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裴津渡(2)
卷耳起身,把頭發順到耳後,皺眉問,“他什麽情況?”
怎麽會突然出車禍。
她語氣冷靜,聽着不像多麽着急的樣子,倒像是驚訝多一些。
但醫生沒空想那麽多,“情況一般,初步判斷髒器出血,全身多發骨折,搶救後還要做進一步檢查,你趕緊過來吧。”
裴津渡人現在昏迷着,他的手機在醫生手裏,本來醫生是想打給他家人的,但是裴津渡手機裏竟然一個手機號都沒存。
他們只能從最近通話裏找了個最新的撥過去。
“好的,謝謝您。”
卷耳挂了電話,下床洗臉穿衣,她爸媽這個時間都睡了,她動作很輕的收拾完,把鑰匙裝在包裏就推門出去。
這麽晚她不打算自己開車。
午夜十二點,夜裏依舊霓虹流光溢彩,卷耳在路邊攔了輛車,“中心醫院。”
她拉開車門坐進後座,擡眼往駕駛座看了一瞬,司機是個阿姨。
挺好。
司機阿姨看着後視鏡裏的姑娘,自來熟道:“小妹妹這麽漂亮,這麽晚出門要注意安全啊。”
後座上的人聞聲擡頭,露出明媚的笑,“謝謝阿姨。”
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小太陽一樣,那司機阿姨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卷耳一直很有禮貌地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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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腰的長發垂到兩側,她伸手往後撥了撥,露出白皙精致的下巴。
卷耳的長相是有些張揚的那種,夜色燈火下眉眼愈加昳麗,唇上正紅,看着不是讓人有保護欲的姑娘。
二十分鐘到了醫院,卷耳掃碼付錢下車,那阿姨還有點戀戀不舍。
夜晚的急診部依舊忙碌不停,卷耳進了醫院走到導診臺問,“請問剛才車禍送來的人在哪?”
導診護士查了查記錄,“叫什麽?”
卷耳頓了頓,“裴津渡。”
她差點報他的游戲id。
“他在手術,你可能要等一會兒。”
“好。”卷耳點頭轉身,護士叫住她,“姑娘!”
卷耳疑惑回頭,“嗯?”
“您得先替他繳費。”
“……”
卷耳長這麽大是第一次在手術室門口等人,醫院牆面雪白,身邊形形色色的人在她身邊走過,臉上無不帶着或麻木或悲痛的神情。
畢竟這裏是離生死最近的地方。
卷耳在急救室外面的座椅上坐下,看着‘手術中’幾個字發呆。
這麽晚,裴津渡去幹嘛了,又怎麽會出車禍。
……
午夜兩點半,手術終于結束。
“誰是患者家屬?”醫生摘了口罩,擡眼掃了一圈,看到個姑娘走過來。
卷耳微微彎腰,禮貌的打了個招呼,“您好,我是他朋友。”
醫生點點頭,沉眉,“患者情況不算太糟糕,但身上的傷不少,這段時間護理很重要,你一定要上心。”
卷耳看了眼被推出來的人,點了點頭,“好。”
卷耳辦的是單人病房,裴津渡躺在病床上被推着往電梯走,卷耳默默跟在身後。
現在情況很奇妙,還有幾個小時就天亮了,可他們竟然以這種方式提前見了面。
并且,還是在裴津渡沒有意識的時候。
卷耳不明白,這麽大的事情醫生為什麽會給自己打電話,但現在顯然不适合問這個問題。
裴津渡被推進病房,護士給他調好各種儀器,指了指床頭的按鈴,對着卷耳溫柔地說,“有什麽事就叫我們,他情況還算穩定,但也不敢保證不會出什麽意外。”
卷耳點頭,“謝謝您。”
看着護士出去給他們輕輕帶上門,病房裏安靜下來,卷耳走到門口,擡手關了燈。
北方夏天日出的早,此刻是淩晨三點多,外面淡青色的天空輕輕透出點光,吝啬的透過窗戶灑進病房裏,卷耳拖着椅子坐在病床旁邊,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眉骨很高,顯着眼窩有些深,鼻梁的線條挺直,上面有一道擦傷的血痕,盡管此時眼睛阖着,這張臉瞧着依舊冷硬。
他頭上纏着繃帶,唇色蒼白起皮,整個人看着确實……挺慘的。
卷耳看了兩眼收回視線。
單人病房配置還算全,除了衛生間接待室,竟然還有個面積不大的小廚房。
今晚她是肯定走不掉了,卷耳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下,拍了拍臉,在接待室的沙發上躺了一會兒,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八點鬧鐘響起來的時候,卷耳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
沙發并不軟,她睡了一覺骨頭都疼,卷耳關了鬧鐘,看着另一邊病床上安安靜靜躺着的人。
她這個陪護好像不是很合格……
群裏叽叽喳喳吵着今天的線下見面,卷耳劃開屏幕在群裏發消息。
“我和月迷過不去了,抱歉哈。”
“?!”
