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骨精(3)

書白臉色一沉,他雙手撚了個決,白衣掠過,瞬間消失在卷耳眼前。

卷耳沖他背影喊,“你小心一點啊!今天十五你不要用妖力!”

前面的人早就沒了蹤影,卷耳心下不安,打算禦劍過去看看情況。

只是……

她的劍呢?

“書白!你把我劍還我啊啊啊啊!”

總兵府內,陳溪淚雨朦胧的看着眼前的人,哀聲道:“阿琛,你看看我,我是溪兒啊!”

在她面前的房琛低垂着頭,整個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站着,讓人看不清他面色,而在他脖頸處,竟然又長出了一顆人頭。

那人頭上面布滿了深淺的綠色印子,和房琛的頭一起,兩顆頭在一個脖子上,恐怖又詭異。

陳溪看着這樣的房琛心痛的不行,她搖搖晃晃的過去想抱住他,那顆綠色的頭顱轉向她,桀桀笑個不停。

房琛雙臂下方又長出兩條碗口粗的藤蔓,像是人的手臂一樣,猛的竄過來捏住陳溪喉嚨,把她拎起,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身白衣的姑娘此時狼狽不堪,陳溪嘴裏彌漫着鐵鏽味,心下冰涼又絕望。

書白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陳溪狼狽的趴在地上,唇角還挂着殷紅的血,他目眦欲裂,“別碰她!”

手裏快速結印,書白掌風淩厲向藤妖襲去,眼見攻勢将要落在房琛身上,陳溪卻突然驚恐道:“不要傷害阿琛!”

那藤妖和房琛在一個身體裏,陳溪怕房琛有什麽意外。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沖過來擋在藤妖面前,書白來不急收手,只收回三分的力,掌風堪堪擦過房琛,書白也被這力道反噬,嘔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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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藤妖桀桀笑道:“你有本事殺了我啊,我如今和這小子共體,他這**凡胎,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你一掌!”

書白眉目一厲,十五月光下,他心肺像是被撕扯着,可面上不顯分毫,聽到藤妖的話,書白涼薄一笑,“你覺得,我會在乎?”

說話間,他五指化作枯骨,掌心生花,妖冶致極。

藤妖先是一愣,而後像是看到了什麽寶貝,“沒想到這洪湖還有能活死人的白骨精,早知如此,我便不要這沒用的**凡胎了。”

若能挖了白骨精的心髒,再剝了他這一身的皮囊,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書白唇間洇血,聞言冷笑,“你也配?”

骨間生花,書白傾了全部妖力,忽視那股像是要命的痛意,書白瞬間移到藤妖眼前,五指死死扼住他的喉嚨。

與此同時的是,房琛的面色也逐漸灰白。

藤妖選了他做宿主,便是同生死。

那藤妖受了刺激,尖嘯出聲,而此時房琛的身體破開一個又一個的洞,裏面密密麻麻長出數不盡的藤蔓。那些藤蔓像是長了眼睛,瘋了一樣死死纏住書白。

綠色的液體和房琛的血液混在一起,空氣裏的味道令人作嘔。

陳溪看着空中仿佛要同歸于盡的兩個人,崩潰大喊,“不要!不要!書白你不要傷害他!”

她怕極了,看着房琛破敗不堪的身體,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

而空中和藤妖纏鬥的書白聽到陳溪的話,嘴角牽起一個苦笑。

不要傷害房琛。

那他呢,就該死嗎。

房琛的身體裝不下藤妖澎湃的妖力,他整個人像是要炸開一般漲紅,書白掌心兩生花不停,紛紛向藤妖襲來。

這是第一次,書白沒有按陳溪說的做。

眼見書白妖力愈盛,房琛的身體漲大了整整一倍,随時都要爆體而亡,陳溪喊道:“書白!你不要傷害他,阿琛死了我會恨你的!我會恨你的!”

書白聞言,手中結印微不可查的一頓,卻讓那藤妖鑽了空子,碗口粗的藤蔓瞬間掙脫書白掌心,朝他的心髒襲來!

月光如水,書白妖力枯竭,再也掐不出兩生花。

死亡的氣息逼近,可書白卻覺得有點可笑,還有些累。

對陳溪來說,不管書白和誰對立,最終被放棄的那個,永遠是他。

洪湖百姓如此,房琛更是如此。

他腦海裏最後想着的,竟然是奇怪卷耳怎麽還沒跟上來。

藤蔓鑽心的前一刻,空中似有一張巨網落下,泛着金光的箍妖鎖死死纏在藤妖身上,掣肘着的書白力道一松。白衣翻飛間,那道身影極速從高空中墜下。

書白耳邊響起尖利的風聲,可只不過一瞬,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卷耳手中符紙飛出,雨點一樣密密麻麻的落在房琛的身體上,裏面的藤妖聲嘶力竭,“你們以為殺了我這具身體就可以活了嗎?哈哈哈哈不可能!”

那顆頭顱緩慢的對上陳溪驚恐的雙眼,“你這情郎沒了心髒,最終只會爆而亡!唯一能救他的方法便是剖了這白骨精的心髒,剝了他的皮肉給你的情郎。”

陳溪震驚的看着他。

箍妖鎖逐漸把藤妖從房琛的體內抽出,死亡的前一刻,他桀桀的笑聲還響在三人耳畔。

“不是說人最重情嗎?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為了你這情郎,親手剖了那白骨精的心髒!我等着!我等着!”

