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邵斯承(2)
邵斯承皺着眉看着站在對面的卷耳。
卷耳忽視邵斯承那一副誰欠了他錢的表情,她繞過茶幾坐到沙發上,湊近他聞了聞,“還喝了酒?”
她剛洗過澡,沐浴露是很淡的青檸味,像是怕沾上邵斯承身上臭烘烘的味道,卷耳聞了一下迅速退開身。
邵斯承:“……”
邵斯承因為耳朵的關系,煙酒這些東西都是不能碰的。
其實他平時還算懂事,邵斯承他媽讓卷耳盯着他,他也算是給面子。
他左耳不夠佩戴助聽器的标準,所以只有右耳帶着,邵斯承瞥了她一眼,擡手摘下助聽器,閉眼靜坐。
世界終于安靜了。
他心情明顯不好,卷耳看了看他有點發白的臉,想了想起身離開。
過了十分鐘,邵斯承睜眼,卷耳不知道去了哪,客廳燈沒開,一片漆黑。窗外能依稀看到學校的教學樓,燈火點點。
邵斯承頭有些暈,不帶助聽器的時候平衡感也差了點,他站起身,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往自己的房間走,剛推開門就愣了。
卷耳在給他鋪床。
她穿着米白色的睡衣,長發還有些濕的鋪在背後,整個人溫柔又柔軟。
邵斯承抿唇,走過去淡淡道:“你在幹什麽?”
卷耳拍了拍枕頭,轉身看向邵斯承,忽略他問的廢話,“水給你燒好了,去洗個澡。”
看着她紅唇開合,邵斯承才反應過來自己沒帶助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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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顯然也發現了。
邵斯承為了盡量和正常人一樣,平常基本一天都帶着助聽器,剛才他為了屏蔽卷耳才把助聽器摘下來,此時怎麽也不想在她面前再帶回去。
卷耳像是誤會了什麽,以為他不戴助聽器是因為不舒服。
她放下手裏的枕頭走過來,邵斯承站在原地沒動,卷耳湊到他右手邊,目光落在他右耳上。
耳廓被助聽器壓的有些紅,在白皙的皮膚上刺眼的緊。
邵斯承皺眉,他不适應這種耳朵被別人盯着的感覺,“你在看什麽?”
卷耳收回視線,抽出他手裏的手機,劃開屏找出備忘錄跟他打字。
——熱水燒好了,你去洗個澡,你喝了酒,水溫不要調高,沖一下就出來。
邵斯承接過來掃了一眼,臉色好了點,點了點頭。
卷耳繞過他出門,邵斯承也沒回頭看,他把助聽器扔在床頭,拿了換洗的衣服走進衛生間。
水溫是卷耳調好的,溫度确實不高,邵斯承沒再調,有些涼的水從頭頂一沖而下,他仰頭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上的燈,腦子裏亂糟糟一片。
速戰速決洗了個澡,邵斯承換了睡衣拉開門,衛生間裏的水汽争先恐後的湧出去,看到坐在自己床上的卷耳,邵斯承眯了眯眼。
“你怎麽還在這。”
卷耳手裏拿着個小盒子,看到他出來,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邵斯承甩了甩頭發,水珠甩到卷耳白色的睡衣上,洇出一個淡淡的水漬。
她沒注意,看邵斯承乖乖的坐在床上,卷耳打開手裏的藥膏,用棉簽沾了點就往邵斯承耳朵上擦。
邵斯承一僵。
卷耳看出他的不自在,她想了想,放下手裏的藥,又拿着他的手機打字。
——你耳朵擦破了皮,不塗藥的話明天帶着助聽器會痛。”
邵斯承掃了一眼備忘錄上的字,抿唇點頭。
耳朵上的觸感涼涼的,他聽覺不好,相應的嗅覺就會比普通人好很多。
兩個人都是剛洗過澡,空氣裏飄浮着同款沐浴露的味道,是卷耳周末采買的同一個牌子。
卷耳嘴裏的邵姨就是邵斯承媽媽。
邵斯承比卷耳大一歲,他們倆高中就是同校,只是邵斯承高三那年出了意外休學了一年,所以跟卷耳同一年高考,巧的是也進了同一所大學。
邵斯承因為聽力缺陷的原因,不喜歡在學校呆着,索性在外面租了個房子,很少回宿舍。
大二上學期卷耳打算從學校搬出來,邵敏聽說後就讓她過去跟邵斯承一起住。
邵敏十多年對卷耳視如己出,所以卷耳跟她關系很好。
只是對邵姨帶來的哥哥,卷耳和他的關系一直不鹹不淡。在家點頭之交,在大學更是絲毫交集沒有。
他們倆寒暑假各有各的事做,合租是第一次兩個人在同一屋檐下相處這麽久。
手裏的棉簽換了三根,卷耳認真的給他泛紅的耳朵塗藥,邵斯承頭發上的水滴到耳朵上,卷耳沒多想,用另一只手的指腹輕輕給他抹了,繼續擦藥。
