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謝衍:“褲子方便脫一下嗎?”

晚飯後,瞿铮遠陪着謝衍做脫敏訓練。

經過一個多月的嘗試,魏醫生訂制的那套方案初顯成效,起碼謝衍已經不再懼怕清洗紅色顏料,只是那過程中,依舊會有一些輕微的暈血症狀。

眩暈,呼吸急促,握着毛筆的那只手不停地發顫。

瞿铮遠将客廳的燈全部調至最亮,茶幾上的物品已經被清理幹淨,只留下一罐鋼筆、墨水、白紙和一杯淡糖水,備着謝衍虛脫後喝的。

瞿铮遠坐在謝衍的身側,左掌按住他肩膀:“咱們再試一次,把墨水擠白紙上,你可以在腦海裏想一些高興的事情。”

謝衍調整呼吸,想象着藍天白雲和大草原,試着讓自己靜下心來。

暗紅的墨水滴落,沒來得及被紙張吸收,像極了滴狀血跡。

瞿铮遠側着臉,靜靜觀察謝衍的表情,随着畫上的顏料越塗越多,後者的臉色越發凝重,甚至有焦躁的情緒浮現出來。

謝衍的大腦不受控制,沒有了藍天白雲,只有連綿不絕的雨絲和黑暗。

他的指尖一用力,整管墨水滴答滴答地下墜,在白紙上流動。

他看起來目無焦距,呼吸也比剛才急促許多。

“別怕,墨水而已。”瞿铮遠适時地遮住他雙眼,包裹住他的右手,強迫他停下來:“謝衍,我們一起聽首歌吧。”

謝衍握緊的雙拳漸漸松開,沒吐也沒暈,只是抖得厲害。

整個人恍若從夢境中清醒過來,愣神了好一會才轉頭看他:“聽什麽,我手機在樓上,沒拿下來。”

“用我的。”瞿铮遠點開手機,找了首鋼琴曲,“你可以邊聽,邊想象一下創作者當時的心境。”

鋼琴曲悠揚輕快,如晨露,如繁星,總是容易讓人聯想起美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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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衍邊聆聽,邊想象着自己奔跑在無邊的大草原上,草原上有羊群和牧羊人。

他一點點靠近,發現那牧羊人就是瞿铮遠,還問他想不想吃烤羊肉串。

他被自己的腦洞給逗樂了。

“笑什麽?”瞿铮遠問。

“沒。”謝衍低頭作畫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背一直被瞿铮遠的右掌包裹着,像在教他學寫字。

“我們換顏料吧,你還想畫什麽?”瞿铮遠問。

“畫個蘋果吧。”

“就知道吃。”

換了新的紙張和毛筆,瞿铮遠與他貼得很近,好幾次,他的手肘都撞到了對方的小腹,但瞿铮遠并沒有躲閃。

肩膀被溫熱的掌心包裹着,恐懼逐漸平息,但皮膚越來越燙,特別是剛才被握過的右掌,都冒汗了。

謝衍縮着脖子,怕被發現什麽端倪,趕緊扯了個話題:“這首歌很熟悉,叫什麽?”

“Summer。”

謝衍偷摸着掃了他一眼,燈光下,他的皮膚格外白淨,鼻梁骨高高的,睫毛細長,完美的不像話。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麽,瞿铮遠也偏過頭看他,勾了勾嘴角:“看畫啊,看我幹嗎?想在我臉上畫花?”

距離太近,謝衍都嗅到了一股口香糖的味道,清甜的檸檬香。

“能嗎?”謝衍為掩心虛,見了臺階就下。

瞿铮遠嚼了兩下口香糖,反問:“你覺得呢?”

說時遲那時快,謝衍擡手就在他臉上畫了一道,瞿铮遠只感覺皮膚一涼,抹了抹臉,咬緊了後槽牙:“謝衍,這可是你自找的。”

謝衍扔下毛筆拔腿就跑,被人拽住腳踝按在地毯上撓癢,瞿铮遠報複性地在他臉上、脖子、手背上都畫上小動物。

有很長一段時間,謝衍都會聽着瞿铮遠說的那首鋼琴曲入睡。

瞿铮遠偶爾會出現在他夢境裏。

看不清臉,但他就是知道。

有時候是一起給虎子洗澡;有時候在公園晨跑;有時候的夢很荒唐,他夢見瞿铮遠那個整容臉女朋友搬進了時光裏,吵着要和瞿铮遠一起睡覺。

那迷離的眼神,那妖嬈的身姿,那綠茶的腔調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海中。

醒來時莫名感覺到一陣煩悶,雖然人家有女朋友了,搬進來也正常,但就是覺得不舒服,他把這一切苦悶都歸結于自己不喜歡生活節奏被打亂。

不過他感覺奇怪的是,都談了這麽久,從來沒見瞿铮遠給女朋友發信息或者打電話,手機壁紙也早就改回撅屁股伸懶腰的虎子。

莫非是感情狀況有變?

