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魏都(1)
俞城離s市不遠,高鐵一個半小時就可以到家。
此時正值一月中旬,正是全國大學放寒假的時候,s市是北方地區重要的中轉樞紐,每到放假高峰時便熱鬧的要命,從出站口出來,烏泱泱的一大批人,無一不穿着厚厚的棉衣。
人一多話就多,一大堆人哆哆嗦嗦聊天,滋哇吵的很。
卷耳一下高鐵就拖着行李箱往出站口走。
北方的冬天冷的刺骨,呼吸間飄出白氣,卷耳把眼鏡摘下來放到口袋裏,及腰高行李箱“咔啦啦”的在地上發出聲響,地上一層雪,雪下一層冰,走路的時候要格外小心。
走到個背風的地方,卷耳掏出手機給她爸發語音,“你別進站了,停車場等我吧,這人多,你也找不着。”
舒青山回了一句,“好。”
太冷了。
眼裏的霧氣幾乎挂在睫毛上成了霜。
手機被凍得刷刷掉電,卷耳趕緊把它塞回口袋,接着往外走。
拐個彎,她腳步停了,喀拉拉的行李箱也停了。
停車場門口那站着一個人。
頭發染成低調黑藍,發尾有些長的搭過眉毛,在夜裏瞧着有股頹廢的氣質。
他背後車輛開來開去,燈光打在他側臉上留下層淡淡陰影,讓那五官看着更加立體。
零下24度的s市,這人穿了件黑色毛呢大衣,脖子上的墨藍圍巾半挂不挂,漏出他領口裏的淺色毛衣。
卷耳看了兩眼,從他身邊走過,頓了幾秒,又緩緩退了一步停在他跟前。
她揣在口袋裏的手動了動,在裝了充電寶耳機數據線手機的口袋裏攪了攪,扯出一張二十塊錢來。
“同學,你是不是沒錢打車?”
卷耳看不出他的年紀,只能把他當成放假回家的學生。
s市的高鐵站在市郊,地方偏遠,從這裏回市裏打車大概二十塊錢,她不是第一次做好事了。
魏都看着這張伸到他眼前的毛爺爺,擡起頭顱看了眼身前的女孩。
米色貝雷帽,粉色羽絨服。
巴掌臉上被凍出了天然腮紅,鼻尖小巧眼睛很大,長發被風吹的有些亂的堆在她領口,襯的她更加的無辜。
很嫩。
她個子不高,目測一米六,那衣服對她而言過于肥,整個人鼓鼓囊囊看着跟個軟綿綿的面包似的。
“謝謝你啊,小朋友。”魏都理所當然地以為眼前這妹子最多高中。
拉個行李箱,估計是在外地讀住宿學校。
小朋友挺有錢。
魏都擡手接過這筆“巨款”。
他擡頭時讓卷耳更清楚地看清了他的樣子,眉骨高挺,雙眼皮褶皺很深,眼頭那裏形成個角,在夜裏瞧着越愈發深邃。
那手伸出來,指骨修長,骨節勻稱的讓卷耳嫉妒了幾秒。
被當成小孩,卷耳已經習慣了,聞言收回手,“留個聯系方式吧,這錢你得還我。”
嗓音不軟,淡淡的,很恬靜。
要不是看她小,魏都都以為這是新型搭讪方式了。
“好。”他站着不動,給她背了個手機號,語速不快,十一位數字卷耳過一遍就記住了。
兩人自來熟的很。
“我回去加你。”這裏還是冷,卷耳最怕的就是冷,她說完這句,拖着行李箱繞過地上的人徑直進了停車場。
背影可愛,跟個小企鵝一樣。
魏都看她消失,跺了跺麻了的腳,走了另一頭出租車載客通道。
他手機沒電,這年頭也沒有帶現金的習慣,傻逼一樣站在那想辦法,可終于等到個社會主義好姑娘來救他了。
不然明天就能有個新聞,青年男子深夜凍死在高鐵站外,究竟是的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
……
卷耳到家洗漱完畢,躺床上打開微信加那人好友。
十分鐘,那邊自動回複。
“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聊天了。”
從小到大,老師都教大家要禮貌,對待陌生人也要溫柔,讓每個人感受到世界的溫暖。
卷耳想了十分鐘該怎樣開口。
她編輯了半天,點了發送。
“馇條卷卷:還錢。”
卷耳在床上翻了個身,鵝絨被子輕暖,她埋在裏面像個精致的娃娃。
她盯着上面那個“正宗九星麻辣燙”的id陷入沉思。
“老魏,你這什麽傻**名字?”任源搶過魏都手機,龇牙咧嘴道:“現在流行這風格?”
這他媽太寫實了吧。
魏都擡手抓了抓染回黑色的短發,漫不經心地開口,“給我家店招生意啊。”
s市這家麻辣燙的店是魏都大學剛畢業開的,但是沒維持幾個月,他就一個人跑俞城打拼去了,這一去就在那頭紮了根,家裏這店就交給了他爸媽看着。
這id是他當年取的,也再懶得改。
和魏都相比,任源家庭條件要更好一些。
魏都在俞城創業那陣窮的不行,大學剛畢業,把攢的錢全砸進去了也沒聽到幾個響,連帶着他媽給他攢的老婆本也沒剩,任源那時候也給他投了不少錢,算是他店的大股東。
折騰了幾年,如今也算是小有規模。
倆人十多年的朋友了。
任源胳膊肘怼他,“哎,不過這妹子誰啊。”
讓魏都還錢呢。
情債?
