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魏都(4)

冬天沒有什麽活動項目,魏都不抽煙不泡吧,唯一會的大概就是喝酒,他酒量好,但不算沉迷,除了生意場上不得不喝之外,也只是和任源聊天的時候開幾罐。

任源在s市醫院工作,如今趕着過年醫院沒什麽人,他難得在五點鐘準時下班。

年後任源也要回老家看長輩,今天正好沒事兒,兩個人就約出來喝酒。

他們倆認識快十年,雖然走的路不同,但依舊有說不完的話。

麻辣燙的店裏,兩個大男人坐在有些狹窄的椅子裏東扯一句西扯一句,過了半天,任源終于找到了個正經話題。

“聽杜姨說你有女朋友了?”

北方冬天的啤酒根本不用冰箱冷藏,店裏的酒直接放在室外冰着,這樣“常溫”的酒遠遠比冷藏櫃裏的溫度低,喝進胃裏一路冰涼涼的讓人忍不住瑟縮。

魏都聞言睨他,嗤了一聲,“我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假的。”

一罐沒多少量,魏都搖了搖空瓶,伸手重新拽過來一罐,仰頭灌了幾口。

任源感慨,“我就說,你怎麽突然還俗了。”

這幾年魏都的生意不錯,在俞城不是沒有女人貼上來過。

年輕,長得帥,有錢。

這樣的男人并不缺女人。

可這麽些年,魏都別說心,連身都懶得動。

魏都這人講究什麽呢。

對。

感覺。

任源總笑他娘們唧唧的,但也不反對。

他們都是這世界上最普通的人,沒有轟轟烈烈的青春,只有最平淡的人生。

在這平淡的人生裏,找一個看對眼的女孩子結婚,生子,大概是一件順其自然的事。

任源也能理解他答應相親的事兒,他覺得,魏都應該也是抱了點想法的。

那女孩子是他父母給安排的,如果碰巧魏都又喜歡,那這就是最皆大歡喜的結局。

“不過你這女朋友哪找的啊?付費嗎?”任源揶揄。

“你他媽正經點。”魏都踹了他一腳,笑嘆,“各取所需,同是天涯淪落人呗。”

任源明白了。

都是被家裏逼的。

他們這個年紀,事業有了,家裏催很正常。

“你呢。”魏都眼尾的笑淡下來,“什麽時候結婚?”

魏都聽說朱思懷孕了,估計他們倆也不會再拖。

任源聞言一頓。

他和魏都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其實也有互相比着的意思的。

誰也不想輸給誰。

包括年少時候的愛情。

任源喝了口酒,聲音低下來,“快了。”

魏都點點頭,“好好對思思。”

酒過三巡,話匣子打開,有些東西忍不住重提。

任源聲音苦澀,“老魏,你……會不會怪我?”

畢竟高中的時候,是魏都先喜歡上朱思的。

可愛情哪有說的那麽容易呢,那時候三個人同班,是魏都先喜歡上朱思,可朱思卻喜歡上了任源。

沒什麽好說的。

魏都笑了,“我怪你幹嘛。”

追過一個人,沒成功,沒什麽丢人的。

他雖然喜歡過朱思,但朱思是一點回應都沒給過他的,年紀小的時候确實也要死要活放不下過,可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人得向前看。

任源說不清心裏什麽滋味,他今天這麽一開口,多少有點試探的意思。

他和魏都認識近十年,不想因為朱思讓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什麽龃龉。

還有就是,最近醫院那頭有把任源外調學習的意思,任源不放心朱思,他還顧慮着,到時候朱思在s市,魏都能照顧一下。

畢竟俞城和s市不遠。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任源不再說朱思,把話題扯回魏都身上,“你這假女朋友,好好處處,有沒有可能真發展一下啊?”

