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們5月份一定要争取将棉花播種完!...”5月8號，陳隊長在樟樹底下心情激動地講述着這個月大家的安排“再一個，也是我們的重中之重，5月份完結之前蓮花種苗任務要完成！容不得一點馬虎…”
對面泥巴地上規規矩矩地坐着一大片村民，齊念念看着頭頂那一片大太陽有些無力，太困了，這麽好的天氣就應該睡覺才是。
“齊小善人”一個大娘想扯扯齊念念的衣服，可又不敢。
她們身上穿着的都是自制的灰色或是青色的布衣，連‘的确良’的衣服都很少穿，而齊念念這個知青每天穿得光鮮亮麗的。
就在前兩天齊念念因為衣服髒了想扔掉，被陳隊長特地開大會當着全生産大隊的面訓斥了一頓，說她是‘奢靡’的享受主義，要受批評，把齊念念訓得當着全大隊的面哭了出來才停手。
而齊念念這件事還被當做典型在于豐公社各個生産大隊當做反面例子宣傳了一番。
不過除了這件丢人的事，齊念念另一個名聲也傳了開來，人人都叫她‘齊小善人’。
周圍幾個大隊家裏貧窮的過得不好的，齊念念都會時不時的搭把手幫他們一把，有時候一碗碗的紅燒肉送過去，弄得那些其他人羨慕不已，漸漸地，齊念念這個小善人的名聲被公社裏的人知道了，幾個主任一合計，準備在這個月15號給她開個表彰大會。
“齊小善人，聽說表彰大會那天你會給大家發紅雞蛋和糖？”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當然，不過只有6市斤雞蛋的票，發完了就沒了，糖也是”齊念念對自己‘齊小善人’的名聲感到壓力山大。她現在被系統給逼到了一個‘小善人’的境界，不管是向上還是往下都不容易。
這頂‘高帽子’戴下來，她說不清是什麽滋味，有時候一些人根本不值得幫助，但是也有一些貧窮的人是安分守己的好人，齊念念對現在的自己感到模糊了。
這好名聲都傳出去了，齊念念作為一個心裏面聽着挺享受的人又拉不下臉去拒絕這誇獎，誰不喜歡挨‘誇’呢？
“6斤雞蛋？”周圍幾個人小聲議論着，想着那天一定要早早的等着占個好位置。
齊念念她爸媽單位裏每個月能領2市斤雞蛋的票，因為之前在城裏過得挺好的，也沒想過省着用，以至于齊念念要下鄉後，她爸媽到處翻也只翻到幾張零零碎碎的票，也就夠買幾市斤的雞蛋而已。
——
“小郕啊，看到那橫幅沒？”今天天氣好，老人家坐在輪椅上被推着出來曬太陽。
Advertisement
“表彰大會？”
“表揚咱們第一生産大隊的勞動模範，聽說是個新下鄉的知青來着，現在這年輕人，一代更比一代強”老人家很感動。
時郕推着母親往那邊走去“做樣子罷了”
——
确實是‘做樣子’的齊念念辛苦的蹲在地裏給種子澆水施肥，不時地能聽到不遠處盼盼唉聲嘆氣。
“哎喲我的腰”盼盼打了幾十個窩後，累得癱倒在一旁。
齊念念看她偷懶坐着，自己看看四周也開始小心的躺在地上休息。
村民不讓她下水田，但是這些幹岸上的活，這些地裏的活她得幹。下棉花種子得先弄出坑來，然後在裏面撒種子，之後蓋上土灑水施肥。
“念念，你知道嗎，隔壁大隊裏有弄這些棉花缽子的農具”
“棉花缽子？這是什麽？”齊念念感興趣的爬了起來。
“就是一種，哎呀我也不懂，用腳在上面踩，然後就會出現一個個坑，直接往裏面撒種子就行了，比我們這種用鏟子挖的坑要快多了”
齊念念聽了心裏很是癢癢，早點幹完活早點休息該多好。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齊念念找到了章逸問起這農具的事。
“那是他們二隊自己搗鼓出來的”章逸勸她別癡心妄想了。
二隊有一個頭腦聰明的小夥子，有一次在縣城看見了這些新型的農具，然後自己靈機一動做成了簡陋版本的棉花缽子。
“不能找他們借？”齊念念覺得可惜。
“要不你去找隊長問問”
齊念念聽了這話不敢去找隊長，前兩天隊長把她拉到樟樹底下對着那麽多人訓斥，弄得齊念念都怕再見到他。
“咱們隊長人已經很好了”章逸替陳隊長說好話“你知道三隊的大壯麽”
“知道，很高很壯”
“他家裏病人太多了，一家幾口主要就是他一個勞動力，有天吃不飽太餓了去食堂偷了一個糍粑，被他們隊長脫光了衣服吊在樹上打。還有二隊的那個瞎子…”章逸開始說着他聽過的事跡。
嚯！
齊念念吓得抓緊了手上的破碗，果然人都是對比出來的，這樣一對比，感覺陳隊長只是教訓了她一頓簡直是态度太好了。
“那些懲罰是不是太過分了”齊念念聽得很害怕。
“可确實是做錯了事，做錯事就要受罰”章逸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現在生活條件對比他父母那一代已經在慢慢變好了，大家都在努力地去奮鬥，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聽了章逸說的這些事，齊念念才發現自己過得有多麽好，同一時間自己在大口吃肉，而有的人可能連一口水都沒得喝，而這些人裏除了壞人也有積極向上去期待未來的人。
“隊長”齊念念抱着碗喊住了對面一邊吃糍粑一邊訓小孩的陳隊長。
“隊長，我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齊念念跑過去畢恭畢敬地站着講話。
在周圍人連飯都吃不飽的情況下，齊念念實在是做不到隔幾天就扔掉舊衣服的奢侈行為。
“知錯就改是好事，以後不扔舊衣服了？”陳隊長很欣慰，這小同志之前被自己訓了後這幾天一直躲着他，如今主動過來承認錯誤可太好了。
“舊衣服嗎？還是要扔掉，不過不是當做垃圾扔掉，而是送給有需要的人”齊念念才不會委屈自己。
在地裏幹活總容易弄上些泥巴污漬在衣服上，那些衣服有太多的泥巴印記後齊念念就不想穿了。
不過…既然她不想穿，那她可以把舊衣服送給那些布匹都買不起的人家，這樣的話，既做了好事，她自己也沒有委屈自己，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齊念念覺得自己很聰明，說完就跑了。
“你！”背後的陳隊長本想再教育她一番，罷了罷了，這丫頭雖然嬌氣，生活作風比較奢靡，但是心是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