魏都放下手裏的半瓶啤酒,裏面的氣泡發出沙沙聲,他聞言掃了眼任源手裏的屏幕,懵了一下,“卧槽,我給忘了。”
那天他從俞城回來,手機沒電也沒現金,在高鐵站借了個小姑娘二十塊錢,說好回去還她。
可他微信消息一堆,那妹子就發了一句話,早就被別人的消息刷到底下去了。
魏都看着那條“還錢”,笑了。
那小姑娘瞧着不大的年紀,二十塊錢說不定是一筆巨款呢。
這事兒他錯了。
不能讓人家姑娘覺着做好事沒好報。
魏都搶過手機編輯消息,修長手指在鍵盤上翻飛,“不好意思啊妹子,這幾天忙,忘了給你轉錢了,實在是抱歉。”
發送。
“!對方開啓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她的好友,請先發送好友驗證,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
魏都挑眉。
他估計被當成騙子了。
他點開那個資料卡,重新發送了好友申請。
“誰啊。”任源伸脖子看。
“一豆芽兒。”魏都笑着把他推遠,“喝酒,別看老子手機。”
……
魏都回家時,杜琴正坐在客廳敷着面膜,聽到開門聲回頭,杜琴脖子擰出一個高難度角度,“你看看都幾點了?你還知道回來?”
牆上挂鐘滴滴的轉,魏都擡眼看了一下。
晚上七點半。
“……”
“我這麽大人了還能丢怎麽的。”他換鞋走到廚房拎了瓶水,聽他媽坐在沙發上叨叨。
“你還知道你這麽大人了,整天就知道出去野,你倒是給我帶個女朋友回來?”
魏都坐在她旁邊,嗯嗯的點頭,“我爸呢。”
魏家的房子是這幾年剛換的,三室兩廳的平層,南北通透,看着敞亮的很,杜琴念着,等魏都結婚以後回家有地方住。
杜琴按了按臉上的面膜,“你爸打麻将去了,你少給我轉移話題,我是不是等你找個女朋友回來豬都會上樹了。”
“奧不對。”杜女士擡着手點了點兒子的腦袋,“我忘了,豬就坐我邊兒上呢。”
“……”
魏都好笑,“您幾個意思。”
“女朋友不用你找了。”杜琴幹脆道:“我給你找。”
“咋找?”
“相親,就明天。”
“……”魏都是真驚了,嘴裏的水差點噴出來,“我就落魄成得讓您幫我推銷了?”
杜琴懶得接他的話,兀自道:“你三舅媽哥哥的同學的女兒,讀大三,聽說是個很好的姑娘。”
魏都消化了這一複雜關系,“大三?二十歲?比我小了半輪了?”
杜琴翻白眼,“但凡你有點用,我也不至于去禍害人家小姑娘。”
“再說,年紀也不算差太多,我和你爸還差了七歲呢。”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說不定人家小姑娘不嫌棄你,覺得老男人會疼人呢。”
“......”
杜琴話雖然這麽說,但對自己兒子還算是有點自信。
魏都長得不賴,條件不差,這條件指的不只是經濟方面,還有的是杜琴老兩口有自己的收入,身體健康不用魏都操心,人家女孩子嫁過來也不會有養老壓力。
也可以幫他們帶孩子。
杜琴做着抱孫子的美夢。
這幾年魏都一個人在俞城折騰,杜琴怕他只顧着事業真不把自己終身大事當回事了。
男人就算再能幹,她總覺着得有個女人幫襯着。
“您那是更年期。”魏都趿拉着拖鞋走到房間門口,嗓音帶笑,“我明兒去店裏,你把地址時間發我手機上,我去見,行吧?”
他沒必要忤逆老人家,相親麽,重點在相。
沒相對眼也不能按頭結婚啊。
杜琴滿意了。
“吃飯記得給人家姑娘買單。”杜琴囑咐了一句。
“知道了。”
魏都的店開在一中門口,平時的受衆都是學生,現在放了寒假并沒有什麽客人,他純屬是來這躲老媽的唠叨。
店一共兩層,木色桌椅和米白色的牆,不像是個吃飯的地方,倒像是家。
晚上跟人家出去吃,他可不好意思在相親對象面前狼吞虎咽吃太多。
魏都繞到自選櫃後頭,慢悠悠地給自己夾菜。
麻辣燙這玩意吧,都說不健康,但魏都覺着,不健康不是麻辣燙的錯,而是黑心商家的錯。
任他什麽綠色食材兌上二兩地溝油他都健康不了啊。
起鍋,煮面,下菜。
186的身高杵在那跟個柱子一樣,頭發染回來的顏色有些假,但黑發的他看着少了點痞氣,店裏不冷,他藏青色的毛衣袖子挽到肘關節,幹活利索的很。
瞧着挺像麻辣二代了。
卷耳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推開門走進去。
門口挂着個風鈴,不是九塊九包郵的那種,是魏都去年在海邊撿了貝殼做的,他按照教程折騰了半個多月才有個挂在門上的水平。
卷耳進來時被那風鈴吸引注意力,清脆聲音叮當響起,魏都聞聲擡頭,只看到她被圍巾擋着的模糊側臉。
他笑着招呼,“來點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名字是魏都(du)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