這世界哪有那麽多刻骨銘心的愛情,他們這個年紀更是不會執拗的追求這些,結婚生子與其說是真愛,不如說是合适。

兩個人在一起相處舒服契合,這才是最重要的。

魏都聞言嗆了一下,手裏的啤酒差點拿不住,又擡腳踹任源,“你開什麽玩笑呢。”

老牛吃嫩草,他可做不來。

“差六歲又不大。”任源知道他心思,“試試呗,假戲真做的事兒又不難。”

“你也到了結婚的時候,等人家妹子畢業正好結婚。”

魏都懶得聽他站着說話不腰疼,“人家小姑娘單純的很,找我不是虧死了。”

他看着風光,樣子也年輕,可心态到底不能和二十出頭的男孩子比。

魏都自覺自己市儈的很,幹什麽事都要權衡利弊,少了那股子青春的感覺,人家小姑娘也不适應。

……

……

三十這天,小區樓下放了一上午的鞭炮,卷耳堵着耳朵剛睡一會,又聽她媽過來噼裏啪啦的門,“過年不要睡懶覺,快起來。”

她蒙着被子,嘟囔着喊,“知道了。”

卷耳伸出一只手在床邊摸過手機,伸了個懶腰,眯眼看了看消息。

學院群裏,老師剛發了個新年快樂,下面就是上百條複制粘貼的“老師新年快樂”,就這樣,好幾個群都刷出了快上千條消息。

沒意思的很。

起床洗漱,換了衣服推門出去,她爸媽正在廚房包餃子。

“什麽餡。”卷耳過去重新洗了手,拿着餃子皮一起幫忙。

桌面上撒些許多面粉,她把手裏的面揉了揉,學着她媽一起搗鼓。

“豬肉酸菜吧。”孫玉道:“你爸弄的餡兒,一會兒嘗嘗有沒有我弄的好吃。”

這倆人做什麽都得争出個上下來。

看她包了幾個也沒什麽形,孫玉嫌棄地揮揮手,“行了行了別浪費我餃子皮兒,一邊呆着去。”

一邊不忘吐槽,“也不知道你以後的丈夫能不能遷就你,做飯這麽難吃。”

卷耳撇嘴。

麻辣燙不香還是外賣不夠快,幹嘛為難自己做飯。

她還不願意幹呢。

卷耳剛想開口争辯幾句,就聽她爸又恍然大悟道:“那個小魏家裏開飯店的,人家肯定會做飯,應該看不上咱閨女那手藝。”

卷耳:“……”她閉嘴。

手機滋哇哇地一直響,卷耳洗幹淨手,縮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特別節目,一邊回微信消息。

都是大學同學和高中同學的新年祝福。

卷耳一個一個點開回複,然後看到了魏都發的。

他頭像換成了卡通的四個字。

恭喜發財。

“……”

卷耳點開對話框。

“小朋友,年後有時間來我家一趟?”

卷耳明白,這意思是她這個“女朋友”可以開工了。

她家裏人只催卷耳交個男朋友,可還沒到見家長那地步,真正急的是魏都。

反正過年這幾天都沒事,卷耳很有職業操守的回複,“哪天都行。”

杜琴夫妻兩個年後打算出去度個假,回來的時候也要正月十五後了,魏都也只是未雨綢缪問一問。

萬一小姑娘沒檔期呢。

“那到時候想吃什麽?我給你做。”他提出報酬。

卷耳想說剛才被嫌棄的經歷,不禁感慨。

魏都情商高脾氣好會做飯,可真是居家必備呢。

“我都可以。”她抱着手機回消息,突然有點作為‘女朋友’的自覺,“我去你家是不是要帶點禮物?”

按照他們這的風俗是得這樣。

魏都敬佩她的專業,長眉挑起,露出笑意,靠在沙發上回她,“我把錢轉給你,你看着買點就行。”

她應下。

……

電視機正放着春晚,年夜飯上,一家三口吃着餃子,孫玉舊事重提。

“卷卷,畢業有什麽打算?”

她今年大三,對以後的事兒是應該規劃起來了。

卷耳學的新聞,這專業肯定是去大城市發展更好一些,她聞言道:“留在俞城吧,或者去別的一線?還不清楚。”

舒青山給自己的碗裏倒了點香油,聞言搖頭,不贊同道:“要是去其他一線還不如留在俞城,離家也近。”

“還有,你男朋友不是也在俞城嗎,以後小兩口子後在那邊定下來,挺好的。”

卷耳撇嘴,“誰說我們倆一定會結婚啊。”

