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腳擡起來給我瞧瞧,哪磨破了?

虛驚一場,震撼又美妙,但還沒等瞿铮遠從這百轉千回的情緒裏抽出神來,謝衍憑借着他舌綻蓮花的本領成功将意境打破并且把人激怒。

“你怎麽還沒睡啊?”

“我怎麽還沒睡?”瞿铮遠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又狠狠地點了點謝衍的胸口,咆哮道,“你還有臉問我怎麽還沒睡!”

謝衍遲滞的神經系統終于反應過來:“你不會是因為找我所以沒睡吧?”他的語氣還帶有一絲絲不确定,太神奇了,瞿铮遠除了睡覺吃飯居然還會關心他在不在家?

瞿铮遠沒說話,但那對瞪大的瞳孔已經替他表明了一切。

“不好意思啊。”謝衍正準備開口解釋今晚經歷的一切時,遠處又有一束光照過來。

其實許周政在接到報警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自己這趟要白跑了,但職業使然他必須得趕過來,他下車的第一句話是沖瞿铮遠問的:“怎麽樣,是你弟嗎?”

瞿铮遠點點頭:“不好意思,今晚實在太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這都我們應該的。”許周政又轉頭看向謝衍,十分嚴謹地核實他的身份,确認無誤後,交代他們趕緊回家。

一股尾氣噴射而出,結束了跌宕起伏的一夜。

周圍依舊靜悄悄的,謝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問道:“你還報警了啊?”

塵埃落定,瞿铮遠又恢複了往日臭屁的嘴臉:“關你屁事。”

“嘿——怎麽不關我事?今天這就是關于我的事情。”謝衍反駁道。

“你還知道都是你的事,”瞿铮遠惡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尖,虛空使勁點,“知不知道我因為你的事情連重要的飯局都推了,對方有沒有生氣我還不确定呢,跟警察找了你整整一個晚上!我都懷疑你就是我爸派過來整我的克星!我告訴你要是對方明天打電話過來跟我說合約沒戲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挂城牆上曬成幹!”

謝衍被罵得狗血淋頭,整個人都呆住了。

吵架這種事情要兩邊嚷嚷才過瘾,他一言不發,瞿铮遠氣消一半,提着他耳朵捏了捏:“你出門連個招呼都不打,整整一天,消息不回語音不接,你野到哪裏去了?手機揣兜裏就為了記錄微信步數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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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手機,謝衍心頭的傷感再次湧來上來,都顧不上被拎着的耳朵,委屈巴巴地說:“我手機被人偷了。”

這點出乎意料,瞿铮遠松開他的小耳朵,皺着眉問:“怎麽會被偷的?”

“這個說來話長。”謝衍試着起身發現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腿都麻了,伸手拽了拽瞿铮遠的衣擺,“我腿麻了你扶我一下。”

瞿铮遠翻了個白眼,嗤笑:“扶你?用不用我抱你啊?”

謝衍想起暈倒那天被他抱下樓時的場景,莫名有些羞恥:“抱就不用了,怪不好意思的。”

瞿铮遠走過去,微微彎腰,佯裝出要公主抱他的手勢,謝衍一臉驚慌,連連擺手:“真不用真不用,我緩一會……”

話音未落,瞿铮遠一掌拍在他小腿肚上,謝衍“嗷”地一聲,身體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扭曲着,像在憋尿,四肢僵硬不敢動彈。

“瞿铮遠你他媽——嗷——”還沒罵出的髒話又被拍了回去,他像根麻花一樣扭着身子,求饒道,“哎哎哎我錯了錯了。”

“錯了?你哪裏有錯,都他媽我的錯,早知道就讓你一個人呆在這邊等着警察來接好了!反正你那麽有本事。”

謝衍滿懷歉意與感激,卻又詞窮,“哎喲”一聲,表示抱歉,順便扯了扯他衣擺申請和好:“你不要生氣了。”

“生氣?我生什麽氣?我哪裏敢生你的氣!這個家你最大爺!”