“怎麽回事?你們倆提前見面了?”
“綁定變情緣??”
……
卷耳不知道回複什麽,她剛熄了屏,劉女士一個電話過來,“你怎麽不在家?”
她早起本來想叮囑卷耳幾句話的,結果發現她房間竟然沒人。
卷耳起身往衛生間走,面不改色,“早起出門有事。”
劉女士沒懷疑,“哦哦,那我和你爸先走了,趕飛機。你在家注意安全啊。”
“什麽時候回來?”衛生間裏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卷耳拆了一套,将就着用。
“時間不定,定了通知你。”劉女士着急出門,“行了,我挂了。”
“嗯。”
打開水龍頭,她伸手接水往臉上撲了撲,卷耳走出衛生間,正好和進來查房的醫生撞到。
“他情況還算穩定,估計快醒了,這幾天只能少吃流食,其他的都不可以。”醫生叮囑完又看了眼卷耳,“最好還是通知一下家裏人。”
這姑娘看着也不過二十出頭,床上躺着的那個應該年紀也不大,醫生有點擔心。
“好的,麻煩您了,我知道了。”卷耳微微一笑。
醫生後面帶着許多實習醫生,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來,又浩浩蕩蕩的出去。
卷耳僅有的良心告訴她,她這個不負責任的态度,十有**是照顧不好病人的。
并且她也不想在這當個陪護。
床頭卡裏有護工廣告,卷耳挑了一個看着還算靠譜的撥了過去。
……
護工都是專業的,人來得快,卷耳簡單跟她交代了幾句就回了家。
她很困,昨晚熬夜導致皮膚也不太好。
他們幫主玉風一直給她發私聊問情況,卷耳沉吟半晌,還是沒說。
畢竟裴津渡還沒醒,她不好替他說什麽,只能在幫主那邊含糊幾句過去,讓他跟幫派裏的人解釋一下。
回家洗澡護膚,空曠的房子裏安靜舒适,卷耳定好鬧鐘決定睡個回籠覺。
她醒來的時候剛好下午三點。
躺在床上放空了幾秒,卷耳眼睛漸漸清明,她摸過手機看了眼,護工半小時前給她發過消息。
“姑娘,你朋友醒了,要過來看看嗎?”
卷耳閉着眼睛賴了會兒,半晌,睜眼回複,“我一會兒過去。”
放下手機,她起床拉開衣櫃,在裏面找了件黑色長裙。
化妝臺上一水的瓶瓶罐罐,卷耳畫了個淡妝,五分的明豔被她帶出七分,剩下三分全是優雅。
兩種對立的氣質卻在她身上很好的融合,弧度淺淡的黑色長卷發鋪在身後,與白皙的皮膚對比鮮明。
和狼狽的裴津渡比起來,她實在是精致的多。
卷耳對着鏡子補了個口紅,注入靈魂。
打車到醫院的時候正好下午四點鐘。
她推開門,看着護工阿姨正給床上的人喂水。
那阿姨看到來人剛想打招呼,話到了嘴邊卻忘了眼前的姑娘叫什麽。
“卷耳。”她微微一笑,說出自己的名字。
裴津渡視線轉過來,定定看了她幾眼。
那阿姨露出個淳樸的笑容,“哎,哎,卷耳。”
幹活久了的人自然有眼色,阿姨收了手裏喂水的碗,“我出去買點菜,你們先聊。”
卷耳點頭,看着她帶門出去,回頭對上裴津渡的視線。
她在看他,裴津渡也在打量眼前的姑娘。
黑色長裙的上半身是方領,露出她兩條平直纖細的鎖骨,鎖骨上有個小小的窩,有黑發蜷在那裏,随着她的動作微微蹭着。
裴津渡張了張口,發出兩個嘶啞的字眼,“卷卷?”