這世界也很奇妙。

爸媽都快幫他們把孩子名字想好了,兩個當事人的交情卻不比陌生人強多少。

要說強,也就是強了一碗麻辣燙。

嗯,還有一杯奶茶。

……

吃完了飯回房間,卷耳開始給第二波朋友發新年祝福。

如今年味越來越淡,很多人大年夜裏基本都是抱着手機打游戲,卷耳不敢随便給人打電話,唯恐耽誤了別人的峽谷激情。

她一個個手打發消息。

魏都的名字按首字母排列幾乎在最下面,卷耳最後點開兩個人的對話框,“新年快樂”輸了一半,一個語音電話彈了出來。

魏都打的。

鈴聲清脆,她沒來由的心頭一動。

等了五秒鐘,卷耳點了那個接通。

“小朋友,嘛呢?”

……

這個嗓門……

“你家在放鞭炮?”卷耳問他。

魏都看了眼樓下,捂着話筒的地方回自己房間,勉強隔絕了一部分噪音,“樓下放的。”

兩個人默契的沉默下來,等着那陣鞭炮聲結束。

背景嘈雜,可麥近在嘴邊,卷耳能清楚的聽清對方的呼吸聲,還有魏都清嗓子的聲音。

十秒鐘。

卷耳竟然沒有覺着尴尬難熬。

等到那陣噼裏啪啦的聲音消失,魏都才笑着開口,“吃過年夜飯了?”

這時候已經快晚上十二點了。

“嗯。”

感覺一個字有點冷漠,卷耳走流程一樣關心他,“吃過年夜飯了?”

魏都那頭笑了。

隔着手機,那聲音磁感更強,氣聲仿佛能通過手機鑽到她耳朵裏,卷耳臉有些微微的紅。

老男人,其實撩人而不自知。

“打電話就是想給你拜個年。”魏都喝了口水潤潤被醬油齁過的嗓子,“過了十五我去接你見我爸媽,不用緊張,他們都很好相處。”

盼媳心切的人,當然好相處。

他語氣自然的好像兩個人真的有什麽一樣。

卷耳應下,又說,“我叫卷耳。”

魏都一愣,笑了,“我知道。”

等她來了自己家,魏都肯定不能再叫她小朋友,他想了想,喚她,“卷耳?”

那頭的姑娘眼睛閃了閃,乖乖說了聲“好”。

魏都幾乎能想象到那頭的小姑娘一本正經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句話樣子。

“好了,沒別的事了。”他笑着說。

市區禁煙火,可以就有人不怕死的放,卷耳家在七樓,剛剛好在煙花下面一點的位置。

五顏六色的光透過玻璃照在她臉上,漂亮的像是精靈。

兩個人沒什麽說的,電話裏又沉默下來。

伴随着客廳電視節目裏的倒計時結束,那姑娘的嗓音穿過手機砸在他耳邊。

“嗯……店主哥哥,新年快樂。”

‘魏都’這兩個字,卷耳有些叫不出來,她總覺得叫一個年長于自己的人的全名,有點不禮貌。

店主哥哥,大概是最禮貌的稱呼了。

聽她那邊清柔嗓音,魏都眉目漾出笑意,心裏突然有點軟。

“新年快樂啊,小朋友。”

……

……

人和人之間關系在于怎麽維系,盡管不是真的情侶,但是能成為朋友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是以大年初一的早上,卷耳剛醒,就看到魏都給她打來的幾個未接的語音電話。

她困的眼睛都沒睜開,縮在被子裏動了動,沒多想的回撥了過去。

響了三聲,那邊接通了。

“怎麽了?”卷耳窩在被子裏哼唧了幾聲,咕哝着問。

女孩子剛醒,本來清靈的聲音有些嗲,那聲音像是奶油蛋糕一樣甜的不行,魏都被激的下意識咽了下口水。

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他有點自閉。

“操。”

卷耳沒聽清魏都的話,又軟軟問了一聲,“嗯,草什麽?”

男人被世故打磨去桀骜,只留下一片坦坦蕩蕩的熱烈明媚,此時他站在落地窗前,唇角還帶着剛才未壓下去的弧度。

須臾,魏都閉了閉眼,捏着手裏的杯子,啞笑說,

“草,一種植物。”

作者有話要說:

嘟嘟:才發現老子是個聲控,就是控的點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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