謝衍:“……”

一陣喧鬧過後,保時捷留下一股尾氣,七裏街又恢複了寧靜。

“安全帶。”

“噢。”謝衍趕緊扣上,開始解釋晚上所經歷的一切,希望能滅了瞿铮遠心頭那把大火。

其實事情非常簡單,就是鐘未時打工的地方請假要扣雙倍工資,抽不開身,想拜托他陪鄉下的奶奶去醫院做體檢,原因是前天晚上鐘奶奶在家暈倒了,老人家怕花錢一直拖着不肯去醫院,就只好拜托他架過去。

奶奶家不在市區,得坐一小時多的城鄉幹線,謝衍好不容易才把人送到醫院做了檢查,傍晚把人安全送到家後便琢磨着回家的路線,但發現城鄉幹線和市區公交不一樣,傍晚五點半以後就停運了。

叫出租車太費錢,黑車就更不安全了,眼看着天色一點點暗下去,他只好坐了開往市北區的大巴,想着到了北區再看能不能坐公交回南區,誰成想從大巴車下來沒多久就發現擱在口袋裏的手機沒了。

手機綁定了許多賬號,他怕被盜,回城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手機號給注銷了。

他是個路癡,出門在外沒了手機導航就等于半個瞎子。

從北區到南區要倒三趟公交,剛倒完第一趟才發現市區公交也停運了。

天要亡他。

“天越來越暗,店門都關了,我找不到人問路,只好求助警察叔叔。”謝衍揉了揉酸脹的小腿,預感明天會爬不起來,一臉惆悵,“我今天走了二十多公裏,腳都磨出泡了。”

瞿铮遠鼻孔裏出氣,想想自己今晚經歷的一切,覺得頗為解氣,賞給他一個字:“該。”

委屈巴巴撞上冷面軍閥,謝衍抱着胳膊看向窗外,不理他了。

到家時将近淩晨四點,天雖然還暗着,可與深夜時分的那種幽靜不同,因為小區裏已經有勤勞的鳥兒爬起來了,幾盞燈火映入眼簾。

謝衍走在瞿铮遠前邊,路燈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他無意間發現自己的身影被瞿铮遠的完全覆蓋,竟有種無比踏實的感覺。

瘋了瘋了,謝衍加快步伐溜進單元門,瞿铮遠像個教導主任一樣在後邊嚷嚷:“你腳又不疼了是吧?”

謝衍戳了一下電梯鈕。

不說還好,一說又開始疼了!

虎子聽見開門的動靜,四肢伸直,在窩裏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扭着屁股走向貓砂盆,準備幹點掃興的事情。

瞿铮遠一眼就盯上了它,命令道:“你去給它鏟個屎。”

憑什麽啊?

就快要擠出齒縫的四個字又被謝衍生生咽了回去,“噢”了一聲,蹲下,盯着虎子拉屎埋屎。

饒是虎子這樣不要臉的貓,也有些尴尬地別開了視線。

謝衍一邊鏟屎一邊問:“虎子的名字是你給他取的嗎?”

“它自己取的。”

“……”謝衍又問,“為什麽要叫虎子?”

聽起來又土又非又敦實,那種多層次的感覺都無法用語言描述出來。

瞿铮遠漫不經心道:“瞎取的呗,它又聽不懂,你端着飯盤喊它二狗子它都應你,要是吃飽喝足了,你喊它爸爸它都不搭理你。”

“……”确實。

瞿铮遠洗了洗手,看見桌上的飯菜問:“你晚飯吃了沒?”

“沒呢。”謝衍說。

“那還不快點過來吃東西。”

“不是你讓我鏟屎的嗎!”

“洗個手。”瞿铮遠提醒道。

謝衍擠出一坨泡沫:“要你說。”

這一來一回的對話,勾起了瞿铮遠對往事的回憶,好像小時候他也經常這麽沖爸媽吼來着,那時候覺得什麽都是永恒的,哀愁和別離都是別人家的,可後來才發現,沒有什麽是永恒的,包括人與人之間的感情。

糖醋大排和素菜是傍晚買的,沒放冰箱,聞着沒什麽味道,但瞿铮遠怕吃出問題來,準備裝一起扔了,正好被謝衍看見,伸手攔住:“你幹嘛?”