卷耳的游戲id是雞蛋卷卷,游戲裏的人基本都這麽叫她。
卷耳點點頭。
她把包放在床頭,自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聲音疑惑,“你這,怎麽弄成這樣的?”
他脖子上帶着頸托,裴津渡微微斜着頭,垂眸忍着身上的疼,“開車不小心。”
這得多不小心?
閉着眼睛開的車?
他一看就是沒說實話,卷耳也不強求,看他額前碎發快戳到眼睛,卷耳伸過手幫他撥了撥,“你現在要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嗎?”
卷耳知道裴津渡也是L市本地的,打個電話,他家人應該可以立刻過來照顧。
“不用。”裴津渡皺着眉,看着卷耳收回去的手,“這次……謝謝你。”
卷耳可有可無地點點頭。
平時兩個人在游戲裏可以肆無忌憚的聊,可如今突然見面,倒是有那麽點不自在。
也說不上來哪裏奇怪。
氣氛一時沉默下來。
卷耳不語,裴津渡卻在想他昏過去前一刻聽到的那個鈴聲。
他着魔一樣求死,是那通電話把他叫回了神。
“我,手機呢?”
裴津渡輕輕動了動,渾身都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痛。
痛得他差點沒喊出來。
卷耳沒注意他的臉色,她四下看了看,在床邊櫃子裏找到他的手機,“你還能玩手機?”
都這樣了。
裴津渡默了默,“你看一下昨晚的未接電話是誰。”
卷耳挑眉,“我啊。”
裴津渡一頓。
卷耳把他手機記錄調出來給他看,顧自道:“你昨天跟我說晚一點打本,但晚一點你也沒聯系我,我就給你打了幾個電話。”
看着他僵硬的臉色,卷耳莫名,“怎麽了?”
裴津渡目光從她精致的臉蛋掃過,“沒事。”
閉了閉眼,他想起了什麽,裴津渡又看向她,“沒去聚會嗎?”
卷耳看了他床邊的儀器,“我跟玉風說我們兩個有事,不過去了。”
裴津渡無所謂地點頭。
他本來就對這次線下聚會沒什麽興趣,要不是玉風一直唠叨,裴津渡也不太想和那麽多陌生人見面。
“對了,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卷耳終于想出個應該問的問題。
她兩腿交疊靠在椅子上,巴掌臉神情平淡,好像這句關心是走流程而已。
裴津渡眼睛撲閃着,啞聲說,“沒有。”
應該說,他現在沒有哪裏是舒服的。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然後看向卷耳,嗓子還是帶着嘶聲,“花了多少錢?”
卷耳反應過來,裴津渡是在問這次住院的錢。
“三萬多。”
裴津渡的游戲賬號在全服排行是前幾,每月的充錢活動他也從沒落下,卷耳知道,裴津渡家應該是蠻有錢的。
三萬,對于他從前花錢如流水的消費水平,是真的不多。
但那是從前。
裴津渡擡眸,對上她烏黑眼珠,“九月的劍蕩比賽,我贏了比賽把錢給你,行嗎?”
劍蕩是全區服大賽,裴津渡接了單子替一些大佬打比賽,贏了自然是有工資拿。
之前裴津渡也接過這種單子,但那純是業餘愛好,沒聽說過他用這個吃飯啊……
像是看到她臉上一言難盡的表情,裴津渡以為卷耳是怕自己不還,他閉了閉眼,認真道:“我可以……把身份證壓在你這。”
“我不是那個意思。”卷耳也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奇怪,“你被你家掃地出門了?”
思來想去,也就這一個可能。
不然不至于連三萬都沒有了。
裴津渡臉色不好,聞言垂着頭不語。
不會吧……
卷耳眉梢上揚,終于找回了平時跟他相處的混不吝的态度。
“渡哥現在……”她看着他鼻梁上的紅痕,笑着說完,“這麽窮啊。”
她不正經地開口,但這才是平時兩個人相處的态度。
“呵。”裴津渡聞言扯了扯嘴角,終于沒了那種第一次見面的尴尬和不适感。
他心下一松,閉眼,牽起個意味不明的笑。
可不是麽。
他現在,是真窮。
作者有話要說:
裴津渡真的好窮的。并且還會窮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