溫熱的觸感擦過敏感的耳朵,邵斯承微微側頭,被她用另一只手按住腦袋,“別動。”
她氣息灑在耳邊,雖然聽不清卷耳在說什麽,可她意思挺明顯的。
邵斯承不動了。
卷耳終于上好了藥,她把東西收起來給他放到床頭,拿着手機打字。
——藥我不帶走了,每天你都給自己擦一擦,這樣會舒服一點。
邵斯承有些別扭,“謝了。”
卷耳動作一頓,搖了搖頭,起身離開。
時間有些晚,J大所在的城市只是二線,窗外的車水馬龍聲漸漸停歇。
卷耳回到自己房間,洗了手趴在床上,她剛睡醒,這時候還不困,打算找個電影打發時間。
屏幕裏的主角擺出各種好笑的姿勢,卷耳看着看着,就開始神游。
卷耳第一次和邵斯承見面,是她七歲那年。
卷耳媽媽生她的時候難産去世,爸爸一直沒有再娶,一直到卷耳上了小學那年才認識邵姨和邵斯承。
邵姨來他們家那天,蹲下身抱了抱卷耳,她溫柔又善良,跟卷耳說,以後會像媽媽一樣愛她。
這十多年來,她們倆和親母女不差什麽了,因為邵斯承性格孤傲,有時候邵敏會更寵卷耳一點。
邵斯承高三那年出了車禍,人救回來了,可聽力損傷嚴重,邵敏沒少因為這事掉眼淚,自責沒有照顧好孩子。
可那場車禍很難說得清怪誰。
畢竟,邵斯承是去給卷耳送準考證的路上才出的意外。
屏幕裏的電影開始放結尾曲,卷耳連主角長什麽樣都沒記住,床頭的鬧鐘顯示已經一點多了,卷耳熄屏睡覺。
今天距離邵斯承遇到林露,還有一百二十天。
卷耳是十點有課,她定了八點的鬧鐘起床洗漱,換了衣服下樓跑步,等她拎着買的早飯回家的時候,邵斯承還沒醒。
卷耳把早飯放到桌上,轉身去邵斯承的門。
“篤篤——”
第一次沒人開。
“篤篤——”
第二次依舊沒人。
“邵斯承,你吃早飯嗎?”卷耳不敲了,直接開口問。
如果他醒了肯定已經帶了助聽器,這麽久沒聲音應該還沒醒。
卷耳剛想離開,就聽到裏面有聲音響起,他應該是剛醒,聲線沙沙的,依然好聽,“等一下。”
裏面窸窸窣窣的,應該是在洗漱穿衣服,卷耳沒有等他的意思,轉身回到餐桌前開始吃早餐。
一杯豆漿兩個包子,等她快吃完了,邵斯承才從房間出來。
陽光很好的照進來,空氣中每一絲塵埃飄浮都一覽無餘。
邵斯承走過來坐在卷耳對面,耳朵上挂着白色助聽器,卷耳擡眸問他,“明天我回家,你回嗎,回得話我把你票買了。”
j大離他們家不遠,是隔壁市,明天是周五,連着周末都沒課,卷耳爸爸這周又出差,卷耳想回家看看邵姨。
“不回。”
早上的陽光不是很曬,卷耳擡頭發現,邵斯承睫毛濃密又卷翹,還挺好看的。
喝了口豆漿,卷耳不怎麽意外,“行,那你周末記得鎖好門,別給陌生人開門。”
邵斯承:“……”
“我幾歲了?”他的早飯比卷耳多了一碗粥,邵斯承咽下一口,淡淡開口。
卷耳想了想,“二十一。”
他點點頭,“二十一歲的人,你不用教他鎖門關窗。”
“……”
兩個人一天并不會有什麽聯系,管理學院和臨床醫學院一南一北,除了馬基這種大課,一般是見不到對方的。
平時見不到的時候,有什麽事卷耳都直接在微信上問他。
所以兩個人這幾個月的對話框基本沒變過。
貓餅:“晚上回家吃嗎?”
ssc:“回。”
或者
貓餅:“晚上回家吃嗎?”
ssc: “不回。”
九月的天氣堪稱女人的臉,說變就變,臨下課的時候,外面已經淅淅瀝瀝的下着雨了。
卷耳有帶傘的習慣,她倒是不怕,只能面無表情的聽着班級裏的一片哀嚎。
“怎麽突然下雨了?我看了天氣預報沒雨的啊。”
“那天氣預報啥時候準過?相信他還不如自己夜觀天象。”
……
卷耳翻出手機,打開微信,上面的消息都是學校的各種群,卷耳往下滑了兩次,找到那個,‘ssc’,發出加好友以來第二個問題。
貓餅:“你帶傘了嗎。”
過了兩分鐘,手機震動了一下。
ssc:沒帶。
他不打傘很容易淋濕助聽器,這人也不是會主動開口會找別人借傘的人,卷耳想了想,手機飛快地打着鍵盤。
貓餅:你在哪邊上課。
ssc:二教。
貓餅:等我過去接你。
空氣裏濕漉漉的,邵斯承也屬于看了天氣預報,結果預報不準的人。
邵斯承不喜歡這種生活裏突然出現的意外,這場突然的雨讓他心情有點煩。
卷耳那句,“等我過去接你。”就這樣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手有些僵,他松開攥緊,回複卷耳。
“好。”
他無意識的看着對話框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
邵斯承又收到一條消息。
“門口等我,別亂跑。”
他輕輕牽起個笑。
卷耳這人真的啰嗦。跟個老媽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