“昨晚上買的,估計都壞了,你弄點別的吃吧。”

謝衍聞了聞說:“沒壞啊,我看你鼻子壞了,買了不吃多浪費,豬都白死了!”

瞿铮遠拗不過他,把大排放回桌上:“那你吃吧,吃壞肚子可別賴我。”

謝衍下了點面條,燙了幾片菜葉和一個雞蛋鋪在上邊,和風鬥笠碗配木勺,整出了日式拉面的賣相。

“你要不要也來一碗?”他問。

瞿铮遠翻着徐念的朋友圈,在看對方有沒有發什麽暗示他不尊重人之類的動态。

“我氣都給你氣飽了。”

“來嘛,吃一碗吧,吃完咱們就和解了。”謝衍把面條推過去,不等對方回絕,他又趕忙沖進廚房給自己煮一碗新的。

瞿铮遠提心吊膽地奔波一夜,松懈下來後,真覺得有點餓了,撈起面條吃了口。

“味道還行吧?淡了嗎?”謝衍問。

這時候哪怕來份泡面也能吃出米其林餐廳的味道來,瞿铮遠回了句“還行”,狼吞虎咽。

謝衍心裏還惦記着那合約的事情,坐下後打量着對方的臉色,小聲詢問:“你昨晚本來要跟誰吃飯啊?”

瞿铮遠說:“CG傳媒的經紀人。”

“哇,”謝衍震驚道,“你要去簽約當明星啦?”

瞿铮遠掃了他一眼:“托你的福,昨晚上我吃到一半就走人了。”

謝衍這才知道為什麽瞿铮遠要發那麽大火了,心裏無限內疚:“那怎麽辦,要不然你再把人約出來搓一頓?”

“這你就甭管了。”

瞿铮遠吃飽喝足放下筷子:“你吃完趕緊上去洗個澡睡一覺,一身臭汗熏死我了。”

謝衍下意識地扯住衣領嗅了嗅:“很臭嗎?我怎麽聞不出來。”

瞿铮遠沒有回答直接進屋了,謝衍迅速扒拉碗裏的面條,順便把瞿铮遠碗裏那個原封不動的雞蛋給消滅了。

正準備起身收拾碗筷,瞿铮遠又從屋裏走了出來,手裏握着部手機、充電線,還有創可貼。

他把東西往桌上一放說:“腳擡起來給我瞧瞧,哪磨破了?”

謝衍受寵若驚,把襪子一點點拉下去:“後跟這邊。”

“還行,就一個水泡破了。”

瞿铮遠握住他的腳踝,讓他踩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撕開包裝,小心翼翼地對準傷口位置貼上,輕輕撫平。

他的動作勉強稱得上溫柔,對于謝衍而言,那是前所未有的,導致他盯着瞿铮遠的鼻梁骨出神。

“疼不疼?”瞿铮遠擡頭看他。

謝衍吓得移開視線,搖搖頭。

瞿铮遠将桌上的手機推給他:“這我之前用的,你拿去用吧。”

手機雖然沒有帶保護殼,但看起來很新,邊角都找不到什麽磨損痕跡,而且這款式是這兩年才出的,肯定沒用多久。

今晚的一切,都拉高了瞿铮遠在謝衍心中的印象分。

謝衍攥着手機,跟待嫁小媳婦兒似的扭扭捏捏道謝:“等我買了新的就還你。”

瞿铮遠在這種時刻總是會充分展現出他的低情商來,拿出瞿平生平時對付他的那套對付謝衍。

“呵,等你還,你拿什麽還?你這從頭到尾的一身有一樣是你自己掙來的嗎?”

絲毫沒有察覺到謝衍的眼眶都紅到發熱了。

在成功将自己的印象分拉到負數之後,瞿铮遠潇灑轉身,回屋睡覺了。

謝衍本想賭氣把手機還給他,卻不小心按亮了屏幕,手機沒有鎖,直接進入未退出的一個備忘錄。

上面只有一個手機號和一句話。

——這是我的手機號,現在馬上立刻就背下來,不準忘,以後找不到家就打這個,警察叔叔都那麽忙,哪有我跑得快。

謝衍撲哧一笑,把手機號存進通訊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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