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一天, 霜降越發濃重,寒氣帶走了秋天的最後一絲氣息,路上水窪開始結成薄薄的一層冰面, 雖然還能踩碎, 但路上的行人已經沒了那種閑心,每個人都是疾步于山間小路, 辦好事就都忙着回家避寒。

白水早早起來趕着牛車往鎮上去,現在處于農閑時段路上的人越來越少, 反而是家家戶戶冒着的煙囪, 證實了人們的所在。

就在拐出荊川的小路上, 白水發現了一位老熟人,那人正是以前處處為難他們的王招娣,說起王招娣, 近幾日消停了很多,不再張牙舞爪地到處引戰,許是盧魚是盧二親骨肉的事,讓她在鄉間站不住腳了。

如今與王招娣狹路相逢, 白水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因天氣原因變成了一縷白霧,正想着如何避開王招娣的騷擾。

卻不巧, 他猜中了事情的開頭,卻沒有猜中這事情的結局,白水眼巴巴地看着王招娣,滿臉惶恐地沒有看見他似的, 抱着一個鼓鼓囊囊還有動感的包裹,抄進了別處的小道。

白水懵了,也慶幸這女人沒看見自己,不然肯定會耽誤自己去鎮上的時間,思及此,便再無疑慮往鎮上趕路。

如今的一品齋白水到了,每個人都像對待蕭瀾那般對待白水,白水将牛車停到門口,進屋吩咐那些人卸白菜。

“蕭老板呢?”白水接過掌櫃遞過來的熱茶,左右上下都沒尋得蕭瀾的蹤跡,說起蕭瀾那人雖平時看着什麽事情都毫不在乎,實則是一個盡心盡力的好老板,做起事來也不像有些老板斤斤計較,敢投資也敢賺錢。

這種果敢,不禁總是讓白水懷疑蕭瀾是和他一個地方出來的,但每次對暗號都差強人意,白水只能作罷。

“你可別提少爺了,白老板。”掌櫃的嘆了口氣,複又說道,“少爺近幾日奉命與其他富家小姐相親呢!”

“什麽?怎麽忽然之間這麽急?”

“還不是咱家的大少爺,見少爺最近在白老板的幫助下,這一品齋的門檻都快被各地食客踏平了。”掌櫃的說道這裏搖搖頭,“大少爺這一見小少爺,事業有成,也該是時候成家了,這不折磨的小少爺近幾日叫苦不疊哦。”

“哎,也是辛苦他了。”白水也跟着慨嘆了幾聲,他現在無比同情蕭瀾,因為他深知被迫相親是多麽的難受。

白水這次教廚子做的是白菜炒木耳,掌勺大廚一直以來悟性極佳,也省了白水費勁兒,白水這廂教完,嘗了幾口廚子的作品後,便滿意地想要離開。

白水前腳剛要走,後腳蕭瀾就從外面帶着一個包裹進了屋。

“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白水笑笑,“怎麽樣,有看上的女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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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瀾擺了擺手,失落說道,“你可別拿我尋開心了,哪有看上的喂,這一個個不是弱不禁風就是力拔山兮氣蓋世。”

“哈哈,你這麽說我越來越感興趣了,快說說。”這邊白水一聽蕭瀾的抱怨,這邊也提起了興致,取消了正要走的決定,與蕭瀾就近坐在了離門口最近的椅子上。

“今天相親的女子對我說,是因為我開一品齋才對自己産生濃厚興趣,還把我誇了一遍,說我不僅會經營,還會做菜,并說以後成親讓我每天給她做菜。”說到這蕭瀾一臉苦瓜相,雙手拄着下巴,撇着嘴巴,“我的乖乖,她合着就是找個給她做飯的廚子,況且我哪裏會做菜哦,那不都是你做的。”

“做菜這東西你肯學我就肯教。”白水不厭其煩地聽着蕭瀾吐苦水。

蕭瀾聽了白水的話,挑眉淺笑,“你可算了吧,我敢保證你教不會我,想當年我可是換了十個私塾先生的人。”

