訴自己,這白水與盧魚從鎮上回來,給了老劉家那麽一壇子桂花酒,就氣不打一處來,開始破口大罵。

“奶奶,你休要這般,白水是将我買到白家的,他願意把東西給誰是他的自由,你不能這麽罵他!”

盧魚生氣了,圓圓的眼睛瞪得兇光四起,就算以前自己被欺負也不會這樣,但是一見到誰欺負白水,他絕對不能忍受!

“盧魚!你有沒有點良心,就這麽對奶奶說話,你是看我爹娘和哥哥出門了,來欺負我們祖孫的吧!”

盧蓮花走上前,護住錢氏,直逼盧魚,嘴上厲聲戾氣地,眼睛裏卻盈滿了淚水,仿佛是盧魚欺負了她一般,“你個野種,如今有了好生活嘴巴也跟着硬起來了啊!怎麽不想想要不是我們盧家你又怎麽會活下來。”

“盧蓮花,當初我可記得是大叔和奶奶一起威脅我爹把我賣給白水的,還将這錢據為己有,你還有羞恥心說這事?”當初盧魚想着自己的賣身錢也可以讓哥哥盧朝陽能夠念上一陣子書,卻又從盧文月口中得知,那錢全部被盧大家要走了,這怨氣就像是會生長的樹藤将盧魚的理智一點點吞并。

白水了解了來龍去脈後,越發不淡定,将盧魚拉到身後,繼續說着,“這位小姐,我先前就聽你說,要嫁入有錢人家,但你如今這德行真令我為你堪憂,真不知道哪家瞎了眼的人家會娶了你。”

“你!你!你個窮書生有什麽權利這麽侮辱我?”盧蓮花霎時氣紅了臉,嘴巴哆哆嗦嗦,眼睛裏開始噼裏啪啦地掉眼淚。

“那你又有什麽資格侮辱我家盧魚,我實話告訴你,盧魚現在是我白家的人,你沒有權利再這樣欺負他。”白水眼露兇光,吓得盧蓮花不敢再說話。

旁邊看熱鬧的人也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這事是錢氏先對不起人家盧魚的,開始對盧魚投注同情的目光,也有不少欣賞白水的人在一旁不住地誇,更有些人,直接笑話起錢氏,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錢氏哪裏受過這委屈,一見沒有便宜撈了,還惹得一身騷氣,将盧蓮花扔下哭着跑進了盧大家的宅子,看熱鬧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走,回家,晚上就給你做我剛說的青椒打鹵面。”白水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牽着盧魚的手朝着牛車走去,期間不小心看到了躲在樹後的盧文月。

“文月?你在幹什麽?”盧魚看着一直悶不作聲的盧文月,忍不住上前詢問,只見盧文月一個箭步抱住了盧魚的腰,嘴上喃喃着,“二哥,對不起,我們家都對不起你,還好白水大哥是個好人,不然。”

盧文月早在白水與錢氏吵得最兇的時候便出現了,礙于兩家的關系只能躲在柳樹下默默偷聽,雖說這偷聽的內容她早就知道,但一看見白水那般護着自己的二哥,盧文月便淚如雨下。

還好,二哥夠幸運找了個能夠為他撐腰的男人,若是換做別人恐怕就不是這般結果,盧文月越想越覺得對不起她的二哥,從小到大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二哥受苦,卻什麽忙都幫不上。

“哎,文月,別哭了,你不用跟盧魚道歉,你已經是個好孩子了。”

“我二哥能夠和你在一起真得很好。”盧文月拿出自己腰間的粗布手絹擦試着眼淚,複又沖着白水豎起大拇指說道,“白大哥,你真厲害!我還是第一次見盧蓮花吃癟。”

“又亂說,跟我們回家吧,別在這說了,這天馬上就要黑了。”盧魚笑着對盧文月說道,“你別這樣慫恿你白大哥,哪天做錯事官差來抓他,他就把你供出去。”

“哼,我才不信白大哥這麽沒義氣,不過白大哥今天真得很厲害。”這白大哥不光長的好看,做事也夠力道,以後找男人就應該照着這模子來找,“我還是回家吧,我怕天黑,爹娘會擔心。”

白水見盧文月要走,适才想起來老牛車上的包裹裏還有給盧文月的禮物,忙不疊地叫住了盧文月,“這個是我和你二哥,共同挑出來的胭脂水粉,就當我們給你的禮物,你也到了該打扮的年紀了。”

盧文月顫顫巍巍地接過白水遞過來的兩個精致的白骨瓷瓶子,裏面的花香味熏的她眼睛不停地泛酸,這還是她自打出生以來第一次收到這麽貴重且合心意的禮物,憋哝着嘴巴,眼淚又掉了下來,說了聲謝謝後便慌張地跑着離開了。

“這傻丫頭,跟你一個樣子。”白水看着盧文月的背影,坐上了牛車,還不忘說着,“以後我可以為你遮風擋雨,你不用再害怕了。”只要一想到盧魚被賣的人家恰巧是自己,若是換做其他人家,盧魚又是一種什麽結局?

“嗯,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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