卷耳攬着書白從空中落地,他渾身是血,整個人根本站不住的往卷耳身上栽。

“诶诶诶?白骨精你沒事吧?”

書白兩只胳膊僵硬的垂在身側,白骨僵直慘白,上面淋漓着鮮血。

卷耳急的眼睛都紅了。

十五月夜,卷耳最清楚不過對妖鬼來說有多麽難熬。

便是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着都會痛苦萬分,何況今晚他傾盡全力的去和藤妖拼命。

書白整個人沒什麽力氣的靠在卷耳身上,他呼吸有些困難,眼前血紅一片,根本看不清什麽。

可他聽得清楚。

卷耳雙手環着他的腰,聲音急切,“白骨精,你疼不疼呀。”

你疼不疼呀。

這是第一次,有人問他,你疼不疼。

剛才對抗藤妖時,陳溪從未為書白考慮,只顧着讓他不要傷害房琛的身體。

可陳溪沒想過,如果書白不出手,等着他的會是什麽。

人都會偏心,陳溪沒錯。

可這一刻,有什麽東西從心底抽離了出去,不痛,只是有點空落落的。

他扣着頭發的玉扣不知道掉在哪裏,黑瀑一般的長發鋪滿了肩頭背脊,書白雙手擡不起來,只低頭埋在卷耳頸窩裏,“疼。”

卷耳急的不行。

另一頭,房琛破敗的身體被陳溪抱在懷裏,鮮血流了一地。

陳溪頭發粘着房琛的血,她哭着喊他,“阿琛,你醒醒好不好,你別離開我啊,我求求你了。”

可這次,書白實在沒有過去安慰她的力氣了。

院子裏一片狼藉,陳溪的哭聲讓人心煩,書白搖搖欲墜的靠在她懷裏,也不知道傷的怎麽樣。

卷耳看着這兩頭的狀況,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環着書白的手輕輕捏了捏,“你還能走嗎?”

他沉默半晌,緩緩地站直身子,離開她的懷抱。

按理說這應該是能走的意思,可卷耳看着他虛弱的樣子皺了皺眉,“你這樣還怎麽走。”

她說完彎腰,抄着書白膝彎,使了兩分內力的把他抱起來。書白下意識的摟住卷耳脖頸。

書白在她懷裏身子僵硬,最後慢慢放松下來。

總兵府內一片狼藉,卷耳也沒想到藤妖竟然附身在房琛身上,如今他那邊還不知道情況怎麽樣,卷耳想起藤妖死之前跟陳溪說的話,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書白原來的房間離房琛不遠,此刻早就被夷為了平地,卷耳認不得路,索性把人一路抱回自己的房間。

一路上,書白靠在她身上沉默不語,卷耳怕他出什麽事,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跟他念個不停。

“我這可是第一次抱男人,我知道你面皮薄,等你好了,可千萬別怪我啊。”

書白不理她,等到了房門口,卷耳低頭,看到懷裏眼睑合上的人心底一涼,她低頭耳朵湊近書白,聽到清淺的呼吸聲,才反應過來他只是在閉目修養。

卷耳擡腳踹開房門,一路奔着床榻過去,然後動作很輕的把人放在上面。

書白面色如紙,那股子仙氣沒了,倒是真有個妖鬼的樣子了。

床鋪上有着淡淡的香,和卷耳頭發上的味道一樣,卷耳把被子展開蓋在書白身上,“我去給你抓幾幅藥。”

她剛欲起身,書白伸手捉住她的手腕,“不用。”

卷耳皺眉,“可你這樣不用藥不行。”

書白聲音嘶啞,“藥,對我無用。”

卷耳一瞬間明白了。

傳聞白骨精渾身是寶,心髒可活死人,皮囊可煥新生,血液可解百毒。

可與之而來的,便是藥石對他們無用,所有傷痛只能死扛過去。

書白還扯着卷耳,手上沒有皮肉,只有幾根森森指骨,她低頭看着這冰涼蒼白的骨頭,“這手什麽時候能恢複?”

“看着吓人?”

“看着心疼。”

卷耳說完,書白目光一頓,不再言語。

她反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或者說并不是手,只是一把冰涼的骨頭。

卷耳怕弄疼了他,只敢輕輕握着,掌心源源不斷的靈力給他輸進去。

捉妖師五行屬火,與白骨精的水系術法正好相反,與書白常年冰涼的身體不同,卷耳一年四季身上都是暖暖的,哪怕是深冬時節,她也不過一件襖裙做做樣子而已。

身體漸漸回暖,書白眼睛撲閃着,卻不肯閉上。

卷耳把他另一只手也放放在掌心,溫聲道:“你先休息吧,我不會走的。”

書白有了點力氣便又開始損她,只是聲音嘶啞,“誰用你陪了……”

雖是這樣說,可他終于放心的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卷耳靈力不斷輸進他的身體,回想起今天的事,只覺得頭痛欲裂。

陳溪那邊狀況還不清楚,房琛是生是死還不知道,再加上藤妖那一番言語,

卷耳總覺得,離書白被剖心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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