“再說了我對那女子也沒有過多在意,為何為她苦了自己?”蕭瀾見白水沒說話,拿起包裹在白水眼前晃晃,“給你嘗嘗這個,這東西如今在街上很是流行。”

“這是什麽?魚肉幹?”白水接過蕭瀾遞過來的肉幹,嘗了嘗是塗了醬料的風幹魚肉,味道說不上絕味,但口感和回味上可以俘虜人的味蕾好一陣子。

“你看看,你會不會做,咱們也可以把這當道菜。”

聽到蕭瀾這樣說,白水遂即搖頭否定,“這東西成不了大氣候,先不說如今已快入冬,這魚是越來越難打,就說這魚肉晾久了就沒了鮮味兒,晾得時間過短,又會沒有味道,費時費力。”

白水回絕了蕭瀾後,就去鎮上逛了逛,無意間發現一家成衣鋪門口挂着的雪白色狐裘,當即就腦補了自家魚穿上的模樣。

盧魚本身就被白水,養得白白嫩嫩,再有這一件狐裘來做陪襯,簡直就是一個小兔子,某人萌心大發,一發不可收拾,一個箭步沖進了成衣鋪。

“回來啦?白水?”

白水買完需要的東西,就趕着牛車興沖沖地回了家,這剛打開自家大門,還沒等到盧魚上前迎接,白水就聽到了米氏的聲音,那聲音在冬天裏也絕對夠火力。

“米嬸子,今兒怎麽來了,你怎麽不和盧魚進屋呢?這外面多冷?”白水看着盧魚凍紅的小鼻尖兒,忍不住地想要去關心。

“這不,我帶些前些日子在山上摘來的柿子,順便教盧魚怎麽把這柿子凍上,留着冬天打零吃。”

米氏手上黃澄澄的大柿子,金黃地透亮,在米氏的介紹下,柿子若是凍的好,不僅不酸澀,還會增加甜度。

“來,就這麽整的,盧魚進屋,我教你編大蒜。”米氏教完了盧魚凍柿子,如今又要教導盧魚編大蒜。

看來這米氏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白水抱進懷裏的包裹,與盧魚他們一同進了屋。

“打你一進來,我就看你寶貝着那東西,可是買什麽好東西了,讓我這老太婆開開眼。”

米氏笑着擠弄着眼睛,白水這邊也不好拒絕,便打開了自己剛放在火炕上的包裹。

“我的天兒,這要多少銀子,你看這狐裘純一色的白,一個黑點都沒有,這冬天穿上可就真的不冷了喲。”米氏眼睛轉了轉,就問白水,“這是買給盧魚的?”

白水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點點頭,看着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狐裘的盧魚,笑着說道,“那當然,這家裏除了他,還有誰?”

“盧魚,你小子好有福氣哦,以前遭的罪也算沒白遭,你看你夫君對你多好。”米氏眷戀般摸了一把軟滑的狐裘,緊接着又說道,“不行,我得讓我家你大伯給我上山打個皮毛回來,好歹做個圍脖。”

這廂米氏一提山上,白水才把今早在山路遇見王招娣的事情,說給了盧魚和米氏聽。

“我看她那神秘兮兮的樣子,就覺得這事情裏有蹊跷。”白水自顧自地說着,“按照平日,王招娣早就能發現我來鬧事,如今真的想不通。”

米氏聽了眉頭緊鎖,語氣嚴肅,“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前幾日村長媳婦兒張氏來找過我,問我做不做零活兒,我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給找的活兒能有好的?再加上那女人那麽摳門,到最後給不給咱算賬都說不定。”

這村裏王招娣和張氏就像雙胞胎姐妹似的,誰也離不開誰,既然張氏要做生意,恐怕與王招娣也脫不了幹系。

“米嬸子,可知道做什麽活計?”