他自認為不是個愛八卦的人,卻還是忍不住在某個風和日暖的大中午,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那個女朋友是圈裏人嗎?”

當時瞿铮遠正在看一檔法制節目,注意力全被案件吸引,不假思索地反問:“什麽女朋友?”

謝衍放下手中的馬克杯:“就你上回跟我說的那個啊,你忘了?”

“啊——”瞿铮遠拖長了尾音,後知後覺地回想起自己的沙雕作為,耳朵尖都熱了。但謊都撒了,也不能打自己的臉,只好将錯就錯地說:“我女朋友太多了,都不記得你說的是哪個了。”

謝衍在心底暗罵一聲渣男,提醒道:“就你上回不讓我罵她整容臉那個,你兩還好吧?”

時隔太久,瞿铮遠都忘記自己當時用了誰照片了,順口接了句:“還好,怎麽了?”

謝衍“哦”了一聲:“沒什麽,我覺得你們兩挺般配的。”

瞿铮遠插了塊蘋果塞進嘴裏,嚼了兩下,回過味來:“不對啊,你意思是說我整容臉?我這臉那可是百分百純天然!”

“互補也是一種般配。”謝衍微笑道,“祝你兩幸福一輩子。”

瞿铮遠把蘋果咽下去,配合道:“借你吉言。”

臨近年末,城市的街道張燈結彩,一派祥和。

時光裏的保安也忙碌起來,拉上祝業主們元旦快樂的标語,又往家家戶戶門上插上紅紙,提醒大家過年前夕為盜竊搶劫的高發期,時刻注意人身與財産安全,出入切記要鎖門關窗。

謝衍每天在臺歷上劃上一筆,盼着過寒假,因為謝蔓答應過年帶她去科技館逛一圈。

元旦那天中午,他接到謝蔓電話,說是要他幫個忙,給瞿铮遠量一下三圍。

“你要他三圍數據做什麽?”

“做衣服啊。”

謝蔓這半年來偶爾跟瞿平生出去見見客戶,大多數時間都還是留在公司潛心鑽研設計。

瞿平生還專門請了服裝學院的老師教她。

“為什麽要給他做衣服?”謝衍不解,雖說瞿铮遠常帶着他回嘉禾雲築吃飯,但瞿铮遠和他老姐的關系僅維持在互不嘲諷的層面,連微信好友都不是。

“平生昨晚突然跟我聊到小遠生日,就這個月20號,我就想着給他準備份禮物,現買的沒誠意,我想直接給他做套西服吧,他以後上節目能穿。”

“他衣服多着呢,每天換一套,估計看不上你的,你還不如給我做,我天天穿給你看。”謝衍說。

“送歸送,他穿不穿是他的事情,心意總得送到。”謝蔓說,“我給你織了件毛衣和圍巾,周末回來吃飯的時候給你。”

“那好吧。”

謝蔓仍不放心地交代:“我把要測量的數據發你微信上,最好要貼身量,數據越精準越好。”

“知道了。”

“哦對了,不要告訴他我這是要給他做衣服,我得給他個驚喜。”

謝衍皺了皺眉:“那你讓我怎麽說啊?”

“你那麽聰明,自己想辦法啊,不過要是被他知道我扣你一個月零花錢。”

做人太難了。

謝衍點開謝蔓發過來的數據表格,驚詫地瞪圓了一對瑞鳳眼。

除了肩寬、衣長、胸圍、腰圍、袖長、袖籠這類以外,還有臀圍、橫裆、直裆……

謝蔓很貼心地标注了測量方式:身體呈直立狀,雙腿微微分開,皮尺沿着臀部最豐滿處平衡圍量一周,裆/部松緊可适量調整。

謝衍将虎子抱到大腿上撸着毛。

這個最豐滿的地方他知道,可是這個适量是多少啊?貼身量,是指穿內褲還是穿睡褲?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瞿铮遠錄完節目回來,剛把外套挂上衣架,樓梯上就響起了腳步聲。

“你回來啦。”謝衍飛奔過去,殷勤地接過他肩上的背包,“要給你煮點夜宵吃嗎?我晚上包了餃子,還剩挺多的,有你愛吃的牛肉餡兒。”

瞿铮遠受寵若驚,彎腰把虎子拎起來抱在懷裏搓揉:“行啊,不過我要蒸餃不要煎餃。”

“煎餃好吃!”

“煎餃容易胖。”

謝衍站在客廳沒動,雙手背在身後,神情忸怩:“那個,你能幫我個忙嗎?”

瞿铮遠一拍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有事兒求我!”