盧魚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話,如今一看到了自己說話的機會,忙不疊地說道,“這個我知道,他們在做魚肉幹,前兩天我還聽趙束說,盧大虎如今開始在河裏捕魚,并買了一大-麻袋的鹽和調料。”

白水一聽頓時茅塞頓開,原來又是魚肉幹,最近這麽流行這東西?

“你們不出去是不知道,這錢老太太把那盧大虎誇的哦,說什麽她的金孫将來會掙大錢。”米氏自動省略了錢氏诋毀白水和盧魚的話。

白水甚不在意,盧大家就一外人,他會在乎他們?嘴上飄忽地說着,“這樣也好,能賺錢,不省着來煩咱們了?”

“就是的,各家過好各自的小日子。”米氏教會了盧魚編大蒜後,笑笑便說道,“我也不多坐了,我回家找我家那口子和我上山打獵去。”

送走了米氏,白水利落地将自家大門關了起來,拽着盧魚進了裏屋,将火炕上的狐裘,拿到盧魚面前,星眸璀璨,就連說話都帶着笑意與期待,“快披上試一試。”

盧魚見白水那一臉興奮樣,也不好拒絕,接過白水遞過來的沉甸甸的狐裘,直覺這東西有千斤重,他活了這十九年哪裏會想到自己會有穿狐裘的一天。

狐裘通體雪白,就像是冬日裏積攢了多日的厚雪,綿軟的觸感就像是孩童時代摸到的小動物的毛,毫無瑕疵的皮毛,只有曾經兒時的話本上才有的。

“怎麽,不喜歡?”白水見盧魚一臉舍不得的模樣,深知這傻魚又懷疑人生了,于是乎裝作很為難的模樣說道,“這花了不少銀子,我哪知道你不喜歡,我想着冬天你穿上就不冷了。”

盧魚最見不得白水傷心難過,這邊一見白水臉色不好,連忙解釋道,“我沒有說不喜歡,我很喜歡,就是因為很喜歡才舍不得,你也說了這要花很多銀子,你想想就穿在我身上,我總感覺有點浪費。”

一猜就是這個原因,經過這麽久的相處,白水算發現了盧魚的一個壞毛病,那就是自卑,白水知道這是一個人多年形成的性子,不好改正,但他從未放棄。

“傻,這有什麽浪費,對于我來說,全天下的人穿了都沒你好看。”白水鼓勵着盧魚,盧魚漸漸開始動作起來。

人靠衣裝,這句話果然到哪裏都是應驗的,白水有些沉迷地看着眼前,毛茸茸的盧魚,白皙的臉色在狐裘的襯托下更加精致,圓溜溜的黑色眼睛,顫抖的睫毛,好似剛出生的小動物,純潔不谙世事,若隐若現的酒窩,就像是裝載了世上最甜的蜂蜜,簡直要把他萌到流鼻血。

白水大野狼的屬性,一下子被這軟萌的盧魚激發出來,一個猛撲,将人撲倒在火炕上,大爪子肆無忌憚地在盧魚身上來回揉捏。

盧魚被搞突襲的白水弄的說話帶着顫音,祈求着,“白水,嗯,現在天還亮着呢。”

“沒事兒門鎖着呢。”白水仍舊不管不顧。

直到盧魚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才收回狼爪,将盧魚身上早已扒下來的衣服,再度穿上,并用狐裘将盧魚裹得嚴嚴實實。

“走,我給你找好吃的去。”

池塘裏的魚雖然少,但勝在肥美,白水想着給盧魚做一頓魚,就帶着盧魚往自家池塘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用豔羨的目光看着盧魚身上的狐裘,當然也有嫉妒不說好話的。

盧魚自然全數都知道,但考慮到這是白水買給自己的,怎麽他也要穿給白水看,秉着這樣的心情,盧魚活得更自在了。

就在他們二人快要到自家池塘的時候,遇見了背着籮筐的盧二和文月,正準備着與文月打聲招呼再走,就眼看着不遠處的盧朝陽急紅了眼睛一般跑向這邊。

氣喘籲籲說道,“快,快回家,家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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