“我有個同學,她新交了個體校的男朋友,想給她男朋友買個禮物。”

瞿铮遠搶答:“想讓我幫着想想看買什麽禮物?”

“不是不是,”謝衍擺擺手,“她想給她男朋友買套衣服,但不知道對方穿什麽尺寸,不過他男朋友身高體型都和你十分接近。”

瞿铮遠打了個響指,再次搶答:“我知道了,量我的三圍給她男朋友買衣服是吧!”

“嗯嗯,你真聰明。”

瞿铮遠被誇了,心情愉悅:“這算什麽事兒。”說着大大方方地張開雙臂,“來吧,卷尺應該在茶幾底下那抽屜裏,你自己拿。”

謝衍從兜裏掏出早已備好的卷尺,摳了摳指甲蓋:“你把衣服脫了吧。”

瞿铮遠也沒懷疑什麽,勾着羊絨衫的下擺,邊脫邊說:“是給他男朋友買保暖內衣嗎?還需要這麽嚴謹的數據報告?”

謝衍借坡下驢:“啊,不光是保暖內衣,還有內褲和秋褲,冬季三件套。”

瞿铮遠心說現在高中生的送禮品味還挺獨特。

謝衍戳了戳他的下半身,小聲問道:“褲子方便脫一下嗎?”

瞿铮遠見他一臉色氣地盯着自己的褲/裆,防備地捂住皮帶扣和拉鏈位置:“我裏面沒穿秋褲,脫了就沒了,就量個外圍不行嗎?你把數據減1公分不就好了。”

“噢,也對。”謝衍将紙筆擺在茶幾上,“那先從頸圍開始吧。”

瞿铮遠解了襯衣的扣子,為了方便他量取數據,還微屈着膝蓋。

謝衍邊量邊記,瞿铮遠雙臂平舉:“買套保暖內衣要這麽複雜嗎?還要量頸圍。”

謝衍也沒想到有這個BUG,生怕瞿铮遠就此叫停,慌亂地組織語言:“她她,她說要親手為他男朋友做一套內衣,獨一無二的那種,可,可能面料沒彈性吧。”

“好吧。”

謝衍松了口氣,因為撒謊,他的耳朵尖像被蒸汽燙着了似的,泛起淡淡的緋紅,測量胸圍的手指也是顫顫巍巍,中間還掉了一次卷尺。

瞿铮遠将一切看在眼中,垂眸不語。

小東西該不會是借着測三圍的機會跟他近距離接觸吧?高中生會做內衣秋褲三件套?

蒙誰呢。

他為自己那如同福爾摩斯一般的觀察力與智商感到驕傲,面不改色地試探:“你哪個同學讓你幫忙啊?我見過嗎?”

謝衍完全沒料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尴尬地愣了兩秒:“呃,就,就我前桌啊,鄒清瑩,他男朋友打籃球的嘛,個子跟你差不多高……”

瞿铮遠勾了勾嘴角:“你剛不是說她男朋友體校的嗎?”

謝衍不擅長撒謊,都沒敢擡眼瞅他:“對啊,體校籃球隊的。”

瞿铮遠緩緩地靠過去,幾乎要撞到謝衍的鼻尖。他沉着嗓子問:“哪間體校?他男朋友叫什麽名字?”

謝衍垂下頭繞到瞿铮遠身後量腰圍:“我我哪知道哪個體校,又不是我男朋友。”

可惜他皮膚太白,一點紅暈都藏不住。

特別是到量臀圍這個步驟的時候,臉紅如辣椒。

手裏的卷尺一點點收緊,他聽見瞿铮遠居高臨下的聲音:“不能再勒了,我的小兄弟不太舒服。”

“啊!不好意思!”謝衍像被山芋燙了手似的松開卷尺,“下一個是直裆。”

“嗯。”瞿铮遠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還有那對通紅的耳朵尖,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

“我身材好嗎?”

“啊?”謝衍擡頭,對上瞿铮遠的眼睛後又飛快地垂下,“挺好的啊,不胖不瘦,标準身材。”

“那你是不是挺喜歡我——”他故意拖長了最後一個字,直到謝衍的臉上露出驚詫的表情,才又接着說:“這樣的身材啊?”

謝衍量好最後一組數據,如釋重負地收起紙筆:“還好吧,我更喜歡虎子那樣的,摸起來更舒服。”

口是心非。

瞿铮遠不服:“你又沒摸過怎麽知道虎子的更舒服?”

謝衍不假思索:“我喜歡軟的不喜歡硬的。”

“啊?”瞿铮遠眯縫着眼,露出複雜微妙的表情。

“我說手感。”

“哦。”瞿铮摸摸鼻子,心虛道,“我知道。”

“你真變态。”謝衍轉去廚房下餃子。

瞿铮遠愣了兩秒,低吼:“你不也想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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